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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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殉葬-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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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人有些尴尬,脚步忙乱了一阵子,似乎又觉得没大碍,慌不迭地咳嗽了一声,说道: 

  “我来,也只是看看这下雨天的,别漏了雨。”

  “闹雨不怕,就怕闹鬼是真。”惠娘冷冷地。

  门外尴尬地笑笑,要走。

  “陌上启!”

  惠娘突然就喊了出来。

  门外一阵沉寂。

  惠娘抓住床头一件玉石枕丢砸了过去,

  “按理我应该拜见您的,桃花坞幕后的真正主公!”

  又是一阵沉寂,一会儿门被推开了。象走了进来,惠娘已经坐在塌前,那条白玉的枕头横在地上。象捡了起来,看到它凹槽里一朵睡莲,莲心上雕着一个硕大的“宁”字。他把着那玉石枕,居然喉头上下滚落了几番,眼眶倒是湿润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是我母亲宁用过的。”象说。

  “当年那个胆小如鼠钻在水瓮里的孩子——桃花坞的二公子,既然回归,为何不正面树大旗?当年我们如何跟随与主子,现今依然可以一如既往。”惠娘跪下来。

  “此时已不是往日,总之一言难尽,还望惠娘既然知晓,且也莫看做往日公子,如今我只是那耕织社里桃花坞内的谋士而已,这里的主子依然是干伯。”

  “我并不信任此人!”

  “缘何?”

  “允迟为他而死,可我十年跟随,至今仍看不到他身上有能使允迟甘愿以命效忠的东西。”

  “你是指什么?”

  “只有你才有可能!”忽然惠娘从草塌之内抽出一把宝剑,迅速就横在了象的脖子上。

  “惠娘你多心了,这些念头要不得,况且效命与谁也不重要,桃花坞的人目前要做的是团结,否则十年运筹,一朝化为烟灰。”

  惠娘只是冷笑,盯住象的眼睛。

  “把你的衣服脱下来!”她命令。

  “你这是要做什么?”象咧着嘴皱着眉,“惠娘,这男女授受不亲……”

  “闭嘴!”

  惠娘只管一手持剑封住象的喉咙,一手一把扯下了象的衣袍。

  象宽阔的后背上,是一幅活色生香的春宫图,一对红男绿女互相颠倒地趴着,正行着苟且之事,这样的图只有吴宫中公子王孙贴身的奴婢才会有。

  “你根本就是宫内之人,你在桃花坞内十年,到底意欲何为?”

  象的脸色开始变得惨白,他惊惶地看着惠娘,在这无声的挣扎中,脖子上开始滴下血来。

  “是你回到桃花坞害死的允迟,也只有你才能以忠诚的名义让允迟不仅自己献祭,还要搭上我们的孩子,我的么欢呀!”

  惠娘觉得心口被利剑割开一般疼痛起来,似乎看到那个小小的孩子,在挣扎着蹬着小腿,血迹从草垛里蔓延出来,她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你还我的儿子,你还我的儿子。”

  她抓起象的头发,让他的脖子直直仰起来。

  象在这个竭尽疯狂的女人面前,开始筛糠一样抖索了起来。

  “只是为了一把鸣阔剑。”

  他急急地解释着,用下眼球瞄着那些殷红的血迹,见别人的血不觉得疼,可是自己的,腿肚子马上酸软起来。

  “平父,这只是平父的安排,请相信我,他要的只是剑,允迟的一把鸣阔剑。而我只是宫中一个偷跑的画师,被他抓到,在知晓我是桃花坞干国二公子时,安排我来桃花坞,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这把剑。”

  惠娘几乎要跌坐下来,她彻底糊涂了。

  “那么干伯和耕织社又是为何?”

  “这……”

  “快说。”

  “这不能说。”

  “也是平父的安排?”

  “不是,不是,平父永远不可能有弑君篡位的想法,这些都只是个巧合。”

  “什么?巧合?只是个巧合?你是说这十年桃花坞的人在为一个不知根底的人做一件只是巧合的事?”

  惠娘站直了,仰天笑道:“你说的,谁信?依我来看,你们所谓的耕织社说是为了干国复兴,其实是为你们个别人的利益而已!只是可叹我儿子么欢,还有允迟他……糊涂。”

  “你不会要杀了我吧?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没错,允迟自刎的事情与我是息息相关的,可允迟在做的事,其实又于我无关!你知道,我是宫里偷跑的画师,来桃花坞只为替平父找到鸣阔剑,当年逃过一死,现在更是想要活命,仅此而已。而允迟他与我截然不同,他认我还是旧日主公,他要信仰,这信仰是忠诚,所以他愿意忠诚与我,他并不知晓我只是来寻剑,所以一厢情愿地认为我仍然还是过去干国那个公子,是回桃花坞意图复国的,甚至一厢情愿地认为我半路上认识的干伯,就是我秘密带来的复兴干国的重臣要员,所以甘愿自刎授命与你们服从与干伯。……其实这一切与我根本无关。……我只是想要活命……”

  惠娘似乎没有心思去听这些让人稀里糊涂的事情,睁着迷茫的眼睛,不断地喃喃着。

  “我不会杀你的,杀了你,我如何去见允迟?于义,你是我们的主子,允迟他如何能让我不尽忠诚之意?于情,我的儿子因你而死,我不杀你,又让我如何对得起他?”

  象听到惠娘提到儿子,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出路,眼泪都几乎要跌了下来。

  “么欢不是还活着吗?就在宫里啊。立秋那天,么欢被草垛里埋着的刀剑所伤,他把孩子送往城内救治,可是回来时,他改了主意,他认为女人在骨肉之事上,定难从天命,于是回来直接告诉你,么欢死掉了,三年后,我们依他所留托管么欢的人家地址,找到孩子交给你来带,这也正是你给他又取名么欢我们并没有干涉的根本原因,因为他本来就是么欢,你的么欢!”

  “这么说,我的么欢还真活着?”

  “……对,还活着。”

  “干伯说的那个骨肉血盟,……嗯,我了结他,他真是这样的人,我仔细回想回想,似乎么欢这孩子还真和他长得很像呢。……该高兴呢?还是该哭泣?这可是允迟他给我使得绊儿,在他眼里,……呵,谁都不重要,只有忠诚重要。男人啊,谁也不知道想些什么?连儿子也不重要的。”

  惠娘想喝醉酒了一般,眼神飘离起来,似乎打击和欢喜都来得过于突然,从干伯说起这个骨血结盟,到现在撕下象的伪装,惠娘觉得都像坐在秋千架上突然飞出了屋顶一般,不实在,满耳的风,然后又摔下来,往下沉,又抓住了秋千架。这几天的事情,就是秋天架上的跟斗,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甚至他们这帮人十年来追求着什么忙碌着什么?都成了飘忽不定的东西,地,能让双脚安稳的地,到底在哪里呢?

  最终,惠娘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她还是放了象,当象颠颠簸簸地消失在后山上时,惠娘突然有些站不稳起来,大口地吸着气,神情令人不安。

3、 环环相扣(下)
平游子看见惠娘披头散发地走出屋时神色茫然,急忙去问她。

  “昨晚可是没有睡好?”

  惠娘怔怔地看了一眼他,见四下无人便问道。

  “你还记得干伯初来桃花坞的情景么?”

  “怎么想起问这个?”

  “倒是说说当时的情景。”

  “什么也记不住了,只晓得象这个人一张利口吃八方啊。带着干伯三次来到桃花坞,最后一次去过望楼之后,坞主允迟就挥剑自刎,宣布干伯为桃花坞主,代表耕织社在桃花坞内密谋大计,并遗命我们誓必为干国之复兴而鞠躬尽瘁。”

  “望楼只是一张壁画而已,令坞主听令自刎的不是干伯,更不是什么耕织社。”

  “这岂不是颠覆了我们十余年的努力?又怎么可能?”

  “是象,真名陌上启,是我们桃花坞主公陌上舆的公子,宁夫人救在水瓮里的那个男孩,就是他。”

  “是他?你是说允迟知道了公子回归,甘愿牺牲性命,尽忠与桃花坞?”

  “对,不过,这背后还有阴谋。”

  “什么阴谋?”

  “你的父亲令象来到桃花坞,寻找允迟的那把鸣阔剑。”

  “那就给他又有何妨?”

  “给他?说得轻巧?我只怕这剑只是引子,其谋在更深。”

  “怎么讲?”

  “干伯被象带入桃花坞毋庸置疑,干伯此人鲁莽直接,近十余年观察来看,连我都能看出象乃吴宫之人,可他却不能,一心操练桃花四子,力图复国。所以,就这样的情况来看,他也极有可能是象玩弄于股掌的一枚棋子。而前日晚宴,不知你可曾注意象对吴宫之熟稔?对平父之熟稔?甚至对安排大鸾芙好行刺计划之熟稔?昨夜我揭掉其衣,发现象乃深宫之人,我只怕其意在协助平父,借杀王护驾而立功,平父不仅得到神剑鸣阔,而且护王有功的同时一举歼灭桃花坞所有血脉,其功可谓巨大;再深想一步,倘若他宫中羽翼十年间也逐渐丰满,篡谋之心下,借助桃花四子除王而后快。刺杀不成,可护驾有功,刺杀成功,可随即夺位自立,这一棋,进退皆游刃有余,输赢都完全可操控。……。总之不能想,横竖桃花四子都是必死无疑。”

  “那可如何是好?我的芙好,你的么欢,可都是我们亲亲的骨肉。”

  “但是平父机关算尽,却忘记了一条,就是桃花坞里还有你这个儿子,而你这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不过兴许他知道,但是为了他自己,索性你们也当做了牺牲的筹码。”

  惠娘对着面如灰色的平游子面无表情地说道。在她看到平游子落寞起来的眼睛时,迟疑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

  “我们其实还有机会,只是你必须听我的。”

  又是夜里,平游子和惠娘悄悄钻进了望楼,

  壁画前,两个人仔细查看着,终究还是发现了一处不同寻常之处。

  画是干人退守桃花坞时为了纪念当时的那场灭国恶战而绘的,但是那些摘齿的孩童间隐藏的那几个字,细细摸来,却与原来的画相比却是凸起的,而且这些字的周围出现了细小的白灰色斑点。

  “还记得当时干伯来揭晓这幅画时的情景吗?”

  “记得,当时是干伯带的大家来掀开的壁画草皮,还记得当时的情景,简直太令人兴奋了,当草皮被一点点揭开时,大家都惊喜不已,当眼前出现了蚕豆大的一片红色时,很多人都心跳狂乱,在这里住了百年,没有人知道这里居然藏着耕织社留给我们干人的信仰之图。

  随着一抹红色的不断扩大,几个蓝色的黑色的星星点点地跳跃而出,整整一天,大家都在小心翼翼地揭幕那面庞大的壁画,执缰的、手持长矛的、庖厨炊作、粮仓、车辆、战鼓、旌旗、军队、民众、咆哮的战马、滚地的头颅、抛洒的热血、肆虐的乌云;矛戈和钩刀在劈个不停,弩声呼喝,冲车野牛一样撞击城墙;浓烟,呼喊,呻吟,刺着青鸟纹的骑兵倒地,倒在血泊中,孩童门涌上来,用锋利的石块敲掉自己的门齿,血在飞,野猪的獠牙在他们沁血的嘴唇边上下飞舞,……。桃花的干人们看得个个紧握拳头。”

  “关于这段历史,干人都知道,这幅画的根本意义并不在于此,而在于这里,……你看,——对了,就是这里,领头的将士拿着一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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