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家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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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家吴起-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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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道:

  “百姓们都不知道过了今日还有没有明日,哪里还来的心思去习武练兵。”

  吴起心里一怔,刚要发问,孟高又跟上一句道:“吴大夫是不该这个时候来东阳的。”

  吴起听这位老乡丞接连甩出这种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不知道东阳究竟发生了什么,两眼望着孟高道:

  “吴起我新来乍到,对东阳之事一无所知,还望先生多多指教。”

  “指教不敢。”孟高满脸的焦虑和不安,把东阳的实情向吴起说了出来:

  东阳乡地为丘陵,本来就是一个不富裕的地方,坡高谷低土地贫瘠,百姓们靠广种薄收,一年下来勉强可得温饱,可是这几年,像是老天偏偏作对,连年欠收,他提请前任乡大夫具实上奏,以求得减免百姓税粮,可这位乡大夫,一心想的是他个人的升迁,为了表明他的业绩,只报喜不报忧,而且还振振有词的说,“国家仓廪,全赖全国各地缴纳税粮来充盈,你不交他不交,国家又何来储备?”照征不误。百姓无粮,只好并日而食,指望着来年有个好收成。可百姓们年年盼,年年落空,更让人料想不到的是,去秋又来了一个百年不遇的大涝,低洼之地一片汪洋,庄稼颗粒无收。这时候,这位乡大夫才慌了手脚,上奏国君,免去了税粮。税粮虽是免了,可百姓们吃什么?事情也偏有巧,就在春荒一天天临近,这位乡大夫令尊故世,国君准其回乡守孝,他拍拍屁股离开了东阳。时下已有不少人家已是断粮,靠去秋采集下的稼禾根茎叶蔓和挖取刚刚破土而出的野生菜芽儿填充肚皮,而这又能支撑多久?一旦百姓们背井离乡逃荒而去,该播种的作物谁来播,田间春苗谁来管?庄稼无人种无人管,跟着而来的将是更可怕地夏荒和秋荒,如此循环,如何得了?这还是往好处想,如果发生饥民作乱,那可怕的后果更是可想而知。他对前任乡大夫既愤愤不已,又对吴起无不担心,最后道:

  “吴大夫这个时候来东阳,岂不是来代人受过么!”

  吴起怎么也没想到刚一上任便遇上了这样一个如此可怕的大难题,两道浓眉紧紧拧在了一起。他想,从现在开始,自己已经成了东阳一乡之长,不论发生什么,都难脱干系,当务之急,是必须马上弄到粮食,先把百姓稳住。于是问孟高道:

  “先生可曾算过,度过春荒需用多少粮谷?”

  孟高道:“卑职初做估算,如若百姓以粮与野菜混杂而食,按人均一日半升(升,古容器,一升合一市斤)计,至少需用粮谷三千斛(斛,古容器,一斛等于十斗,一斗等于十升)。卑职之见,大夫当即刻奏请国君,火速调运粮谷,以解燃眉之急。”

  吴起思索地摇摇头。

  “怎么?”孟高不解地望着他。

  吴起道:“先生所言虽是,只怕远水难救近火也!先生想想看,既然前任大夫未将实情向国君奏报,国君又怎么会就轻易相信我吴起所奏?必是先派员来东阳做实地访查。东阳距都城几百里的路程,来员访查之后再回都城禀报,国君得知后再谕令开仓调粮,等到粮谷运来,这关关节节,往往返返,得需多少时日?只怕粮谷未到,百姓迫于饥饿,该发生的事情早已发生矣!”

  孟高思索地点点头,道:“哪,又该如何是好呢?”

  吴起:“东阳可有粮商?”

  孟高:“有。”

  吴起:“粮商可存有粮谷?”

  “存有粮谷?他等早把粮谷储足!”孟高气不打一处来,他对吴起说,如今已没有往昔那种“章甫衮衣,惠我无私”的世风,几家粮商个个都是利欲熏心的主儿,全不顾百姓死活,百姓们愈遭灾,他们愈提价,这几年把百姓们苦苦劳作来的活命钱全都赚进了他们的钱柜,他们宁可让百姓们以家用器皿做抵押,也决不降半钱,他虽有粮谷,又岂能奈何?

  “无妨。”吴起的脸上泛露出兴奋的神情,“只要他粮商仓里有粮,就有了办法。”

  “办法?”孟高惑然不解地望着他,“啥办法?你手里没钱,他会给你粮谷?”

  吴起提出以募捐的方式,劝说东阳邑镇上的大小商户,以及富裕居民,捐献钱币,筹措粮款。

  孟高的眼睛先是一亮,但很快又暗淡下来,长长吁出一口气,道:“如今世风日下,募捐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是如此一笔大数目。”

  吴起:“先生勿虑,吴某自有主张。”

  第二天,吴起带领乡署所有吏员鸣锣击鼓走上街头,讲说济贫扶困是鲁国自古以来就有的良好民风,并布告邑民:凡捐十钱以上者,于门首挂红花;凡捐百钱以上者,于门首挂匾额;凡捐千钱以上者,于乡署门前立贤德碑,将其名镌刻于碑上,留名万世。

  常言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邑镇上无论商户还是居民,都愿有一个好名声,无不勇跃捐款,不到三天,便收到捐款六万多钱,欢喜得孟高山羊胡子都抖动起来。

  “吴大夫手段就是高,就是高。”孟高接着又对吴起道,“按粮商所售粮价,六万多钱仅能购得粮谷二十几万升,还差近十万升粮谷的钱款。”

  吴起胸有成竹地:“不妨事,让粮商把粮谷以官价售于百姓。”

  孟高摇摇头,长叹一声道:“不赚钱,哪些粮商他会干?只怕这就难了呀!”

  吴起道:“商家重利不错,为了赚钱,他可以不择手段,但正是他等视钱如命,更害怕经营多年所赚取的钱财失之于一旦。商贾不是愚人,晓知民以食为天的道理,大灾给他等带来大赚的同时,也给他等带来极大的风险,如若向他等言明利害,以官价售粮于民,还是可以做到的。”

  孟高觉得吴起的话虽有道理,但并不抱希望,他在东阳做乡丞十年,太了解这些粮商了,他们太奸诈,太狡猾,浑身都是心眼儿,不赚钱的买卖决不会做,可他见吴起那么自信,又是一乡之长,也不便阻拦,只好任吴起去试一试。

  吴起从孟高口里得知,一个名叫索宝的粮商买卖做的最大,人也最刁钻,便决定先从索宝这里打开缺口。索宝六十岁上下,身材矮胖,脸上总挂着笑容,但此人面善心并不善,卖粮的时候用小斗,收购粮的时候用大斗,因此百姓们送了他个绰号:笑面虎。他听说新上任的乡大夫登门来访,心里不禁一咯噔。他做粮谷生意几十年,都是手提着礼品去拜官,从不曾有过做官的来登他的门,他猜疑是不是自己做的坑民之事被捅了出去,新来的大夫要拿他开刀,急忙出门迎接,老远便一拜到地:

  “小民索宝不知大夫光临,恕小民失迎,恕小民失迎。”

  吴起快走几步,上前把他扶起:“老先生不必多礼。”

  吴起发现,索府院套院,房连房,亭台水榭,假山奇石,各种花卉,争鲜斗艳。心里说,如此豪宅,都城里的士大夫只怕也未必有几家能与之相比,真可谓富甲一方!

  索宝一双眼睛暗里滴溜溜地转,直往吴起的心里猜,他满脸是笑,低头哈腰把吴起礼让进了客厅:“请上座,请上座,大夫请上座,大夫光临敝舍,小民幸甚,幸甚,小民聆听大夫教诲。上茶!快快上茶!”

  吴起笑脸微微,道:“老先生不必客气,吴某我此来,是向老先生致谢的。”

  索宝一下子愣住了,他不明白这位新上任的乡大夫何以言谢,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吴起:

  “小民,小民,小民何事……”

  吴起笑指一旁座位:“老先生请坐。”

  索宝诚惶诚恐地坐下来。

  吴起道:“这几年东阳连受灾害,老先生不辞劳苦,餐风露宿,披星戴月,远从齐国、宋国和楚国,购求粮谷,车拉船载运来东阳,以解百姓饥饿之苦,吴某理应感谢老先生。”

  吴起一顶高帽让索宝从头热到了脚,悬吊着的一颗心立刻沉落下来,他笑不拢口:“应该的,应该的,小民做的就是粮谷生意,调剂余缺,解困于民,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吴起道:“东阳去岁又遭秋涝,粮谷所收寥寥无几,时下不少人家已经断粮,据乡丞初做估算,即使百姓粮菜掺杂而食,至少亦需粮谷三千斛,方可度过春荒,不知老先生现储粮谷多少,还望老先生多多出力。”

  索宝喜不胜喜,心里说,我索宝不仅眼看又要赚取一笔大钱,而且还能得到这位新来的乡大夫如此高看,笑道:

  “不是小民在大夫面前夸口,小民做粮谷生意几十年,最知视灾情判定粮谷储量,所以小民在去秋刚过,便按东阳人口对缺粮数目做了估算。现今小民于敝宅仓房储有粮谷一千五百斛,于楚、宋两地另有五百斛,可随时调运。”

  吴起不动声色,道:“如此说来,老先生于府中仓房现已储有粮谷一千五百斛。”

  “对对对。”索宝嘻着笑脸,“只因这邑镇上还有三家同行,小民不宜在东阳储粮太多,所以储在楚、宋二地,以备就地销售,只要大夫一句话,小民立马调运过来,定保东阳百姓粮谷无缺,大夫只管放心,只管放心。”

  吴起心里说,都说你索宝老奸巨滑、诡诈刁钻,看来也不过如此,笑微微地望着他道:“照老先生这么说,东阳百姓度荒用粮,已不再是愁事。”

  索宝:“不用愁,不用愁,尽可包在小民身上!”

  “好,好。”吴起言转正题,“吴某此来,有件事还需老先生鼎力相助。”

  “吴大夫请讲,请讲。”索宝满脸是笑,“小民一定遵办,一定遵办。”

  吴起道:“东阳连年遭灾,百姓已是家家徒有四壁,空无一文,不少人家就连日用器具都已当尽。老先生有粮,而百姓手中无钱,这春荒只怕还是难以度过。吴某从邑镇商户、居民手里虽然募得钱款六万有余,然则这六万多钱仍不足灾民购取粮谷之所需,吴某想请老先生以官价售粮于民,不知老先生意下如何?”

  索宝一下子傻了眼,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让他浑身热了一阵又一阵的乡大夫却在这里等着他,心里连呼“上当”。仓房里现存粮谷一千五百斛是自己亲口说出来的,又怎么改口?可如果以官价把这些粮谷卖出去,近万钱的赚金就全没了,这可是一笔大数目呀!他的眼珠子飞快地转了几转,嘻着笑脸道:

  “小民做的是生意,做生意么,就是赚钱的么,如果小民以官价卖出,还赚什么钱,吴大夫说笑话,说笑话。”

  “不。”吴起不急不忙,“其实,如果老先生以官价售粮于民,对老先生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索宝不明白吴起话里的意思,但他不问,他怕被吴起再套进一个什么圈子里,只是警惕地低着头往下听。

  吴起接着道:“老先生想想看,百姓手里没钱,你仓房里的粮谷卖与谁?粮谷卖不出,你的赚金又从何而来?更何况,粮谷非他物可比,久储仓房,鼠噬虫咬,湿潮霉变,其耗损亦恐难计,如此一来,怕是老先生不仅得不到赚金,就连本金都要亏蚀。如果老先生以官价售粮于民,赚金虽然少得了一些,毕竟还是赚了,而且,如果老先生这样做,还可以得到一个用金钱都买不来的好名声。”

  索宝仍是不说话,暗转着眼珠想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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