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虎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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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虎兕-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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ì惨死的将士们报仇雪恨。到时,看你倾家覆族,才知悔不当初。”

    “今rì便是你死期,往后有什么事你总归是看不见了。”北宫伯玉沉声说完,手中的刀慢慢举起。

    就在这个时候,小老虎的双耳突然捕捉到从东面传来的一阵细碎的马蹄声,心念一动,转头朝声音来处望去,右手也暗暗握住了刀柄。虽然听声音来的骑士不多,不可能在一两千人眼皮底下弄出什么花样,但是总归有备无患。北宫伯玉随即也发觉有人来到,也不再管已经无法动弹的盖勋,将目光投向远处尽头。

    来骑渐渐近了,道路尽头几十名骑士的身影跃入眼帘,尽是羌人打扮。相隔百余步时,已经有湟中将士围了上去,不让来人靠近。双方剑拔弩张。

    “前面不知是哪个部落的首领大人?在下句就部滇吾,恳请一见。”来人中一名高大汉子制止同伴妄动,放声高呼通名。

    北宫伯玉和小老虎都大感惊奇。滇吾的句就部落是汉阳郡内一支较强的羌人部落,湟中举事之后,他是最先响应起兵的部落首领之一,数月来游弋于汉阳郡北部的阿阳县一带。因为金城与阿阳县相隔较远,老边一时不能分心,所以一直不曾有联络。不料今rì他竟然轻骑深入战地,此举确然要冒着极大风险,也不知滇吾所为何来。

    滇吾和北宫伯玉往rì曾有数面之缘,不过并没有多少交情;不过看在同是反叛朝廷的同路人,北宫伯玉也不好拒人千里之外。细细打量一番,确认是滇吾本人到来,北宫伯玉排众而出,高声应道:“滇吾首领不是在阿阳县么,怎么今天有空到这里来?”

    滇吾冒着风险轻骑赶来,本是有一件挂心的要事要办;此前他打听到官军在畜官亭惨败一阵,而后盖勋再次出兵,心里就已经有了预感。今rì沿路赶来,眼见官军不出所料地大败,但是却不知湟中部领兵者何人,心中亦在忐忑,此刻见了北宫伯玉,却是个旧识,心里一松,笑道:“原来是北宫大人在此,多时不见,一向可好?”

    北宫伯玉可没有寒暄的打算,单刀直入说道:“这里却不是叙旧的地方,滇吾首领此来必定是有要事,有话请说——总不会只是恰好路过吧?”北宫伯玉说话间,已经暗暗打出手势,身边的亲兵心领神会,数十名骑兵分散奔驰,向滇吾来路哨探。兵凶战危,滇吾一行又来得突然,北宫伯玉总是要预防万一的。

    滇吾看到北宫伯玉下属的行动,坦然说道:“北宫大人放心,我来这里只带了这些随从,并无更多兵马。此来,是为了向金城郡各位大人讨一个人情。”滇吾为显诚意,主动离开自己的队伍,一个人策马上前,来到北宫伯玉面前,也落到周围数百名湟中将士的人群里。这是极冒险的举动,此刻只要北宫伯玉一个眼sè,顷刻间就能将滇吾乱刀分尸。

    北宫伯玉丝毫不为所动;“有话请讲,我北宫伯玉能办到的,定不推辞。”

    “听闻盖勋盖先生领兵前来与各位首领争锋,不知胜负如何,盖先生又在何处?在下恳请与盖先生一见。”滇吾此来,其实只为了盖勋一人,他沿路遇到不少官军溃兵,只是却打听不到盖勋消息,眼下见了北宫伯玉,正好开口动问,心中只盼盖勋能在乱军中留下一条xìng命来。

    “你要见盖勋,为什么?”北宫伯玉不说盖勋生死,先追问了一句。

    滇吾听到北宫伯玉的追问,心里先松了一口气;北宫伯玉既然能这么问,说明盖勋此刻应该尚未丧命。“只求北宫大人能将盖先生交予我,滇吾与句就部落上下,足感大德,他rì必定厚报。”

    “把人交给你,你是想救人么?”北宫伯玉面上已然变了颜sè,同时斜乜了不远处的盖勋一眼。

    滇吾看到翻到在地的盖勋,慌忙下马,扑到跟前;他的举动引得湟中将士一阵紧张,纷纷举刀相向,却被北宫伯玉挥手制止。

    见到盖勋暂无xìng命之危,滇吾顿时才松了口气;随即向北宫伯玉恳求道:“北宫大人,我滇吾今rì只求一事,放了盖先生吧,只要放了盖先生,今后,北宫大人但有所命,句就部落自我滇吾以下,无有不从!”

    北宫伯玉勃然大怒道:“滇吾,你发什么疯!你也是举兵反叛了的,他盖勋是官,我们是贼,你替他求情,莫非是要投靠官府?”

    滇吾正sè道:“北宫大人,我滇吾起兵以来,就没想过再投靠官府。但我只求今rì能放过盖先生一次。”

    小老虎眉头微皱,他看出滇吾为盖勋求情,其中必有隐衷。但是北宫伯玉却不理会许多,怒气腾腾说道:“你可知盖勋今rì杀我多少儿郎,你可知道,若放他回冀城,他rì攻城时,又该填上多少人命?”说着再次举刀,向盖勋当头斩下。

    滇吾猛扑到盖勋身前,双臂死死抱住北宫伯玉持刀的右手,浑然不顾他的举动引起周围湟中将士的误会,急声大呼道:“战场之上,你死我活,本就是常理,又不是个人恩怨。今rì我滇吾在此相求,用我句就部落三千人马,上万部众,换盖先生一命,还不行吗?”滇吾说到后来,情绪十分激动。

    周围北宫伯玉的部下见到滇吾动手,群情sāo动,立刻围裹上来。远处滇吾带来的几十个人身处人群之中,心下骇然不已,面面相觑。

    小老虎闻言大讶,连北宫伯玉也从愤怒中冷静下来,一把推开,看着滇吾万分不解。此刻滇吾身处数千湟中将士包围之下,xìng命只在北宫伯玉一念之间;他为了一个盖勋甘冒如此大险,乃至置生死于度外,究竟是为了什么?

    小老虎越发肯定滇吾此行必有隐情,于是沉声说到:“滇吾首领,你究竟为什么要替盖勋求情?若能说得出道理,事情还可以商议,若是说不出道理,就别怪我们得罪了。”

    滇吾看看北宫伯玉,后者虽然依旧是怒目而视,但是并没有反对小老虎的话。滇吾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也是盖勋最后的机会;他崇敬地回望着此刻狼狈不堪,一身血污的盖勋,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我们句就部落,欠了盖先生一千三百条命。”
第四十四章 盖勋(五)
    北宫伯玉截杀盖勋之际,老边和韩遂带着一支两千多人的队伍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不是老边不看重盖勋,而是此战从盖勋离城之后就已经没有悬念了。要说治理地方、统御人心,盖勋胜过北宫伯玉百倍,连老边也自愧弗如;可要说决机两阵,沙场争衡,盖勋可就差远了。更何况,盖勋手下统领的不是临时征召的郡兵,就是大败溃逃的残兵,真正是一盘散沙;这样的军队,也就是盖勋还敢带着出城来救夏育。

    果然不出所料,开战不到一刻钟,前方探马来报,官军开始溃散,虽然盖勋还在负隅顽抗,但是已经被北宫伯玉重兵围困,插翅难飞了。

    “可惜了盖元固,竟然要毁在这里。”老边不由感叹,语出真挚。

    韩遂冷笑道:“有什么好可惜的,盖元固枉称才智之士,自陷必死之局,可见浪得虚名。”

    老边轻轻哂笑,没有反驳韩遂的话,而是说道:“盖元固为人如此,叫他明知有机会相救,却眼睁睁看着夏育身死,自保求全,那也不是盖元固了。”

    韩遂对盖勋的作法其实大不以为然,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却问道:“老边,解决了盖勋,冀城已经是空城一座,接下来怎么办?”

    “冀城自然要先拿下来,若是有机会,可以劝说李相如开城,让出狄道,我们答应他安全离开也无妨。至于接下来么……会盟吧!”老边心中已经对今后的布局有了通盘打算,此刻缓缓说来,波澜不兴。

    “会盟?”韩遂有些惊讶,“其他各部人马能听我们的么?”

    老边微微一笑,流露出充分的自信来;“夏育一败,冀城一破,我们声势已成,朝廷一时再无力干涉凉州,原先骑墙观望的各部落只能追随我们起兵。我们是首义之师,兵力也最强,战果最丰;拿下冀城,凉州最富庶的一个郡就在我们手上了。其他各部有哪一家能与我们相比。主导盟会者,舍我其谁。”

    韩遂也开怀大笑起来。

    两人正谈论间,又有人来报,将滇吾求情之事一一禀明。老边闻讯讶然,一时沉吟不语。韩遂却目放jīng光,对老边说道:“这可是天赐良机啊;句就部落是汉阳实力最大的一部,附庸者也不少,看滇吾与盖勋纠缠不清,今后也未必会听从我们调遣;如今滇吾轻身而来,不如趁此机会将他杀了,句就部落必生内乱。届时再由我们将其吞并,汉阳郡可保无忧……”

    …………

    另一边,小老虎听了滇吾的话,十分不解;“这话又从何说起?”

    “光和四年冬天,汉阳郡雪灾,我句就部落牛羊马匹死亡大半,陷入饥荒,每天都有人饿死、冻死……”回想起往事,滇吾一条昂藏大汉,忍不住眼圈泛红,“当时粮食不够,向官府求援又没有回信。我们实在撑不下去了。族中老少商量了两天两夜,决定将部落分开。老弱和伤残的一千三百族人迁往别处……”

    北宫伯玉悚然动容。所谓老弱伤残迁往别处,那是说得好听;其实就是将老弱伤残赶出部落,自生自灭,将更多的粮食留给壮年和孩子。这种驱赶很多时候并不是强迫,而是自愿;遇到大灾大难,挺不过去的关口,许多部落的老人、伤残,都会主动离开,好让其他人获得更多生存的机会,延续部落的血脉。

    这很残酷,却是游牧部落生存的选择;同样身为部落的首领,北宫伯玉深刻地理解这种残酷。

    “就在他们临走的那天早上,盖先生顶着暴风雪,赶到我们部落里,送来五十车粮食才把那一千三百人留了下来。那不是官府的赈济,而是盖先生自己的家产。”滇吾声泪俱下,三十多岁的汉子,咬牙切齿地一边哭着一边说,“从那天起,我们就知道,我们句就部落欠盖先生的不是那五十车粮食,而是一千三百条人命——我们要还的!”

    “今天我滇吾不是一个人来求你们。我们句就部落一万老少,都在这里求你们。只当是我句就部落欠下二位的,如果二位愿意,就拿我句就部落一万条命,换盖先生一条命。”

    滇吾的声音悲怆而嘶哑,震得人心头久久不能平息。句就部落的几十名骑兵此刻也挺起了胸膛,坦然无畏地站在数千湟中义从骑兵面前。

    北宫伯玉默然良久,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中的刀,向后摆了摆手;身后的骑兵默默地散开。

    滇吾见状大喜,行了一个大礼,又慌忙飞奔到盖勋身前,蹲了下来,轻轻摇着盖勋的手臂,喊道:“盖先生,盖先生……”

    盖勋失血过多,此时已经昏昏沉沉,全然不知滇吾的来到。被滇吾摇醒之后,艰难地睁开双目,只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脸庞。

    “是滇吾啊,你是……来……给老夫送行的么?多谢了!”盖勋自知死期将至,又是对着曾经的故交,语气也平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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