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现场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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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现场解说-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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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心也!”遂自刎。太子闻之,奔往伏哭,然已无奈何,遂以函盛其首。太子豫求天下之利匕首,使工以药焠之,以试人,血濡缕,人无不立死者。乃装为遣荆轲,以燕勇士秦舞阳为之副,使入秦。
  ——秦始皇帝十九年(公元前228年),《资治通鉴》中华书局版第225~226页
  江湖有恩仇,庙堂亦有恩仇。中国人孝父忠君是一体的,家仇国恨也是一体的。
  残酷的政治使人心暴戾,宽容饶恕成了罕见的珍稀物品。
  锐圆曾在《天涯》杂志上读过孔见兄的一篇文章,他从《农夫与蛇》这篇寓言说起,说到了人的悲悯是如何被非常逻辑地排除了。人要同情怜悯他人,必须先了解他值不值得同情与怜悯,投之以桃,方可报之以李;同样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无条件的同情与怜悯则是愚蠢的。他大概是有鉴于9·11,才会想到选这样的题目来做。9·11给世界提出了宗教的、人文的课题,是继续睚眦必报,冤冤相报,还是以德报怨,化解恩仇?以色列人和阿拉伯人之间有这个问题,小老百姓之间也存在这样的问题。
  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忘记了过去,就意味着背叛。这是像我这样的20世纪60年代生人从小受到的教育,饶恕是修正主义的,是不可饶恕的。中国人的暴戾之气一直得不到宗教式的舒解,在古代如此,在近现代也如此。中国的正统文化也讲“忠恕”,但历史学家、政治家会举出一千条理由让民众记住屈辱和仇恨,仁恕之心仅体现在枝节上。
  樊於期为了复仇,不惜牺牲自我,他的行为一直被史家所肯定,也被民间所认同。有仇报仇,有冤伸冤,中国人被黑暗政治压迫得太久,积郁在心头的仇恨是那样的沉重,那样不能化解。所以,樊於期为报家仇牺牲自己,被看成是一种高尚的精神体现也就不奇怪了。这样睚眦必报的人格,是在怎样的文化环境中形成的,值得认真思考。
  荆轲受太子丹礼遇,或许可以不死;而樊於期自刎,用自己的头颅做荆轲赴秦的道具,荆轲就不得不死了。樊於期以生命相托,荆轲必以死报之。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种抱着必死信念以赴危难的精神,一到国家民族危亡的时刻,就会被人们记起。《资治通鉴》卷第七秦纪二(凡十九年)◎《资治通鉴》卷第七秦纪二(凡十九年)
  

刺秦之四:荆轲的武功太差
荆轲至咸阳,因王宠臣蒙嘉卑辞以求见,王大喜,朝服,设九宾而见之。荆轲奉图而进于王,图穷而匕首见,因把王袖而揕之;未至身,王惊起,袖绝。荆轲逐王,王环柱而走。群臣皆愕,卒起不意,尽失其度。而秦法,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操尺寸之兵,左右以手共搏之,且曰:“王负剑!”负剑,王遂拔以击荆轲,断其左股。荆轲废,乃引匕首敗酰型W灾虏痪停钤唬骸笆滤圆怀烧撸杂僦氐迷计跻员ㄌ右玻 彼焯褰饩i鹨葬摺M跤谑谴笈娣⒈枵裕屯豸逡苑パ啵胙嗍Α⒋φ接谝姿鳎笃浦
  ——秦始皇帝二十年(公元前227年),《资治通鉴》中华书局版第227~228页
  荆轲刺秦王不成功,让读历史的人感到遗憾。假如成功,中国历史也许会是另外一种景况。学习和研究历史,经常“假如……”一下,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历史的魅力往往不在于规律性的东西,人类历史中的许多转折,往往有很多非常偶然的因素,可能是这样,也可能是那样,最后取决于某人某天某件事上的一念之差,由于戏剧性的存在,历史才有研究的价值和魅力,都让什么历史唯物主义一言以蔽之了,那还有什么劲。
  荆轲出场时已被渲染成盖世英雄,但在秦王面前并不如何神勇。
  据《史记》记载,秦国有法令,没有国君和上司的命令,殿堂上的武士不得动武,所以当荆轲手持匕首追赶秦王时,由于秦王情急之下忘记喊“救驾”,一帮侍卫居然傻站着。要不是一个医生急中生智拿药匣子砸向荆轲,秦王连拔剑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严格的法令居然造成这样的结果,真有点儿黑色幽默的味道。商鞅变法给秦国带来了秩序,但这种秩序有相当僵硬的成分。中国的儒家文化一直用此来诋毁法治,嘲笑法律,认为教化才是真正的治理工具。
  荆轲追赶着秦王在殿堂之上团团转的情形,让后来的武侠小说作家和武侠电影导演看得哑然失笑。细细地品味历史,我的结论只能是,荆轲是一个勇敢的人,而不是一个武功极高的人,因为除非像小说里那样,把秦王也确定为一位武功极高的高人,否则一切都不符合常情。
  荆轲一击不中,后来高渐离也有一次机会击杀秦王嬴政,也未中。始皇帝嬴政命大,屡次躲过刺杀,也只能用气数来解释了。
   。。

自污以自保
王贲伐楚,取十余城。王问于将军李信曰:“吾欲取荆,于将军度用几何人而足?”李信曰:“不过用二十万。”王以问王翦,王翦曰:“非六十万人不可。”王曰:“王将军老矣,何怯也!”遂使李信、蒙恬将二十万人伐楚;王翦因谢病归频阳。
  ……
  李信攻平舆,蒙恬攻寝,大破楚军。信又攻鄢郢,破之,于是引兵而西,与蒙恬会城父,楚人因随之,三日三夜不顿舍,大败李信,入两壁,杀七都尉;李信奔还。
  王闻之,大怒,自至频阳谢王翦曰:“寡人不用将军谋,李信果辱秦军。将军虽病,独忍弃寡人乎!”王翦谢病:“不能将。”王曰:“已矣,勿复言!”王翦曰:“必不得已用臣,非六十万人不可!”王曰:“为听将军计耳。”于是王翦将六十万人伐楚。王送至霸上,王翦请美田宅甚众。王曰:“将军行矣,何忧贫乎!”王翦曰:“为大王将,有功,终不得封侯,故及大王之向臣,以请田宅为子孙业耳。”王大笑。王翦既行,至关,使使还请善田者五辈。或曰:“将军之乞贷亦已甚矣!”王翦曰:“不然。王怚中而不信人,今空国中之甲士而专委于我,我不多请田宅为子孙业以自坚,顾令王坐而疑我矣。”
  ——秦始皇帝二十一年至二十二年(公元前226—前225年),《资治通鉴》中华书局版第228~230页
  秦王嬴政要进攻楚国,应该投入多少兵力?他向年轻的将领李信和年高的将领王翦咨询,李信说二十万,王翦说六十万。李信的报价低,秦王嬴政依据低成本原则派李信将二十万伐楚。李信在与蒙恬进行战略合围的过程中,被楚军尾追厮杀,李信大败。
  秦王嬴政善于总结教训,马上又找王翦,请老将出马。王翦继续坚持他的六十万不动摇,因为楚地幅员辽阔,强攻硬取,非以众临寡不能。秦国当时的军队约在百万之众,王翦率领六十万出征,说“空国中之甲士”,大概不差。在当时的交通、通讯条件下,一次战役双方投入兵力接近百万,战事的规模之大,不遑让于现代战争。能供给如此大规模的战争,动员这么多的兵员,可以想象秦国的国力和组织动员能力之强。秦国富强,根本上是得益于商鞅变法,实行军国主义政策。儒家的国家思想用来装点门面、维系僵化的帝王统治或许有用,但在竞争时代,显然无用。秦国此时才可谓“安如磐石,炽如焱火,触之者碎,犯之者焦”,但可惜的是,这种局面不是按照儒家的方法取得的。
  王翦不仅在军事上有战略眼光,深谋远虑,以必胜之算而克敌国,在政治上也是老谋深算,他知道一人率领国家几乎全部的武装力量出战,是件让国君睡不着觉的事。为了掩饰政治上的野心,消除君主对自己的猜忌,重臣们不得不以锦衣玉食、豪宅美女为自污之计。赵匡胤先生就是以己度人,干脆把这个原本是心照不宣的办法公开化了,“杯酒释兵权”,而后才睡得着。王翦为防止秦王的“雄猜”,也只好做贪鄙貌,作践自己。古代中国政治道德的内在矛盾就在于此,贪财好色,广置田宅,恣意享受,往往被认为没有政治野心而可以加以信任。反之,必为人主猜忌,同僚排挤。
  这反映出中国政治道德的困境。伴君如伴虎,做大臣的廉洁也不一定好,贪黩也不一定坏,皇帝判断你的标准随时在变化。《韩非子》里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宠臣将自己咬了一口的桃子递给国君吃,老娘死了,用国君的车子去送葬,国君的态度是,这是一个忠孝的人,吃到好吃的了,马上省下来不吃,孝敬给我,老娘死了,不惜冒砍头的风险,用国君的车子送葬;后来,这哥们儿失宠了,这两件事又被翻出来,自然是罪该万死。
  后来,这一幕又在萧何那里重演了一次。大臣自污以求自保,可见反腐倡廉不过话一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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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秦之五:恐怖主义的合理性(1)
大兴兵,使王贲攻辽东,虏燕王喜。
  臣光曰:燕丹不胜一朝之忿以犯虎狼之秦,轻虑浅谋,挑怨速祸,使召公之庙不祀忽诸,罪孰大焉!而论者或谓之贤,岂不过哉!
  夫为国家者,任官以才,立政以礼,怀民以仁,交邻以信。是以官得其人,政得其节,百姓怀其德,四邻亲其义。夫如是,则国家安如磐石,炽如焱火,触之者碎,犯之者焦,虽有强暴之国,尚何足畏哉!丹释此不为,顾以万乘之国,决匹夫之怒,逞盗贼之谋,功隳身戮,社稷为墟,不亦悲哉!
  夫其膝行、蒲伏,非恭也;复言、重诺,非信也;糜金、散玉,非惠也;刎首、决腹,非勇也。要之,谋不远而动不义,其楚白公胜之流乎!
  荆轲怀其豢养之私,不顾七族,欲以尺八匕首强燕而弱秦,不亦愚乎!故扬子论之,以要离为蛛蝥之靡,聂政为壮士之靡,荆轲为刺客之靡,皆不可谓之义。又曰:“荆轲,君子盗诸!”善哉!
  ——秦始皇帝二十五年(公元前222年),《资治通鉴》中华书局版第231~232页
  燕国灭亡了,司马光判定燕太子丹是第一责任人,起码是他加速了灭亡的进程,所谓“速祸”是也。
  司马光的“臣光曰”几乎全都是“高论”,所谓“高”者,不着地、不接地气之谓也,也就是不那么脚踏实地,从理论到理论。先不说儒家正统的理论含金量有多高,单就这么运用理论,也肯定是不大行的。请看,“夫为国家者,任官以才,立政以礼,怀民以仁,交邻以信……夫如是,则国家安如磐石……”。侵略者已经到门口了,还在讲选什么人做官,以什么理念治国,采取什么福利政策、外交政策……诚然,官员选择、治国理念等等都是一个国家长治久安必须考虑的深层次问题,但问题是,时间、场合对吗?大而无当的大道理误国太深,中国人对此要有共识。
  战国末期,各诸侯国之间已经没有和平共处的国际环境和秩序。没有规矩,一切都以实力说话。在此条件下,安全是第一问题,不被吞并,不被入侵,甚至延迟入侵的时间,都是当局要考虑的首要问题。燕太子丹想通过刺杀行动阻止和推迟燕国灭亡的下场,是非常理性的选择,“不胜一朝之忿”的断语不确切。以中国的实情而言,如果荆轲刺杀秦王成功的话,秦王嬴政当时还很年轻,如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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