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家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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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家吴起-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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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仪休最后几句话在鲁元公的脑海里产生了触动,对他来说,第一位的就是国家安定,保住他的君位。心里想,这些年也确实是没有几个丰年,百姓们也就是落个温饱,剩不下什么积蓄,把他们征得太苦,真要是再遇上灾年,说不定就会发生象老国相说的这种情形,国家不宁,寡人的君位又怎么会稳?可不加征百姓,这么多的钱出在世袭子孙的身上,他们准定是怨恨寡人的!鲁元公心里矛盾,拿不定主意。

  公仪休道:“老臣想出一个主意,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鲁元公:“老爱卿你说。”

  公仪休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百姓的税赋再多加征一点,世袭子孙的食俸再少削减一点,使其各负万金。

  鲁元公沉思了好一阵,道:“二位爱卿先退下,让寡人再想一想。”

  公仪休和吴起走后,鲁元公即刻命内侍把曹颉召来宫中,讲说了建立新军和新军所需资费筹措之事,问曹颉是什么主意。曹颉一听要他出任新军主将,如喜从天降一般,心想,这些年我曹某在朝中掌理军务,虽说职在将军,手中并无实权,如果能主新军,手中有了一支为自己所用的军旅,就等于有了一块取代吴起执掌一国之军的跳板,同时吴起提出削减世袭子孙食俸以作新军资费,必会引起这些人的怨恨,于我曹某岂不是两全其美?道:

  “臣以为,增建新军,甚是必要,削减世袭子孙食俸一事,主公全不必虑,主意不是主公所出,而且主公是力主不减,事情传出,这些世袭子孙不仅不会怨恨主公,还会感谢主公,于主公全无损也。”

  鲁元公想想,道:“是这个理儿,那就这么定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兵家吴起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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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吴起预料的一样,曹颉对执掌新军抱以极大的热情,很快便把一支拥有万人的新军组建起来,为利于训练,他在城南十里处选取了一片开阔地建起一座新军大营。从早到晚,大营内战马嘶鸣,兵车扬尘,金鼓动地,杀声震天,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练兵景象。曹颉吃住在大营,十天半月不回一趟家,不论风天雨天,还是在炎炎似火的烈日下,都能看到他身着戎装与孟生一起指挥将士演练的身影。在他看来,只要在最短时间内把新军训练出个样子来,他的统军才能就会得到公认,老国相就再也不能以他不知兵为说辞阻止他做大将军。他进而继续往下想,老国相已经是风烛残年,老牛破车,没有了几年的活头,老国相一死,吴起再没了靠山,而他曹颉有国君,到时候吴起自然就会位居他曹颉之下。曹颉把这些深藏在心里,对吴起表现得更加亲近,更加敬重,隔上几天便往吴起的府上跑一趟,亲自禀报新军训练进展情况,请教将兵之法。他还不断在孟生面前赞颂吴起如何博识广闻学贯古今,他知道孟生是吴起一手培植起来的,通过孟生把话传到吴起的耳朵里,更容易博得吴起的好感和信任,消除吴起对自己的防范。

  吴起生性襟怀豁达,坦诚仁厚,向来都是以君子之心度量他人,对曾经同窗的曹颉自然更是不设防心,新军建立之后,他想到的第二件事是调整军旅驻防。两个月前齐军遭到惨败,其战力不会在短期内得到恢复,故而对鲁国也暂不会构成威胁,应该在与楚国相接壤的边界加强防守。鲁与楚原先并不是邻国,两国之间还隔着莒、曾、郯三个诸侯小国,十几年前,由于可与楚国相抗衡的吴、越两个东方大国之间战事不断,先是吴兵败越,后又越兵败吴,虽然最后越国灭掉了吴国,但越国国力已大大削弱,楚国乘机北上用兵,先灭掉了钟吾,随后又一举把莒、曾、郯三国灭掉。在此之前,楚国已先后灭掉了邓、黄、庸、蓼、蒋、吕、萧、许、胡、陈、蔡、杞、邾等十几个诸侯小国,成为时下国土面积最大的诸侯国。吴起认为鲁与楚为邻十几年来虽然一直保持着友好相处,但对这样一个大国,不能不防患于万一,于是亲到谢柳和申详军中,做了重新布防。

  吴起虑事高远,理事有序,果断练达,公仪休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公仪休年已七十有五,虽说耳不聋眼不花,但总感到力不从心,这几年一直想找一个可以接替自己的人,今天,他觉得吴起正是接替他的最佳人选,鲁有吴起,定能保得鲁社稷宗庙,而他在百年之后也便可以毫无愧意地面见九泉之下的先君。不过他想到国相位居百官之首,需要料理的国事千头万绪,不是一下子就能掌理起来,所以常常吩咐家仆把吴起唤来府上,讲一些国家政事给吴起听,并提出一些不易处理的复杂问题让吴起发表意见,藉此来培养吴起的理政能力。吴起虽然不知道老国相是何用意,但感到同老国相在一起交谈收获非常之大,后来不等相府家仆来唤,只要一有空闲,便往相府走一走。

  这天,两个人一直谈到日头西落仍然余兴不尽,吴起被公仪休挽留用过晚饭,方才离开相府。吴祥赶着马车拐过南街路口,吴起见路北一块空地上,不少百姓在夜幕下席地而坐,聚精会神地听一位瞽者讲书。瞽者利用人们茶余饭后的时间到街头讲书,以换取些许钱币养家糊口,是多少年来就有的事情,不过由于诸多的原因,吴起从来没有听过,今日恰巧路遇,又无别事,便吩咐吴祥把车停靠在路边,上前找了个地方坐下听起来。

  瞽者讲的是鲁僖公十五年发生的事情。吴起在曾申学宫求学时读过《春秋》,《春秋》是鲁国太史世代相继,按年、月、日秉笔登记的档册,起自鲁隐公元年(公元前722年)止于鲁哀公一十四年(公元前481年),每年所记都是提纲挈领,少则几十字,多则百余字,鲁僖公十五年也只是用一百二十一个字记载了当年所发生的事情。而瞽者却以讲故事的形式,把这一年的事讲说了足有半个时辰。瞽者讲的十分详尽,特别是对秦、晋两国间发生的韩原大战,将战争的起因、过程、最后结局,讲说的既具体又生动,令人如历眼前。吴起不曾有闻,心中甚是惊奇,待众人散去,取出十文钱上前放到瞽者的手上,道:

  “老先生开场之后在下方到,故而晚交了听费,还望老先生多多见谅。”

  瞽者用手指捻了捻:“多了,多了。”取一文放入小布袋子里,“一文足也,其余请阁下收回。”

  吴起道:“老先生请收下,权做在下下次的听费就是。”

  瞽者过意不去:“这,这……”

  吴起:“老先生不必客气,在下还有一事请问老先生。”

  瞽者:“阁下请讲,请讲。”

  吴起:“老先生所讲之故事,扣人心弦,耐人寻味,但不知老先生是凭借何种书卷?”

  瞽者笑道:“老可生来便是一双盲目,哪里凭借什么书卷。不瞒阁下说,老可是盲目,老可师父、师父之师父,直至老可师祖左邱明,都是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所以从老可师祖起,全是凭着这张口,弟子传弟子,一直传到了今天。”

  吴起听了,禁不住心生感慨,喃喃叹道:“原来是这样。”

  瞽者又道:“老可从事的这一行,也就是个行乞的行当,明眼人不来做,盲目人也不是谁都做得来,最重要的是需有一个上好的记性,前后二百四十多年发生的事,一件件都要记得准确无误,不能出现半点差错,否则以讹传讹,就会贻误后人,所以老可至今还不曾收过一个弟子。”

  吴起道:“象老先生一样从事此业之人,时下能有多少?”

  “哪里还有多少,各诸侯国里只怕是也没有几个了,老可实在是担心这么好的史料失了传呀,唉!”从瞽者的话里听得出他的心里充满无奈和不安。

  吴起觉得瞽者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仅只靠瞽者这样口头往下传,总有一天会中断,同时他又想到,即便能够传下去,瞽者的记力再好,传来传去也难以保证不出差误,只有用文字的形式记载下来,才能保证原样不变,才能留传永久。

  回到府上,吴起取出《春秋》做对照,就瞽者所讲鲁僖公十五年的事,做了文字加工整理:

  十五年春,楚人伐徐,徐即(即,亲近)诸夏(中原各国)故也。三月,盟于牡丘(鲁与中原诸国于牡丘会盟),寻葵丘之盟(重温葵丘盟约),且救徐也。孟穆伯(鲁大夫)帅师及诸侯之师救徐,诸侯次于匡(各国诸侯住在匡地)以待之。

  夏五月,日有食之。不书朔与日(《春秋》没有记载日子),官失之(是史官疏漏)也。

  秋,伐厉,以救徐也。

  晋侯之入(晋惠公自秦回国继位)也,秦穆姬属贾君焉(秦穆公夫人嘱托他照顾晋献公的妃子贾君),且曰:“尽纳群公子。”晋侯烝(烝,通奸)于贾君,又不纳群公子,是以穆姬怨之。晋侯许赂中大夫,既而皆背之。许赂秦伯以河外列城五,东尽虢略,南及华山,内及解梁城,既而不与。晋饥,秦输之粟;秦饥,晋闭之籴,故秦伯伐晋。卜(秦国卜师)徒父筮之,吉,涉河,晋侯车败。诘之(秦穆公让卜师细说),对曰:“乃大吉也,三败必获晋君(接连三次打败晋军一定俘获晋侯)。其卦遇《蛊》,曰(卦辞上说):‘千乘三去(三次驱逐兵车千乘),三去之余(三次驱逐之后),获其雄狐’,夫雄狐,必其君也。《蛊》之贞(贞,内卦),风也;其悔(悔,外卦),山也。岁云秋(时下是秋天)矣,我落(落,吹落)其实(实,果实)而取其材,所以克(克,战胜)也。实落材亡,不败何待?”

  三败及韩(晋军三次兵败退至韩原),晋侯谓庆郑曰:“寇深矣,若之何?”对曰:“君实深之(是君侯你招的人家进来),可若何(能怎么办)?”公曰:“不逊(放肆)。”卜右(占卜车右的人选),庆郑吉(吉,吉卦),弗使(晋侯不用)。步扬御戎(御戎,驾御战车),家仆徒为右,乘小驷(驾车的小驷马),郑入(来自郑国)也。庆郑曰:“古者大事,必乘其产,生其水土而知其人心,安其教训而服习其道,唯所纳(任随怎样驱使)之,无不如志。今乘异产,以从戎事,及惧而变,将与人易(不听人的指挥)。乱气狡愤(乱发脾气),阴血周作(血液浑身奔流),张脉偾兴(血脉随气张动),外强中干,进退不可,周旋不能,君必悔之。”弗听。

  九月,晋侯迎(迎战)秦师,使韩简视师,复曰:“师少于我,斗士倍我。”公曰:“何故?”对曰:“出用其资(亡命在外时靠秦帮助),入用其宠(回国继承君位靠秦之力),饥食其粟(发生饥荒吃的是秦国之粮),三施而无报,是以来也。今又击之,我怠秦奋,倍犹未也。”公曰:“一夫不可狃(狃,侮),况国乎。”遂使请战,曰:“寡人不佞,能合其众而不能离也,君若不还,无所逃命。”秦伯使公孙枝对曰:“君之未入,寡人惧之,入而未定列,犹吾忧也。苟列定矣,敢不承命。”韩简退曰:“吾幸而得囚(能为秦俘虏是我的幸运)也。”

  壬戍,战于韩原,晋戎马还泞而止(晋侯的战马陷入泥泞挣扎不出)。公号庆郑(晋侯大呼向庆郑求救)。庆郑曰:“愎谏违卜(不听劝谏违背卜言),固败是求,又何逃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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