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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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逍遥- 第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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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个雨天,另一个人惆怅地自言自语:“我一直在等你呢。”
  世人大多三心二意,可也有极少数至情至性的人。浮生知道,他永远会等着她。
  那甜蜜的夏日原来只是个梦。
  浮生不明白的是,她的心为什么会那么痛。那小小的心脏虽然还在跳动,但是每一下都是那么寂寞,那么伤痛。
  她弯下腰,蹲在井边,额头抵在井沿上,轻轻地说:“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安红豆

  晚上睡觉的时候,浮生想起一个儿时的伙伴。那一年她们都是十三岁,那个伙伴在山上放羊时遇到了狼,被咬断了一只手。浮生心中悲痛不已,提着一篮野果去看她。她面壁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层褐色的布。夕阳从小窗中射进来,屋内潮湿而阴暗。
  “伊亚、伊亚……”浮生站在床边,轻轻地唤她。
  一张苍白的脸缓缓转过来,眼中空洞无物。浮生竭力在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伊亚,我带了你最爱吃的果子,我去洗两个,剥给你吃,好不好?”
  伊亚脸上有一抹惨然,她伸出右手,拉住浮生,“我不想吃,你坐着陪我说说话吧。”她凝视着漆黑的帐顶,半天才说道:“那只狼很凶猛,咬死了两只羊。我没有办法,我们家就靠着几只羊活命……”眼泪使她说不出话来。
  浮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有陪着她落泪。
  伊亚的右手不住地颤抖,“一开始以为手还在,总想动一动,后来终于相信,手已经彻底没了。可是始终不甘心,还想再用这只手梳头,做熟悉的事情。”她突然伸出光秃秃的左手臂,在浮生眼前挥舞着,“你看,其实什么也没有。”
  浮生瞪着那只只剩半截的手臂,毛骨悚然,接着胸口一阵难过,再也忍不住,冲出那阴暗破败的房间,蹲在墙边呕吐。
  几天后,伊亚跳井死了。
  浮生是在赶着羊群回家的路上听人说的。那天的暮色分外柔和,草原上的半边天空都是淡淡的霞光。一丛丛的石楠花,还在微微闪亮。风吹过草原,轻轻拂起她的长发,然后往西边的霞光而去。
  浮生在风中立了很久。夜色降临的时候,空中飞舞着无数的萤火虫,小小的身体竭力在暗夜中发出轻微的亮光。浮生看着这些自由短暂的小生命,突然放声大哭。为命运的多舛,也为生命的可贵。
  想到这里,她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今天下午,若不是云笙拉住了她,她可能会和伊亚一样。
  下弦月将一束淡淡的银光投在地上。那光线与萤火虫有几分相似,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在黑暗中苦苦徘徊,不肯离去、不肯罢手,凄凉而执着。
  “我也会一直等着你,即使等不到,能一直看着你也好。”浮生轻轻地说。声音象拂过海棠花瓣的微风,明快而舒畅。
  睡在外间的云笙悄悄翻了个身,放心地阖上眼睛。
  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浮生一日比一日开朗快乐。
  这天她起床后,站在廊下,对珍珠笑道:“今年天气这么好,把冬天的衣服拿出来晒一晒,然后就可以收起来了。”
  珍珠看她一眼,也笑了起来,“是啊,原来这个时候还会下雪,可现在花都开得这么好了。”
  嫣红正在浇花,听她二人说话有趣,回过头来,见浮生穿着一条天青色的素软缎裙子,俏生生地站在一丛茶花后面,人比花还要娇艳几分,不由赞道:“这件衣服真好看,万岁爷一向不关心这个,竟然特意命织造处给主子裁制新衣,这种恩宠真真了不得。”
  云笙从屋里出来,拿着一件满翠缎圆鹅绒斗篷给浮生披上,一边念叨着:“万岁爷见您前阵子受了委屈,所以赏了几件衣裳。您看您,下巴上的伤刚好,偏又穿得这么单薄,现在天气虽然暖和,可万一染上了风寒,那怎么了得?”
  嫣红知道云笙忌讳自己,听她这么一说,面上难免有些讪讪的。浇完花后,一声不响地回了屋。浮生摘下一朵茶花插在鬓边,淡淡地说:“你也不要挤兑她了,都是身不由己。”
  云笙一愣,抬眼看去,浮生神色虽然淡然,却隐然有种威仪。曾经郁积在她脸上的惶恐、怯懦、自卑已消失不见。心中不由暗暗为她欢喜,当下笑道:“都是伺候主子的,谁挤兑谁去?平日里磕着碰着了,不过说一声也就是了。”又扬声冲屋里喊道:“嫣红姑奶奶,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嫣红与碧玉相视一笑,一手撑着窗,“几句玩笑话,谁还当真不成?姐姐这么说,可折杀我了。”她二人虽是皇后派来服侍浮生的,可与她相处这么长时间,也摸清了她的脾气和秉性。见浮生心地善良,待人和气,与其他的主子不一样,在皇帝面前也不像别人所说的那样狐媚惑主,心中渐生好感。上次在如意馆中,若非浮生及时吸去绢画上的水,不知还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因此皇后对她也有几分愧疚和感激,渐渐很少传她们两个去问话。两人也落得个清闲,只盼着早日熬到二十五岁,平平安安地出宫。
  浮生见大家不像原来那样互相提防,心中高兴起来,笑道:“这样和和气气地,不是很好么?”
  院外有人接口道:“什么很好?”接着已经进来花团锦簇的一群人。浮生一见是裕妃,连忙迎了上去,“多日不见,娘娘气色越发好了。”
  裕妃抿嘴微笑,扬了扬脸,采薇双手捧着一个檀木盒子,递到浮生面前。“今天早上廉王妃进宫向皇后娘娘请安,给大家带了些礼物,娘娘让我把这个带给你。”
  浮生见那盒子做海棠花瓣形状,忍不住赞道:“这个盒子这么别致,里面的东西一定更有意思。”一面打了开来。盒中是一块玲珑剔透的翡翠,中间浅浅抠了几个槽子,放着几粒色艳如血的心形豆子。浮生大感讶异,拿出一颗,发现它质地坚硬,色泽莹润,竟是从未见过之物。
  浮生的心顿时跳得异常快。
  裕妃也交口惊叹,“这么大颗的红豆倒真少见,也只有廉王妃才有这样的心思。”
  云笙瞅浮生一眼,连忙给裕妃搬了张椅子,“趁今日天气好,娘娘也在我们这里坐一会,奴婢给您端一盌摺叠奶皮来。”
  裕妃听云笙这么一说,倒也觉得有些饿,便拉着浮生的手,一并坐在廊下的木榻上。见嫣红用银盌捧出摺叠奶皮,知道是皇帝的赏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缓缓舀上一羹送入嘴中,一边闲闲地说:“你还没见过廉王妃吧?”
  浮生摇摇头。
  “她的大儿子马上要成亲,也算了了她一桩心事。”裕妃看着那一树梨花,微微一笑,“廉王府的大阿哥也真是个人物,为了一个女人,竟然抛下户部一摊子事,一直追到了杭州。可巧不巧,那女人居然就住在廉王妃娘家的园子里。廉亲王和廉王妃这才回京,向皇上请旨,为大阿哥和阿拉山王的小女儿完婚。”
  她看浮生神色茫然,笑道:“也难怪,廉亲王和廉王妃离开京城有四年了,你从未见过他们,现在听我一说,越发糊涂了。”她搁下小银勺,“好了,我还要去熹妃娘娘那里,这就走了,多谢妹妹的奶皮。”
  浮生连忙站起身,直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方回身坐下。她看着地上的花影出了会神,突然对云笙说:“好久没有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趁现在还早,你随我去一趟。”
  云笙正在收拾小桌上的食盘,忽然觉得心中一跳,连忙说:“主子,您忘了,皇后娘娘吩咐过,让您好好在这里养身子,不用去给她请安。”
  浮生拢拢额前的头发,“现在身子已经好了,也该去跟娘娘说一声,免得她为我担心。你要是没有时间,就让珍珠随我去。”
  云笙知道她虽然随和,性子却十分倔强,只好说道:“那您稍等片刻,我把这桌子收拾好了就马上跟您去。”她仔细地把桌子擦了两遍,又把地上、木榻上清理了个干净。浮生只是立在一边看着她,也不言语。云笙见避无可避,又估计着皇后那里已经清静了,便进屋洗了手,随浮生出门。
  两人走到坤宁宫门前广场时,见站着几个面生的太监,打头的一个约五十多岁,面目虽然普通,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浮生看了他一会,问道:“皇后娘娘现在可有空?”
  那太监目如闪电,在浮生脸上扫了一遍,垂手答道:“奴才是伺候廉王妃的。”再就没有其他言语。
  浮生点点头,又往前走了几步。旁边过来一个小太监,打着千说:“回主子的话,娘娘正在里面陪廉王妃说话,奴才禀报过了,娘娘说请您进去。”
  浮生微微颔首,忍不住又朝那太监看了一眼。
  云笙暗暗叫苦,脚下却丝毫不敢停。二人随那太监一路进了暖阁,只见皇后坐在炕上,下首坐着一个白衣女子,正侧着头说话,乌黑的长发美丽地披洒下来,仿佛有水纹流动其上,光华炫目。听见浮生请安的声音,她转过头,打量了浮生一眼,随即站起身来,雪白的长袍一泻而下。
  皇后微微一笑,对她说:“这是皇上去年册封的常在,名叫浮生。”又对浮生说:“这位是廉王妃,今天第一次进宫,你们就能遇上,也算是有缘。”
  两人连忙见了礼,各自坐下。这位廉王妃是浮生见过的最动人的女子,年纪并不大,似乎只有二十多岁。穿一条如初雪一般洁白纯净的双绉丝便袍,只在手腕上戴着一只翠玉镯子,清雅绝伦。
  浮生心中突然一安。觉得这廉王妃就算再美丽几百倍,也跟自己没有关系。
  皇后笑道:“你刚刚说到在杭州遇到阿拉山王的恩颐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廉王妃的神情调皮可爱,“我第一次看见她,以为是个小乞丐,便让灵枢给她一块银子,她看也不看,就将银子扔到地上。第二天我再从那里过时,她却向我要昨天的银子。我问她,‘你昨天不是不要么?’她答道:‘昨天我歇业,今天重新开张,所以要讨问旧债。’”
  皇后想到当时的情景,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孩子倒是刁钻调皮。”
  廉王妃也微微一笑,“我一问才知道,原来她的钱包被人偷了,无处安身,一时半会又不能通知家里人,只有流落街头。我见她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儿,就暂时收留了她,让她住到香雪海去。”她抿着嘴笑,“过了几天,弘昊就找来了。我这才明白,原来是捡了个儿媳妇回来。心底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连忙催着廉亲王回来,向皇上请旨,为他们完婚。”
  浮生只在一旁微笑着倾听。廉王妃见她神色淡然自若,心中顿生好感,又细细看了她几眼。
  浮生看她注视着自己,起身笑道:“多谢您的礼物,我十分喜欢。”
  廉王妃脸上有悠然之色,“那叫红豆,传说是心有相思之苦的人,落泪树下凝结而成。它是有灵性的神物,能给人带来好运。”她的声音很柔和很好听,浮生觉得心弦被徐徐拨动,于是再次起身道谢。
  又说了一会子话后,廉王妃脸上微有倦色。皇后关切地问:“可是身子还未好?”
  她扬起脸,小小的面孔在阳光中透明如水晶,水晶的中心却有几分惆怅,“我担心皇上责罚弘昊,一路上紧赶慢赶,到底年纪大了,有些吃不消。”
  皇后握着她的手,只觉冰凉如玉,惊道:“哟,这么凉……”一面叠声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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