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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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霞婢-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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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此处,兮禾惊得指尖微颤,赶紧垂袖藏了。三月里,梅才人早产,却诞下一个堪比足月的大胖小皇子,又极肖今上,皇帝大喜,晋了嫔位,赐了琼英殿居住。此刻,神医竟说皇帝服用了两三年的丹药有避子之效!那这小皇子从哪里来的?又想起承轩回朝那夜,两人在假山后听到的那段墙角,那个被强送进宫的浅浅,那个被横刀夺爱的阿穆,两相扣合,惊心动魄。
  又去看神色变幻的皇帝陛下,看长跪不起的方外神人,不由得开始同情这位神医,老人家,难道您来之前没有打听一下皇帝的家事吗,还是说,故意为之,但不管怎样,丹药之事若为假,小皇子为真,您妖言诬蔑,死定了,丹药之事若为真,小皇子便是假,您便知道得太多……也死定了。
  兼具慢毒与避子之功的丹药的来历,红杏出墙的梅嫔的来历,酷似圣上的小皇子的来历,说不好还有这位大无畏的神医的来历,桩桩致命,兮禾觉得,自己也有些知道得太多,怕是要跟神医老人家结伴上路了。
  皇帝侧着身子靠在榻上,像是有些厌倦,思忖片刻,命兮禾仿民间的习俗,准备重金酬谢,送神医出殿,派人护其出京归山。这便是既信他,又让他置身事外了,想来是信他四国相传的医术,又敬他众口称赞的清名,至于天家丑事,关起门来再清算吧。
  兮禾打点好差事,回身殿中,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位准备清算家丑的老人,皇帝抬手招她上前,先是跟她说些骇人的闲话:
  “你那姑姑,连命都可以舍了,要保住轩儿的太子之位,可知朕这孤家寡人的真正滋味?”
  “天家难觅贤妻孝子,可这些毒妇和逆子,就这般等不及吗,慢毒,断子,乱仑,尽是些肮脏事,可做就做了吧,现在还要将这伤疤揭给朕看,让朕生气,这不是诛心吗?”
  “元宵那夜,太子满身硝火来请罪,朕罚他,也知他委屈,屋顶上被人铺了厚厚一层硝药,泰安楼如何不烧起来?若是宫禁没有问题,又有谁有本事在屋顶上做手脚?可那满朝的奏折,尽是些推波助澜,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的!”
  皇帝说着,心绪起伏,一阵咳喘起来,兮禾赶紧替他顺气,一边滴答滴答掉泪珠儿,暮春初夏来,皇帝病倒,她便从御书房,一路跟到寝殿,近在榻前伺候着,外间看来,凤姑娘已经在龙榻之侧,距离爬上龙床只有一步之遥,可她心里明白,皇帝视她如小女,她侍他如慈父,此番见到皇帝卸了平日里的威严与肃杀,尽显苍老与孤独,又将些不可道人的话尽数讲与她听,如何不跟着伤心?心下悲凉,鼻子发酸,泪珠子又收不住,竟有些抽搭起来。
  “你姑姑的心愿,朕既然答应了,便会做到,原本诸皇子中,也数承轩最合朕心意。只是,孩子,别哭,你得替朕做些事情。”
  兮禾也顾不得仪态,胡乱用衣袖抹了眼泪,静听皇帝说道,用那不容置疑的王者口吻,视苍生如芥子的真龙眼界:
  “六皇子风寒夭折,梅嫔娘娘失子心痛,饮鸩自尽,琼英殿一应内侍宫女侍候不周,失责领罪,尽数赐死,你去送她母子一程吧,让刑律领些宫卫随你一道去。”
  这便是皇帝在予她天降忽来的尊宠权势之后,向她讨要的第一件事。一共三件,一次比一次棘手糟心,要了她的魂与魄。多年以后回想起来,仍是历历在目,唏嘘不已。
  那日,她让流苏从明月楼带来一个大大的食篮子,装满梅嫔爱吃的各式点心,跟着她去了琼英殿,她陪着梅嫔坐于殿中,尝点心,逗孩子,聊家常,一如往日在诸妃宫中串门子,末了,兰手拂袖,斟一杯清酒,款款递过,梅嫔娘娘接了饮下,便含笑伏地,将那个停止哭闹的婴孩儿揽在身侧,掩在了宽袖下面,一大一小二人,就这么安静地去了。
  随后,领着宫卫们在烈日下站了大半天的御前侍卫统领刑律,看到殿门打开,一身凌冽寒冰的凤姑娘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拎抱食篮子的流苏丫头,那高冷姑娘穿过跪了满地的内侍宫女,行至他身前,似懒得言语,只略略眼神示意,便越过他身侧,径直朝外走。刑律在那一阵衣裙款摆的清凉冷香间,抬手一挥,一片刀剑出鞘声,十几条人命,瞬间消逝。
  此后数日,凤兮禾都不能入眠,闭眼全是梅清浅最后的含笑之颜,满耳充斥那刀剑入血肉的滞涩之声,很快,她便明白了,这是皇帝在山雨欲来风满楼之际,给予她的第一个试炼,让她在随后的风浪中,狠得下心来,算计使诈,以命相搏。
   

第四十四章 洗干净了,等我
更新时间2015…4…21 14:12:49  字数:2608

 皇帝日见衰弱,恐是太医院的汤药太温和,日日服用,却不见起色,皇帝便疏了政事,多半时候让兮禾侍着,给他念传奇本子。每日黄昏,流苏丫头便要出泰安门,上明月楼,取上一本段小五新炮制的传奇本子和一盒刚出炉的桂花糕,送到御前。
  说起这桂花糕,也凑巧,一日兮禾嘴馋,让流苏去明月楼取本子时,顺便带些点心来吃,流苏便挑了这桂花糕,让皇帝瞧见了,硬要跟着尝一点,哪料一口入腹,这桂花糕也得了圣宠,皇帝说依稀有些昔日丹桂宫的风味,于是,日日案头都少不了这点心了,当然,通常皇帝只是浅尝两口,便将剩下的赏给兮禾,凤姑娘便一边往嘴里塞糕点,一边开念四国传奇。她渐渐地不拘礼仪,皇帝也不在意,听得入戏,会跟她探讨一番,听得不满,还要骂几句作者无良。
  微凉晚风里,婆娑月影下,空旷华殿中,珠明烛亮,听着自己那略带磁哑的嗓音在回荡,兮禾竟生出岁月静好,时光停驻的幻觉,仿佛榻上的老人永远在听,她会将这些故事念上一千零一遍。
  然而,幻境良辰终不是真,皇帝的病情瞒不住,宫中朝里尽是暗流涌动,宫中妃子们挨个来探病,皇子公主们轮番来请安,朝中大佬们削尖了脑袋挤进宫来试探。皇帝居然来者不拒,逐个将大家请到榻前谈心,兮禾便跟内侍宫女们一道,在殿前廊下候着,迎来送往,几位后宫娘娘都不拿正眼瞧她;安王见她,直想用眼神杀她;宁王见她,一贯地用那狐狸眼勾她;瑶光见她,大有愤愤嫉恨之色……数日里,她立在殿门外,眼观鼻,鼻观心,却也看尽了人间脸色,唯独一日,沈相爷与皇帝久叙,出殿后,竟朝她一礼,让她瞬间湿了眼眶,慌忙矮身低头回礼,掩饰过去。
  独不见太子承轩,却越发想见,又有些怕见。那日昏厥,也不知太医有无细细诊断,正值青春强健的男儿,哪会有这种状况?又听宫里闲言,太子日日到率卫营里,招呼率卫们耍刀弄枪,挥拳格斗,整个率卫营的身手都跟着突飞猛进,那当然,既要让太子打的称心如意,又要保护自己不被打残,没点真功夫哪能行?他那种小气之人,是怨我吧,兮禾便有些情怯,生怕那小爷见着她现在这般妖宠模样,会将她拆了解气,她可没有率卫们那般好身手。
  六月初三,太子太傅求见陛下,皇帝传了他进去,许久不见出来,兮禾依旧立在殿门边,百无聊赖之际,猛地看见廊下转出一个熟悉身影,心里像似撞进一头小鹿,连带着身子微微颤抖,那人玉冠紫袍,携风而来,像是清瘦了些,越显褪了少年意气,平添男子风仪。
  待行至她跟前,停了下来,锁住她那双眸,盯着她看,眸光流转,却深不见底。
  “许久不见,太子殿下清减了。”兮禾招架不住,垂了眼皮,低头行礼,听见头上一句:
  “你到是丰润了。”遂瞥见那人袖间手指微动,直觉他是要来捏她的脸,心下一乱,幸好此时殿内皇帝传召,那手便拂了衣袖,太子转身进殿去。
  我日日吃那桂花糕当宵夜,能不丰润吗?兮禾心叹,他莫不要觉得我这御前日子过得太好才是,又不禁抚脸自惭。
  不多时,太傅大人退出殿来,换她传翰林拟圣旨,命太子携妃明日赴皇陵祭母,然后监国。明日六月初四,先皇后祭日,太子携新妇祭陵,自然情理之中,可将这太子监国的旨意,也这般大张旗鼓地宣扬开来,在这人人皆是心摇神荡之际,怕是即要稳那些摇摆不定之心,又要诱那些蠢蠢欲动之心吧,此去西山皇陵,山高路险……
  兮禾凭着近来御前的察言观色,直觉中看见有丝丝缕缕的线索渐渐汇聚,她隐约揣摩到皇帝的布局盘算,又开始琢磨这逐鹿各方的应变打算,这期间,翰林拟旨,她秉笔掌玺,太子接旨,她随着太傅大人退下,太子留在殿中与皇帝说话,等太子辞了父亲,出殿来,叫她跟上,她自觉抬腿跟了去,行至一处偏殿,那人一把扯了她,扔进殿里,再砰地一声关上殿门,才将她唤回魂来。
  回魂之际,那人已握了她的小腰,推至殿中柱子上,抬手圈住她,低头凑上脸来说话:
  “你这狠心的女人,御前日子过得很舒坦是吗?父皇宠你宠得,整个皇宫都嫉妒了。这些日子我都不敢来看你,生怕要称你一声母妃……”
  “殿下想多了。”那阳刚鼻息逼上来,兮禾只得别过脸去。
  “看这脸,长得跟蜜桃似的。离了我,就这么开心?”一只魔爪袭来,捏了她脸颊,她伸手来使劲想拨开,只手未遂,又双手来拉,那魔爪顺势将一双柔荑捉了,举过她头顶,压在柱上。怕这魔王乱来,她赶紧正色说来:
  “殿下此去皇陵,务必小心,不若让明朗将率卫尽数带上。”
  “你这是担心我吗?”太子眉色一扬,嘴角春风,这人不笑时宛若黑脸天神,笑起来,却如莲华绽放,颇有些勾人心魄,兮禾渐觉有些飘飘的,可那后面的话却让她瞬间落地:
  “你若答应我,等我回来,便从了我,我便拼死也要平安回来。”
  “尽说些胡话。”兮禾笑得讪讪的,挣出手来,一把推开他。
  那人像是有些失望,任她推了,悠悠说了句:
  “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竟转身往殿门走。
  看着那清贵挺拔背影,兮禾脑中突然闪过一句“一语成谶”,心中莫名慌乱,倾身撵上前去,本想从身后抱住那细腰,哪知太子身形太快,她一个踉跄,扑在地上,只来得及抱住了太子爷的大腿。
  太子低头看着扣在大腿上的一双白嫩爪子,听到身后传来一句:
  “我答应你。”
  “答应我什么?”太子掩不住笑意,又忍不住戏她。
  “答应你,等你回来,便由你。”声音闷闷的,那姐姐似将脸埋进他衣袍间,蹭得他腿间酥酥麻麻的,他有些血气涌动,说出来的话自然染了些诱哄的意味:
  “由我什么?”
  “由你……夜承轩,只要你平安回来,我把自己洗干净了送给你。”这姐姐果然骨子里是个豪放的,一句话喊得他有些……,太子盯着腿上那双手:
  “你先放手。”
  “不放,你要答应我,平安回来。”
  “你的手,放得……太近了。”
  “啊……”那手的主人终于感觉到了手边的异样,娇呼着撤开了双手,还不停地甩了又甩,像是碰触了什么肮脏事物似的。
  太子无奈地向殿门走了几步,突然,一个转身冲了回来,拎起还坐在地上表达厌恶之情的娇俏小人儿。
  “凤兮禾,你勾我。”太子将那盈手一握的纤腰一提,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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