《大宋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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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遗事- 第2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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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少。只要不造反,朝廷似乎根本就不注意他们的存在,一任他们自生自灭。不过,这只是朝廷的态度。接壤的地方官吏,因人而异,常常并不如此。为什么呢?无非是为一个“利”字。“蛮夷”虽是“蛮夷”,文明开化程度可能不及汉人高,但地方一样有物产,“蛮夷”一样要狩猎耕织,因此,他们那儿同样大有油水。有油水就捞,从来不是官场的规矩吗?那么,即便朝廷不关心“蛮夷”,那些守土官员还能不关心?眼睛只盯着一个“利”字的关心,能有好吗?结果,“蛮夷”们只好一再闹点事情,好显示显示他们的存在。再遇上个有头脑、有野心的首领,这事就会越闹越大,闹到不可收拾。到这个时候,朝廷才突然发现:原来大一统的国内还有飞地,飞地上还有一群似臣民非臣民的人需要重视!只有这个时候,少数民族的问题才会被提到日程上来。至于鱼死,还是网破,就得看双方的势力消长与各自的造化了!荆湖一线的“蛮夷”,也正是循着这一逻辑走上前台的。
  早在庆历年间,他们就狠闹过一阵,也叫朝廷很伤了一番脑筋。
  派去征剿的官兵,先以为几个山野“蛮夷”,还不手到擒来?朝廷也仰脸朝天,只有一道命令:杀无赦!还有高额悬赏:杀一个反贼,赏钱十千。本来就视“蛮夷”如草芥的官兵,又有重赏,还不见人就杀?许多地道平民,根本没有造反,也被捕杀了!人家要拿头领赏钱,有那工夫仔细甄别?怪的是杀人越多,造反的也越多了!不造反也要被杀,谁不想拿个家伙死里求活?为了封杀山民,朝廷又下了一道命令:沿山二十里内外,不准开荒种地!目的很简单:既不准开荒种地,你们没了活路,还不都往深山里躲?这一躲,山外不就成了清平世界了?他们没想到的是,断了生路的“蛮夷”没往深山里躲,倒都来造反了!反正已经没有活路,干吗不拼命撞他一头,死里求生!
  剿过几仗之后,官兵这才发现,敢情这山里的“蛮夷”认真不好对付!人家熟悉地形,惯于跋山涉水。去的队伍多了,人家悄悄溜了;少呢,人家又一拥而上,将你来个连锅端。征剿成了烂泥仗,没完没了!驻大军吧,犯不着不说,要劳民伤财是真的;西、北两边,还有西夏、契丹虎视眈眈!不驻大军吧,小部队又顶不了什么事!到底不敢再牛了,改成了软硬兼施。幸亏“蛮夷”们也没多少后劲,没法儿再闹下去,也就半推半就拉倒了。双方算是打了个平手,好歹暂时安静了,至少,没有大事了。为这事儿,正做谏官的欧阳修、余靖,可没少给朝廷上书。
  但这些飞地,始终是朝廷的一块心病,有机会总想去了它!关心国事的,也有人关注这件事。先是一个提点刑狱使给朝廷上书,说峡州的“蛮夷”不满头领盘剥压迫,很想归顺朝廷。隔了一年,辰州有个白衣书生张翘,也给朝廷上了个折子,说得更详细了。原来,南江在唐朝本为叙州,南江“蛮夷”对外虽号称拥有十六州,其实不过虚设而已。内中富州、峡州、叙州等三州,人稍微多一点,各有千把户人家;其余各州,连一千户都不到。地广人稀,士兵更少。加上连年灾荒饥馑,一般“蛮夷”百姓,日子非常艰难。最近,绣州、鹤州、叙州等地“蛮夷”又窝里斗,相互残杀,他们更苦不堪言了,都想归化朝廷。既是这样,为什么不投其所好,顺势诱导,招抚他们?张翘连步骤都替朝廷想好了:先招抚富、峡二州,让他们纳土归朝。这两州一旦归顺,其他州就会不劝而降了。
  除了南江,张翘又上书谈到北江下溪州的事。那儿也发生了内讧,相互仇杀不断。下溪州的刺史原来是彭仕羲,他是从祖宗手里接的权力。自他当刺史,总要给大宋找些麻烦,或占地,或抢物,叫接壤的大宋臣民日夜不安。大宋也发兵攻打过,始终不能取胜。后来他儿子彭师纟采发横,愣是将父亲杀了,自己做了权刺史。弑父而立,人心自然不服,彭师纟采就专靠暴虐残杀来维持统治。不但待本州子民如此,对其他州也一样贪横无比。人家进贡朝廷的贡品,他也敢拦下来据为己有。这不是灭门的勾当吗?他老哥彭师晏看不下去,纠结了一帮人,又将师纟采杀了。不但杀了他,连他的狐群狗党也都杀了,一共杀了三十多人。彭师晏要寻求支持,便向朝廷发了誓表,表示永远忠于大宋。为了让朝廷笃信不疑,彭师晏还将他父亲生前的鞍马、兵器等,一并献给了朝廷。他父亲过去侵占的土地,自然也要归还一些。朝廷见他这样,也就委他袭了下溪州的刺史。在他归还的地方,另修了一个镇溪寨。他的位子,既是靠杀戮亲弟及其爪牙才到手,反对他的人还会少吗?大家又杀个不停。这彭师晏原有些懦弱,难以服众,手下的人也渐渐都有了归顺之心。师晏自己大概也看出了苗头,干脆亲自跑到辰州请求内附了。南北江的事,朝廷原是让辰州经管的。张翘谈过始末,便建议朝廷也抓住机遇,将南北江的事一并解决,一劳永逸。
  

大宋遗事 第九十七回(2)
朝廷将有关南北江的上书,全都转给了辰州知州刘策,让他通盘考虑。他也上了一个折子,请朝廷考虑张翘的意见。不过,他更倾向于乘“蛮夷”内讧,用武力解决他们。
  “辰州刘策的折子,谈两江事情谈得不错。朝廷倒不是贪他那一点土地,消祸弥害是真的。”皇上与安石商议说。
  “假如一切真像刘策所讲的,就不只是消祸弥患了。能让两江生灵,像内地百姓一样和平生活,不再互相残杀,实在是至仁之政!不过,他好像不大愿意安抚,也不愿意转运使插手?”安石说。
  “是这样。”皇上也看到了这一点。
  “这事需要朝廷选几个妥当人,去和他一同料理。究竟能办不能办,现在还不大好说。但既有这个机会,总要抓住不放。那边山高水险,历年总该有一些负罪逃亡的人躲在里面,他们熟悉两边的事情,又狡黠凶狠,能不能为我所用,非常关键。得派一些得力的人,想一切办法,先将他们收复了。比如,赦免他们先前的罪过,允许他们便宜行事,答应功成之后重重有赏,等等。他们一驯服,再由他们去说服蛮夷,这事就有了八成。要是他们作祟,与朝廷为敌,就麻烦了:他们会挑唆、煽动那些‘蛮夷’作乱。这一乱,再加上他们在里面搅和,要平息,费力还可就大了!”安石想到一条捷径,先提了出来。
  “爱卿这话,倒叫我想起了北汉刘继元。他投降的时候,太宗问他为什么这么晚才降,他说:‘都是叫那些降我的人搅的!’他们这些人,大概也与投降刘继元的那帮人差不多?”皇上说。河东北汉,原是与后周鼎足而立的一个北方独立王国,直到太宗手里才最后降了宋。说起原因,确实是因为投他的那帮人反对投宋,才延误了归降时间。
  “凡是番族蛮夷闹腾最厉害的地方,十有###是咱们汉人自己在里面捣鬼。西夏曩霄那么猖狂,听说就是因为有了张元、吴昊。这两个人都是咱们大宋的落第举子,因为不得志,跑到那儿去捣乱了。”安石想起了另外两个人。
  “国家这么大,要没有遗才也难!”皇上感慨地说。
  “是呵!像他们这样小有不满,就叛变投敌,与朝廷作对,毕竟是少数!可作为朝廷,也应当尽一切可能减少遗珠之恨。多一分遗珠,就有可能多一个敌人!仇仇纷争的时候,尤其如此!”安石已经越过眼前,想到更宽阔的层面上去了。
  “不错。可就爱卿看来,这荆湖方面到底派谁去才妥当?”皇上更关心眼前这档子事,问道。
  “是否可以让章惇去?”安石建议,跟着又补充了一句:“近两年他去夔州、陕西,事情办得都还算有分寸。”
  “他是个文吏之才,领兵打仗行吗?”皇上不无疑惑。
  “起先,臣也这么认为。后来留心观察,发现他不但聪敏干练,更有胆识机略,竟是个难得的帅才。就臣想来,该不在王韶之下。相比而言,倒是文字反而嫌得粗疏了。”安石说出了他的评价。
  “是这样?”皇上说。想想,又转而问道:“他比吕惠卿如何?”
  “两个人才分都很高,欧阳修当年都看好推荐过。章惇稍显轻肆,吕惠卿则比较踏实。但章惇也不像人家糟蹋的那样不堪!朝廷用的是人才,何必纠缠小节呢?”安石比较说。
  想起章惇先前察访农田水利被人攻讦的事,皇上不由得笑了:“是呵,有些风格,也多一点色彩嘛!就文字而言,章惇怕还是比不了吕惠卿!”
  “是,这一点章惇自己也承认。他的长处是在胆识机略,能随机处断大事。荆湖方面,七分政治,三分军事,还是要以招抚为主。不听招抚,才临之以兵。有他去,该是比较适合的。”安石又进一步分析。
  “那就让他去吧,再给他配一个得力的武将。”皇上拍板说。
  章惇自到三司条例司,因为干练,早就升到秘书丞、集贤校理、检正中书户房公事了。这两年,安石曾有意派他出去办了几件事情,夔州的事更直接与“蛮夷”相关,专为考察与锻炼培养他,好在需要的时候派上用场。荆湖方面既有需要,安石怎么会轻易放过?皇上一问他就推荐了章惇,原非偶然!
  但安石还要听听章惇自己的意见。回到中书,他就让人将章惇请过来了。见礼之后,也就开门见山问道:“子厚,荆湖路蛮夷的事,您听说了吗?”
  子厚回道:“回丞相,听说了一些。”
  “这事该怎么了?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蛮夷的事,我不大熟悉,怕谈不出什么好意见!”子厚对别人往往不拘小节,且不无疏狂,但对安石,他始终敬礼有加,不敢有半点疏漏。越是在他身边待久了,越不敢有半点差池!也说不出原因,只是一种直觉,觉着丞相严正刚毅,容不得一丝马虎散淡!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习惯:凡见丞相,总是毕恭毕敬,连思路也有些拘谨了。究其根源,或者与他在条例司调查回来,安石对他的告诫有关吧?其实,安石本人也不大讲究细节,更打心眼里喜欢他的率真、任性,并不要拘束他。但既已形成心理定式,安石一向虽觉着无谓,也没法儿帮他解脱,只好听之任之。都是潜意识的事情,谁能说穿说透呢?
  “都说子厚疏狂,可我却从来没有见过!我倒真想见见您散脱率意的风采呢!”也不知道安石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或者是想努力一次,帮子厚放松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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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遗事 第九十七回(3)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我看见丞相就紧张!”安石的突然转题,更叫子厚无所适从,连心里的秘密都兜出来了。
  “想来是我生得太恶,真正一个十殿阎罗?哈哈哈!”安石故意调侃说。这在他,也是不多见的。受了他的感染,子厚也放松地笑了。安石见他终于放松了,才又说道:“这不很好吗?以后再不要拘谨了!一拘谨,这距离就远了,就难畅所欲言。不能畅所欲言,可不就要误事吗?”
  “是,我努力吧!”子厚说,自然还是有些拘谨。
  “谈谈吧!不管想到什么,只管说!”安石一笑,归了正题。
  “是。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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