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宫之梦啼春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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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宫之梦啼春闺-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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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滔滔自被父亲罚抄,心里就生了几分恨意,一回家府,就摆出闷闷不乐之色。她虽不是独女,却是唯一的嫡出,又偏得皇后宠爱,时时出入宫中由帝后亲自教养,以致连父母也不敢太拘束她,以免帝后责怪。
  红木嵌螺钿云圆桌上摆着几样吃食,滔滔拔弄着碗中饭粒,脸上冷如冰块。高父道:“你昨日午后去哪里疯了。”滔滔面色如常道:“还能去哪里疯,自然是在学堂里听夫子教授文章。”
  高父将手中银箸狠狠扣于桌上,斥道:“你还敢撒谎!”高母不知发生了何事,忙安慰夫君道:“你先别生气,慢慢说。”高父怒道:“今儿上值时,参知政事的陈大人说昨儿在勾栏里撞见了滔滔儿…我…我…”又喘了口气,方道:“若是传出去,让高家颜面何在?”
  滔滔见高父气得耳朵脖子都红了,才慢悠悠不屑道:“那些老头子,可真爱嚼舌根,胡言乱语,唯恐天下不乱。”
  高父“嗦”的站起,瞪着女儿,怒火中烧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还敢狡辩是不是,真不该让你去读什么学堂,明儿起不许去了!”
  滔滔儿火气更大,一股脑儿冲了上来,跟着吼道:“明儿我就进宫去,跟皇后说你不许我上学!”高父家世本就不如高母,官级也不算大,自皇后入主中宫,就不敢再纳妾和大声训斥,每日被高母管得死死的,连夜宿也不能作主,更别说勾栏酒肆等烟花之地。他本来就常常被朝中同僚取笑怕夫人,心里也隐隐记恨皇后,一听滔滔拿皇后说事儿,眼中就像能迸出火花似的,要将人烧起来
  他举起手来要打人,手掌还未落,滔滔已朝他伸长了脖子,道:“你打啊,打啊,脸上红肿肿的,我正好和皇后小姨说论。”
  高父狂怒,却只摔下空手来,朝高母斥道:“看你教的好孩子!”
  滔滔道:“关母亲何事?你自己宁愿信那什么大人的话,也不肯听我的,倒怪起旁人来。”稍顿,又冷笑一声,道:“是啊,我可比不上你的长女静容那般温婉贤淑。她母亲虽死得早,却有个好父亲教养…”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响,只觉脸颊上火辣辣的疼起来。
  他竟然还是打了自己。若是与他顶嘴的是静容,他一定不舍得落手。
  侍婢们见滔滔儿挨打,吓得面色惶恐,纷纷跪了下去。十余盏臂粗的烛火笼在朱红轻纱罩里,泛着朦胧而温暖的光辉。滔滔立在灯下,捂着半边脸,眼泪“唰”的流了下来,却犹不肯示弱,红着眼瞪着父亲。
  附录:“勾栏”就是青楼。

  ☆、第十五章:十三殿下也没有暖床丫头

  高遵甫少时从军在外,对属下严明,不容半点放肆忤逆。今见滔滔如此口无遮拦,粗劣顽固,肆意戳穿他的痛处,只觉恨意难忍、怒不可遏。可掌心一落,又有些悔意,连自己也不肯信,竟打了她。
  他嘶哑着声音,低沉道:“滔滔,爹…”
  滔滔冷笑道:“爹?我才没有爹!”母亲见她气急败坏,口不择言,不由得斥道:“胡说什么,怪我素日太宠溺你,如今竟连父亲面前也敢犟嘴。”
  原是大好的天气,却忽然劈了个雷下来。电光一闪,几乎裂开整个夜空。滔滔终于哭出声,抽泣道:“连娘也骂我,这个家没法呆了。”说完,一甩袖就往厅外跑去。
  她边哭边跑,胸口里似被灌满了铅水,堵得她喘不过气来。下人们不敢拦她,只远远跟着。大雨倾盆而下,噼里啪啦的打在青瓦上,扬起白雾茫茫。
  滔滔立在街边的廊檐里,最先想到的是赵曙,往王府走了几步,忆起他的轻吻,很觉尴尬。又想去找青桐,可她是庶女,在府里亦要看旁人眼色,也不好叨扰。犹豫许久,才决心去公主府找苏方平,几人之中,唯他有私邸。
  公主府的小厮很殷勤,忙往屋里拿了纸伞递予滔滔,堆笑道:“很不凑巧,世子去了私邸,今儿并不回府。您找他有何事?”滔滔懒得回答,撑开伞,直往方平私邸去。
  方平听了下人通报,连忙亲自出门相迎。见滔滔被雨浇透了身,狼狈不堪,皱眉道:“怎么回事?”滔滔直往里走,倒不客气,命道:“叫人备水,我要沐浴更衣。”
  洗了澡,换了身方平穿旧的男衫,滔滔披散着青丝坐在菱花铜镜前,任由婢女擦拭。方平倚着紫檀木镌刻牡丹纹案几立着,愣了许久,方道:“什么时候回去?”
  滔滔道:“和高遵甫吵架了,今儿不回去,就在这里睡。”旋即又神秘兮兮道:“你有没有侍妾,她们会不会生气啊!”
  方平唇一勾,淡淡道:“我并未纳妾,就一人居住。”
  滔滔抚掌笑道:“那就好。”又诡异问:“长公主娘娘没赏暖床丫头给你?”方平随手端了半碗茶水递予滔滔,道:“有什么奇怪,十三殿下是皇亲,也没有丫头替他暖床。”
  滔滔脱口而出道:“他和你不一样。”
  方平倒来了兴致,问:“怎么就不一样了?”
  滔滔使劲想了想,却总想不出所以然,只好道:“反正就是不一样。”方平笑道:“不是我和他不一样,而是我们在你心里不一样。”
  在我心里不一样,是什么意思。滔滔很是迷惑,可又懒得多想,她晚膳光顾着吵架,没吃饱饭,此时肚子饿得咕噜噜响,便道:“我好饿,上几盘点心来。”
  方平心细,道:“你淋了雨,先喝姜汤。”说完就吩咐侍婢下去准备膳食,又偷偷命小厮前往王府向赵曙禀明诸事,才往书柜中挑了枯黄的卷册,在灯下仔细研读起来。

  ☆、第十六章:连蹙眉,也是他喜欢的样子

  屋中通火分明,地上铺着木红四合如意锦纹地毯,用金银丝缀着羊毛,人踩在上面,细润无声。神兽朱漆高几上开着两盆花团锦簇的海棠,粉白薄瓣轻飘飘的落在毯子上,淡香也随之弥散。
  滔滔赤着脚蹲在地上,将那花瓣儿一片片拾起,放在掌心里。她身上的袖袍犹大,松松垮垮的拢着她,使腰身愈显纤瘦。青丝垂肩,遮去了大半的脸,许是因洗过澡,脸上被热气烘得红润润的,甚为娇媚。她攒了满手的落红,就着花盆放入泥土中,用梅花细柄的银勺小心将那花瓣儿埋了。
  赵曙掀开帘子立在门边,神思恍惚,失魂落魄。以前觉得她束发的样子就很美,偶见她青丝拦腰,就心动得不能自拔。她发现了他,回过头来,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连蹙眉,也是他喜欢的样子。
  方平见赵曙衣衫半湿,忙搁了书,随手从桁架上拿了件外衫,道:“你要在这里睡,孤男寡女,叫人传出去,有辱清誉。”说完,才朝赵曙道:“都淋湿了,快换件衣,免得着寒。”
  赵曙推辞道:“不必了。”又望着滔滔,声色俱厉道:“跟我回去,马上。”
  滔滔毫无在意,似没听见一般,依旧玩弄着花盘里的泥土。赵曙见她穿着方平的大袖袍子,微微倾斜,就能看见颈下肩骨,凝白腻滑,叫人移不开眼光。
  他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的衣襟整了整,语气柔了几分,道:“父亲呆在家府里的时日本就少,你还要和他闹气。”滔滔急道:“不是我跟他闹,是他跟我闹。”
  赵曙道:“怎么回事?”滔滔张牙舞爪的将事情说了,道:“我都说了没去勾栏,他却不肯信。”又落寞道:“若是换做静容,他肯定问都不会问,就信了。”
  静容是高父的侍妾之女,那侍妾与高母同日嫁入高府,甚得宠爱,便先有妊娠,生下长女后第二日,暴毙。在滔滔出生之前,静容一直以独女之尊由高父亲自教养。
  方平拍了拍滔滔的头,道:“要不要我去跟高大人说,昨天你确实呆在学堂里。”滔滔偏头,朝他笑了笑,道:“你去说没用,他根本不会信,以为我收买了你。”方平又伸手将垂落在她脸颊上的一缕青丝捋至脑后,赵曙瞧着两人亲密无间,心里很不是滋味。
  赵曙道:“若你实在不想回家,就跟我去王府。”
  滔滔脱口而出,道:“我才不去。”
  赵曙问:“为什么?”
  滔滔总不好当着方平的面,说起赵曙亲自己的事,只好含糊道:“就是不去。”又伸手拍在方平肩上,大咧笑道:“还是你聪明,搬出来住,没有人管束,想干什么干什么,多自在。”
  赵曙不甘心,又道:“那你去住邸店。”
  滔滔瞪着大眼,无辜道:“我住在这里挺好,干嘛要白费那银子?”说着就有些不耐烦了,双手将赵曙推出门外,道:“你回你的王府去,我不要你管。”
  赵曙气道:“高滔滔,你别任性!”
  附录:“邸店”就是旅馆。

  ☆、第十七章:府上可有陈年的青梅酒?

  方平见两人推搡起来,忙上前道:“既然滔滔执意要住这里,那就住吧。”滔滔瞪了赵曙一眼,转身挽住方平手臂,谄媚笑道:“还是方平小弟弟待我好。”说着就亲昵的挠他下巴。
  风雨未停,吹得院中灯火忽明忽暗,雨水随青瓦淳淳而下,从廊檐上飞翘的石兽口中喷薄而出,砸在镌刻云纹玉砖上“啪啪”作响。
  赵曙望着方平,道:“去给我拿件衣来。”方平也不多问,将刚刚随手搭在凳椅上的儒衫递过去。滔滔隐约猜到什么,急忙道:“你换什么衣,赶紧回去。”
  方平道:“若是十三殿下也留宿,旁人倒不好说什么。”
  赵曙得意的朝滔滔一笑,伸手搭在方平肩上,将他揽在怀里,道:“府上可有陈年的青梅酒?”方平脸上有些不自然,呆若木鸡似的,一动也不敢动,许久才低沉道:“有。”
  私邸的侍婢是公主府调教出来的,个个面容姣好,做事都很麻利。不出一会,就用陶碧瓷碗热了几壶温酒来,上了几碟清淡的下酒菜,屏声立于侧首伺候。
  滔滔拿着酒壶灌了一口,豪爽道:“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又望着窗外夜灯下连绵不断的雨丝,道:“今儿的天气,可真好。”
  赵曙听了,忽然大笑起来。滔滔掠过一丝紧张,疑惑道:“难道我念错了?”又默读了一遍,实在找不出错漏,才问:“你笑什么?”
  方平此时却望着窗外,他有些落寞,嘴角虽是笑的,眼底却是无尽的惆怅。周围的话语声越飘越远,他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唯有那雨声,滴落到心底深处去。
  初次去太乙学堂时,半路下起了倾盆大雨。他被淋得青衫湿透,正要往桥底下躲避。一晃神,头顶却忽然没了雨滴,还以为雨停了,抬头一看,挡在天上的竟是一把枝节强劲的墨竹纹纸伞。撑着伞的少年一手搭在他的肩上,笑如明月般道:“你也是太乙学堂的儒生吧,和我同路。”
  学堂里四处湿漉漉的,庑墙上贴着新生名册,有儒生在大声抱怨:“太乙学堂本是高姓氏族的私塾,为何要让外头的人进来上学?”又有人道:“是不是谁给的银钱多,就能坐好的席位,分到好的夫子教授?”众人闹哄哄的,方平也不知发生何事,只立在一侧看着。
  那撑伞的少年挤入人群里,看了看张贴的榜单,也大声起哄道:“学堂本是天下儒生求学之地,应被平等相待。夫子们如此按着地位身份排席位,实在有违读书人的尊严。”
  有看管的夫子走了过去,揪住那少年道:“若是再瞧见你在此胡说,小心逐你出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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