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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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国- 第2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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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正殿,便见的面色灰土的赵恒在那哭得双眼红肿,这也难怪,一夜之间,父死兄伤,家不成家,这心性未熟的孩童怎能不伤心难过?
  垂泪的赵恒听到动响,抬起头,见到是杨延昭,忙扑了过来,泣不成声的道,“杨师,我父王死了,太子哥哥也受了伤,杨师你赶紧救救他!”
  哭声越发的凄楚,当初杨延昭在宫中教授赵元佐时,他也时常来听课,听那些有趣的故事儿。
  他不过是个纯善的孩子,可是宫闱之事本就这番残酷,又能怪得了谁来?
  暗自叹了口气,杨延昭着实寻不出话来安慰赵恒,而哭声更是惊动了殿内,之间匆匆的脚步声走来,却是祝力与鱼儿。
  “六哥!”
  泪花泛着晶莹,八妹比之前更加瘦弱了,本是合身的襦裙也越发的宽大了,憔悴的脸庞惨白的让人心疼。
  小跑着过来,扑进杨延昭的怀里,与赵恒一般,痛哭流涕。
  半年的光景,再见八妹,杨延昭只觉得鼻子酸的很,伸手将那不胜凉风柔弱的八妹搂进怀中。
  还好当初梦境的事情没有发生,八妹安然无事,再抬首,罗氏女也已经立在了屏风的边上,手上沾满血迹,显然是在给赵元佐医治时,听到了八妹的呼声。
  罗氏女也是喜消瘦了,满含秋水的双目深陷着下去,眉宇间满是疲惫憔悴之色,很显然,受了太多的苦难。
  此刻,正大滴的落着泪花,往前小跑了几步,这时才回过神,杨延昭的怀中已经有了八妹和赵恒,而她手中也是染着鲜血,才硬生生的将步子停了下来。
  “六郎,你回来了”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也就剩下了这句话来。
  “回来了,清儿”
  杨延昭双眼朦胧,泪流满面,嘴角想翘起,露出个笑脸,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来。
  “哎呀,不好了,又出血了!”
  相逢的场景被一声惊呼打断,须臾便见披头散发的夏雨慌张的跑了出来,听得这句话,罗氏女忙转身往殿内走去。
  作为医者,她即便心中有着万千波澜,但是人命攸关之时,仍会毫不犹豫的医治伤者。
  “太子哥哥!”
  赵恒大叫着,往内殿走去,而杨延昭怀中正哭着的八妹抬起了头,抽泣着,拉住他往内殿里走去。
  薄纱帐,绫罗榻,赵元佐的锦缎太子服已经被脱了去,白色的亵衣上满是鲜红色,腹部伤口触目惊心。
  这场景,杨延昭不禁想起了当初他被学宗静玉一剑穿心,那时候,也是这般,在鬼门关徘徊着。
  不知这命运可悲的赵元佐能否挺住。
  此刻,罗氏女正飞快的扎着银针,可是那殷红的鲜血仍在流着,他手中,八妹的小手越抓越紧,小嘴也紧紧的咬着,很是担忧的往着闭目躺着赵元佐。
  见她这样,杨延昭明白,人非草木,想来八妹已经动了情,只是他现在修为尽丧,帮不了忙来,只得大步的走到殿外,低声喝道,“去将御医全都请到此处!”
  那禁军小校犹豫了一番,但还是领命去了,而祝力则是很安静的守着殿门口,在他眼中,即便有禁军把守,但也不一定的安全的地方。
  约莫了一盏茶的功夫,罗氏女总算是将赵元佐的伤势给稳定了下来,只是他的脉象依旧很微弱,似乎下一刻便要与世长辞。
  擦了擦汗,罗氏女也顾不得与杨延昭一叙别情,很是紧张的继续给赵元佐活络筋脉。
  “给本宫让开!”
  怒叱声响起,却是让杨延昭等人一震,不多时,绿色的身影冲了进来,却是满脸泪水的柴清云。
  “六郎!”
  一声惊呼,便扑了过来,这时,她哪里还在乎别人的说道,想要将心中的苦楚全都发泄了出来。
  再见伊人,杨延昭心中刚压抑下的歉意和戚戚之意再次泛滥开来,正欲安慰于她,却哪知柴清云哽咽着道出另一番话来。
  “六郎,排风”
  排风?
  那诏书一直放在排风身上,昨夜是让萧慕春等人护着排风送诏书给赵德昭的,此刻应该在燕王府才是。
  因而柴清云提及排风,杨延昭不由得愣了,“排风怎么了?”
  “排风她走了”
  排风走了?
  听得这句话,杨延昭一时反应未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不由得推开柴清云,脸色煞白,身子往后退了数步,差点跌坐在地上。
  “玉儿,你说什么,你说你是说排风她”


 第三百六十五章 那不多言的女孩儿

  一时间,杨延昭犹如五雷轰顶,整个脑子都成了空白,甚至都听不见罗氏女等人的抽泣之声。
  排风死了?
  杨延昭还记得两天前的夜里,在小院中,排风陪在他身边,不说话儿,也不离去,只是那般的陪着。
  那时候,小女孩儿安静的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却也灵动的不容被忽视。
  排风怎么会死呢?
  心疼的如刀割一般,杨延昭只觉得胸口闷的慌,连喘了几口气,才缓了过来,在柴清云的搀扶下做在一边,脸色阴沉的吓人。
  此刻,在他的脑子里不断的浮现出他与排风相识的种种过往。
  那一年,杨延昭初至代州,与排风相识,她不过是每日端些吃食的沉默女孩儿,从不多言,乖巧可人。
  后来因为八妹的关系,杨延昭对她也很是喜爱,不亚于亲生兄妹那般。
  在心里,杨延昭早就就排风当做了亲妹妹那般,莫不是如此,又怎会有那一夜府州城竹节巷长枪挑动整个夜幕的血色?
  也正是如此,在那被逐出家门,孤苦无依的时刻,这年岁尚轻的女孩儿才会愿意无怨无悔的跟着杨延昭,从府州至汴梁,再到闽南,甚至是孤身前往辽朝寻他踪迹。
  一直以来,排风都是那般不多言语,默默的随在他的左右,杨延昭也习惯了这种情形,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排风离去会怎样。
  待到这时,杨延昭才发现,这小丫头虽被他当做了妹妹,却也是关心最少,最为忽视之人。
  他没有去了解过排风喜欢何物,没去在意她心中想着何事,只是自以为是的觉得排风喜欢他所安排的一切。
  “啪!”
  拳头砸在了檀木桌上,一道裂缝也随之出现,铁拳也顿时青肿了一块来。
  无限的悔恨在胸中翻涌,使得杨延昭体内精气大乱,脸色越发的白了,丝丝血迹也从七窍中流了出来。
  “六郎!”
  柴清云一声低呼,那罗氏女也是反应了过来,正欲上前,却被杨延昭伸手止住,“不要过来!”
  杨延昭也不知为何,正悲伤之极时,体内的封印竟然有松动迹象,那些识不得的古老文字快速的变幻着,或明或暗,绕着那丹田处的青莲转动着。
  见这情形,他立马咬住舌尖,努力的不再让自己去想排风的事情,此刻若是心神不稳,很有可能走火入魔,甚至筋脉俱断。
  疼痛从舌尖传来,杨延昭又是默念起佛宗的‘妙法莲华经’,这才使得灵台清明了下来。
  此刻,丹田处的封印转的越发迅速,甚至只能见的残像,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又是运气了‘魁衍经’与‘天辰诀’。
  怀中,一道幽幽绿光亮起,直接飞入杨延昭的丹田之处,那是玉虚有了动静。
  汗混着鲜血滴落了下来,终于,在罗氏女等人万分担忧时,只见杨延昭白发根根冲天倒立,一股强大的气势将她们逼得喘不过气来。
  稍后,见他从座椅上起了来,柴清云等人方知事情已经过去,忙扑上前,用手绢替他擦拭着脸色上骇人的鲜血。
  摇了摇头,示意众人他平安无事,杨延昭这时的心情可谓是用哭笑不得来形容了,排风离世,万分悲痛之下,却将这封印给误打误撞的解除了,而且刚才那动静,或许已经惊动了那些高手,看来以后还需小心谨慎。
  与几女说道了几句,杨延昭便转身往外走去,罗氏女不由得出声问道,“六郎,你这是去往何处?”
  “去看看排风。”
  话音说得很是凄楚,让人不忍听闻。
  八妹则是走上前,拉着他的手,泪眼婆娑的道,“六哥,鱼儿随你一道去,我也想见排风”
  说着又是哽咽了起来,杨延昭用手在抹去她那止不住的泪花,轻声劝慰了几句,二人一起往着宫外走去。
  秦王府,因赵德昭的登基而一片忙碌,即便是那些下人仆役都是喜笑颜开,自家主子做了大宋江山的主人,他们这些追随多年的老人怎会有所亏待?
  王府门前的守卫已经散了去,应该是进宫接管禁军去了,而去如今秦王府哪里需要守卫?
  即便秦王府空无一人,整个汴梁之内,也无人胆敢在秦王府生事。
  两个青衣袍子的门房正说笑着憧憬日后的美好生活,其中一人抹着嘴,很是欢喜的道着去求官家赏个县令老爷做做,却立马招来同伴的鄙夷,大字不识,又哪里有治理一方的本事,这样去做,岂不是丢了官家的脸面。
  这一说,前者自是尴尬的笑了笑,又说起别的事来,大抵是离不开赵德昭登基,他们能混个什么行当来,正说着,但见一白发之人走来,他的一边,是个垂泪的病弱女孩儿。
  这时候,竟然有人来官家先前所待的府邸,更为重要的是大喜的日子里,那小娘子却是哭哭啼啼,好生的晦气。
  于是乎,两个门房小厮自然要上前喝骂一番,哪知后者看不看他们一眼,仍是径直的往前走去。
  这还得了!
  两个小厮张牙舞爪的便要冲上去,可是那白发人回首瞪了他二人一眼,顿时觉得泰山压顶而来,心中万分惊怕,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来人啊,有人生事了!”
  扯开的嗓子的喊声带着恐慌在四下传了开来,须臾间,便见的无数人从王府内涌了出来,秦王入主皇宫,还有人胆敢来捣乱,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府中虽没有兵卒,但是仆役杂众也是颇多,一时间,竟不下五十余人将杨延昭与排风给围了起来。
  虎视眈眈的模样似乎要将二人给生吞活剥了,有官家做主,谁会来追究于他们?
  “咱家倒是要看看何人这般的大胆,竟然在此撒野!”
  尖锐的声音响起,稍后便见彭雁越众而出,满脸的傲慢的模样,待他看清来人是杨延昭时,当即变了脸一般,堆着笑的疾步上前,“原来是侯爷,你来了,怎么也不知会一下,下人们眼拙,哪里能认识侯爷。”
  杨延昭也未想到彭雁会这番快的出现在秦王府,有他在,倒也方便了些,否则硬闯王府,传出去,总是有几分不好。
  “彭公公,我家妹子可是在王府?”
  妹子?
  彭雁有些吃惊了,王府里是有个小丫头受了重伤,御医束手无策,昨夜之时便撒手离去,而官家下了死令,仍将御医留在府中,再做医治。
  貌似就是那女孩儿送来了诏书。
  竟还是杨延昭的妹子,这倒是让彭雁有些吃惊。
  “都围在这何,难不成咱家交代的事情都办好了?还不动作麻溜点,咱家稍后还要与皇后娘娘回宫复命!”
  转过首,怒吼着,将那些仆役喝退,彭雁面露出哀伤之色,“侯爷,你还需节哀才是。”
  面无表情之色,杨延昭轻道了一句,“还请公公引路。”
  叹了口气,彭雁点了点头,在前方带起路来,走过王府,楼亭阁楼依旧琉璃多彩,假山流水不减当年风情。
  四月里,也是花开正盛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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