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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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千宠爱- 第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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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须臾,去往李府的相师被带至皇帝面前,东聿衡定睛一看,却正是温士伯当年留下的徒弟覃和风。温士伯曾夸这徒弟天资聪颖,大有超越前人之资,只因师徒缘份已尽,将其留在宫中。这些年覃和风身处司天台,主修编算历法,其观相之术也日益精湛,甚得太妃与敬亲王信任。

    待覃和风大礼请安,东聿衡才开了口,就听得太监来报,说王太妃来了。

    东聿衡略一皱眉,并不回应,而是问覃和风道:“雁夫人面相如何?”

    覃和风犹豫片刻,道:“末官才疏学浅,竟是看不出来雁夫人面相。”

    东聿衡面色不变,道:“你与太妃只说须再细细推敲,旁的不必多说。”说罢便起了身。

    皇帝亲自下榻迎王太妃,请了安后笑道:“这大冷天,太妃怎地亲自来了,有事儿让奴才们通报一声便完了。”

    王太妃由他扶着坐上炕,看一眼低头请安的覃和风,“哀家只是心急,听说覃大师被皇儿请来了,哀家也就想着出来走走,与皇儿一同听听大师是怎么个说法。”

    覃和风低头垂手站在下边。

    皇帝笑而不语。

    王太妃见状,便问道:“覃大师,哀家嘱咐你的事儿,办得如何?”

    覃和风一叉手,“回禀太妃娘娘,末官无能,一时不能观出面相。”

    王太妃皱眉不悦,“你这是什么话,哀家听闻你一见人不消一盏茶便知此人前因后果,怎地又看不出来了?”

    覃和风一路心思也是紊乱,他从未见过这种情形,就似是那雁夫人面上蒙了一层纱,让他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对相师而言无疑是砸招牌的事儿,他一咬牙,说道:“还请娘娘恕罪,末官望讨雁夫人生辰八字。”

    王太妃见他不似说谎,看一眼皇帝,而后问道:“为何看不出来,可是妖么?”

    皇帝皱了皱眉,也盯着覃和风回答。

    “非也,末官看雁夫人身上清净,并无妖气。”

    皇帝松一口气的同时忽觉不悦,他似是把宁儿上上下下看了个遍。那是他的女人,一个小小相师居然如此放肆?

    “你可看仔细了?”王太妃再问一遍。

    覃和风自知卷入皇家事端,谨记方才皇帝所言,避而不答。

    王太妃再问几句,却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道覃和风术业不精,转头对东聿衡道:“陛下,哀家觉着,这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会看不出面相,这其中定有古怪,不如再叫他人去看看?”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母妃多虑了。”东聿衡心有薄怒,但面对王太妃却无法发作。

    王太妃暗叹一声,她本意是想交待覃和风无中生有,不想皇帝竟这么快就得知了消息,看来他对那寡妇十分上心,只是这事儿却是出乎意料地奇怪了。覃相师为何看不出她的面相?她究竟是鬼、是妖、亦或……是仙?不可不可,还得让人去探一探。

    只是这事儿尚未查明,王太妃也不愿再多说破坏了母子情份,她又说了两句关怀的话便离开了。

    待王太妃一走,东聿衡摒退左右,连潋艳也叫了出去,只留了覃和风一人在侧。

    “雁夫人的面相,是怎么个异法?”

    “陛下,大凡观人之相貌,先观骨格,次看五行。末官看雁夫人之相,却似雾里看花,是似而非。末官斗胆,请观雁夫人手相。”

    东聿衡不豫,面上却是淡淡,“这不怪你,温道长也曾看过雁夫人面相,与你说的无异。”

    “师父也曾见过雁夫人?”覃和风一惊,抬起头来,“敢问陛下却是何时?”

    “大抵是两年前。”

    覃和风愣愣,复又低头,似是喃喃自语,“师父登仙,怕是与她脱不了渊源……”

    东聿衡心念一动,道:“朕且问你,朕的天运可有变数?”

    “龙运是为天机不可泄,然末官时观天象,自三年前天降异星,帝坐星喜,是为吉兆,尔后再无异兆,润泽和顺。”

    三年前……东聿衡摇摇头,三年前与沈宁毫无干系。

    “朕知道了,你退下罢,雁夫人之事不可与他人提及。”

    “是……”覃和风犹豫,却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末官可否再见雁夫人……”

    “不必,不必再见。”

    打发了覃和风,东聿衡独自静坐片刻,大声唤道:“召关有为来。”

    已贬为内务府武备院大臣的关有为进殿面圣,一个时辰后,关有为徐徐而退,面有喜色。

    隔日,皇帝宣召沈太傅入宫叙旧。

    是夜,回到沈府的太傅召集五个儿子,抚着御赐的龙头拐杖,说道:“泰儿,明日是你休沐之日,便请李府雁夫人过府,与她滴血认亲罢。”

    此言一出,五子脸色丕变。连最为稳重的长子沈悉也不由开口,“父亲,那雁夫人如今身陷是非,我等为何还要故意淌这一淌浑水?”

    “是啊,爹,如此一来,咱们不是摆明了与大伙儿作对么?”四子也急急说道。沈府向来明哲保身,既不结党营私也不得罪别人,才成就沈家今日。

    “跟别人作对总比跟圣上作对得好!”沈年一拄拐杖。

    儿子们沉默下来。父亲这意思,莫非……

    “都去准备罢。”明日是或不是,李沈氏都将是沈府的嫡出千金了。并且,沈年老眼一眯,“雁夫人认祖归宗,陛下岂不是更加难为?”他嫡孙女的身份,并非只是身份而已。

    “是啊,父亲大人!”五子一时更想不明白了。

    “你都这般想,旁人不这般想么?”见儿子们一愣,老狐狸摆摆手,“你们回屋子好好想想,明日欢欢喜喜地迎雁夫人过府。”
第四十八章
    关有为立刻扑通下跪,“奴才该死。”

    “还有半日,关爱卿,你给朕仔细地、慢慢地想好喽。”东聿衡阴阴地道。虽然他现在一肚子火,但并不发泄。皇帝其实很少大发雷霆,即便有时气极面上也是笑的。然而他每回怒不可遏时,定是血流成河。身为帝王,他自小就能克制自己的脾气,生杀大权在他的一念之间,不然如那画师一般,宫中冤魂不知多添几许。

    那画师之死……着实是个意外。回想当时之景,他脑里仅剩了一个念头,杀了他,把他碎尸万段。

    皇帝摇摇头,却也只是摇摇头就过了。

    关有为跪安后,东聿衡招来万福,让他去查是谁走漏风声。李府的人都是万福亲自挑选的,甚至连沈家想插人进去打探都不能够,那末这事儿究竟出在哪?虽说此事重要,但东聿衡现下更头疼另一件事,怕是王太妃眼下也知道了这事。

    皇帝以孝治天下,生母敬敏皇太后薨,王太妃又自幼将他视为亲子,因此如今皇帝将其尊为淑贵太妃,对其很是孝顺。想来若是太妃知道此事定将阻拦,虽不能左右皇帝决定,但也得费一番功夫安抚。

    谁知那庄妃就怕皇帝不肯听她的,来御书房见驾之前就已去给老太妃请了安,说了此事。王太妃闻言,一想那寡妇不就是亲儿企图暗杀未果,反而被打了二十板子的人?她那时心疼得突突的,也只得笑脸尊重皇帝的意思。如今她竟又好手段要进宫来?太妃顿时大怒,只觉于公于私都必要制止。于是先招了皇后来半软半硬地将她说了一通,皇后听得一头雾水,最后才了解了实情。她着实震惊不小,且不论陛下欲纳后宫之事与她只字未提,欲纳之人竟还是他赐了牌坊的寡妇?这如何使得!

    事关重大,她立刻扶了王太妃求见圣驾,皇帝与平常无异地接见她们,可无论太妃如何软硬兼施,自己如何苦口婆心,皇帝却始终只有一句话:“朕自有分寸。”

    最终朝中大臣求见,三人不欢而散,最终也没能从皇帝嘴里听得一句准话,皇后很是忧虑。

    第二日上朝,东聿衡毫不意外地被言官谏言,还收到了大臣联名上疏请谏的折子,关有为昨日下午摘了官帽跪于殿前……种种种种,无一不让皇帝火冒三丈。没有一个见得他高兴!

    他将手中奏折狠狠扔了出去,万福默默地将其执起,双手奉着跪了下来,“陛下。”

    “你也要劝朕?”东聿衡口气不善。

    “请陛下三思。”万福只忠于东聿衡,以他的心愿为第一己任,可他隐隐觉察到了沈宁之于东聿衡的影响,直觉此人不能进宫,“雁夫人就是那天上的雁儿,无拘无束惯了,可她那性子若是进了宫来,怕是……”他说的也是实话,沈宁还没有进宫,就已遭到了万般抵触,若强行为妃,有朝一日恩宠不再,身份卑微的她何以在后宫立足?

    东聿衡握紧了拳头。

    沈宁被软禁了几日,好吃好喝地供着,她虽烦闷却也不敢轻举枉动。这几日她的脑中一会是何生冤死的情状,一会是李子祺含笑的表情,转眼又是东聿衡势在必得的模样。她咬了咬牙心焦如焚,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竟然就被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不问青红皂白地杀了。他从来不是个仁慈的,在喀城屠了一城都面不改色,区区一条人命又算什么!她的心越来越沉,也开始害怕,怕往后不知不觉又牵连了李家……他难不成真想自打嘴巴让她进宫?不,成不了的,他并非荒淫无道的暴君,他想成就这江山基业,就定不愿在史策上留下污点。江山美人,孰轻孰重他岂能分不清,更何况自己连美人也算不上,只是他一时的新鲜罢了。惟今之计,只希望子轩再将她的名声散播得大一些,再大一些,大到皇帝也不妄动她这贞节寡妇。

    东聿衡自那日后便再没来过,也不曾召她进宫,怕是东窗事发遭了阻拦也说不准。其实这事儿对她也不是件好事,他们拿皇帝没办法,不代表拿她没办法。万一哪天送来一根白绫或是一杯毒酒,她究竟是死是不死?她还纳闷宫里怎么这么久还没动作哩。

    沈宁猜对了一半,宫里是想有动作来着,但他们毕竟忌惮东聿衡。皇帝可不是温和得没脾气任由他们拿捏的,即便他们一致认为这事儿不对,也得顺着他的毛来。现下循规蹈矩地谏着,皇帝又不曾表态,他们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自作主张。若是皇帝突地想明白了,这头却把沈宁弄死了,天子的怒气谁来承担?

    这帝王身边伴驾的,都精着哩。

    过了几日,皇帝装着一肚子火气回到乾坤殿。潋艳见皇帝脸色不善,忙让奴婢们端茶倒水,自己上前为皇帝脱了红狐大麾,笑脸相向,“主子,外头可冷?可要奴婢帮您搓搓手?”

    “朕气都被他们气热了,哪里会冷!”东聿衡也不理会为他摘帽除衣的奴婢,大跨步走入东暖殿安泰堂。

    “陛下且消消气,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潋艳将褪下的大麾递给一旁的宫女,追上前去问道。

    “石同实那个老家伙,退仕了也不安生,什么不管,管起朕的家事来了!”东聿衡坐上暖炕,两个宫婢忙上前来跪下为他褪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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