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逍遥》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怒逍遥- 第95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皇后握着她的手,只觉冰凉如玉,惊道:“哟,这么凉……”一面叠声命人拿手炉过来。
  廉王妃趁势起身告辞,“不敢劳烦娘娘了,出来这么久,我也该回府了。九贝子他们要来,我还得回去张罗一下。”
  皇后本欲挽留,听她这么一说,便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了,有时间再进宫来,我们好好说说话。”
  廉王妃屈膝行礼,又对浮生点点头,扶着一个丫鬟的手就出去了。走了一会,突然间,随着风吹过,好像有什么东西传了过来。她往窗外看去,一棵海棠花树正在风中婆娑起舞,云彩一样的花瓣飘扬在湛蓝的天幕下,风景秀丽无比,不由得失神凝望。过了片刻,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转过头来。过道上铺着柔软的大红百花地毯,脚踩上去,悄无声息。她没有料到面前站着一个人,猛地看见他的脸,不由吓了一跳,顿时往后退了一步。
  灵枢站在她身后,刚要下跪请安,就被胤禛制止住了。
  原来真的是她。
  原来真的赶上了见她一面。
  走道上光线幽暗,阳光透过微微晃动的树枝,打下一片淡淡的光影,使她的脸比外面的春色还要美丽几分。
  他凝视着眼前这张红颜,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其实,不用手指触摸,他也能清晰地描绘出她的容颜。
  “身体可好?”
  “过得好吗?”
  两人一同发问,又一同笑了起来。笑声不大,却在空气中留下鲜明的印子。
  之后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也许只有一瞬间,他却觉得漫长如一个时辰。心中虽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是淡淡地说:“你还是没怎么变。”
  灵犀捂着胸口,一脸惊惧,“吓死我,我多怕你已不认得我。”
  胤禛想起临别前她的笑言,忍不住笑了起来。见她身后有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她微笑。
  半响,两人平静地告别。
  他目送那纤细苗条的背影离去,然后站在窗前,闭上眼睛,捕捉空气中那飘忽不定、难以名状的幽香。
  这一幕,都被站在拐角处的浮生看在眼里。

  初弦好

  廉王妃离开时,裙踞随风飘扬,银光闪闪,十分动人。
  浮生神色木然,那洁白的裙踞似乎一直拂到了她的心里,冰凉而无望。她凄凉地想着:“我早该知道是她了,却自己欺骗自己——她年纪太轻,不是那画中人。可是看他的神色,那满满的爱恋想念,不是她,还能是谁?”
  她想起了廉王妃的手。那是一双真正的柔荑,象花瓣一样白皙柔软。浮生瞥到时,立即缩起了自己的手。
  还有眼前他寂寞的身影,笼罩在一片宁静的悲哀中,无尽的念想象藤蔓一样四处伸展。
  刹那间,浮生只觉无限彷徨寂寥。虽然一早就知道结局如此,也在心中千百遍地设想过这种局面,可是一旦真正发生了,悲伤和心痛还是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天老地荒。
  “啊!他是多么地爱她。”
  “我再等不到他了。从今以后,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他。”
  云笙见她神色凄苦,心中不由大感难过。自从浮生调来伺候宁妃起,她就喜欢上这个温柔坚强的女孩子。无论宁妃怎样对她,她总是一声不吭地承受下来,过后也不抱怨,就像一个最听话的孩子,什么也不说,只是逆来顺受,乖巧得让人心疼。
  谁都可以看出她对皇帝的情意。可是在皇帝的眼中,一路走来,沿途的风景都是幻影,只有那一个人最真实。最大的悲哀就在这里——她不爱他。或许是不能,或许是不敢,或许是不愿。
  岁月就这么蹉跎过去。
  这是谁的错?——谁都没有错。
  胤禛并没有象浮生以为的那样痛苦,相反,某种莫名的喜悦正在胸口荡漾开来。她是一种无法满足、也不可能满足的憧憬。是他年少时的梦,是全部爱情的寄托。得不到她固然痛苦,却永远不会失望。情到浓时情转薄。同样的道理,一片深情冷处浓。只要知道她幸福就够了。
  他在窗前立了片刻,静静离去。
  浮生走到他站过的地方,轻轻伸出手,带着他体温的风悄悄从指尖滑过。温暖的春风,使人心醉,使人心碎。
  春风一路拂面,绵长柔软的柳枝丝丝弄碧,绚烂的桃花灿如云霞,开一分,春光便减去一分。
  “廉王妃今年多大年纪?”回到竹音馆后,浮生漫不经心地问云笙。
  “奴婢不知道,大约不小了吧。”
  “看上去好像只有二十多岁,我还以为是廉亲王续娶的呢。”浮生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讽刺,云笙没有接话。
  浮生沉默了一会,端起茶杯,低头苦笑。身下的软垫椅子忽然坚硬起来,她如坐针毡,十分难受。她知道,这种感觉叫嫉妒。
  痛苦象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在她的心上,渐渐变得潮湿柔软,慢慢从眼眶中溢出来,一滴滴溅到茶杯里。她的思绪飘到很远地方。小燕子高高飞翔,纯洁的玫瑰花嫣然绽放,幸福在花心中假寐,但是她无力摘取。
  沙得克的石像还深情地立在萨玛利仙的坟旁。
  浮生抬起头,看向窗外。百花绽放,明净的天空露出金色的微笑,鸟儿在枝头高唱。她想起了爹娘的话:“只要生活得问心无愧,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窗外的梨花满树洁白,天空笑盈盈的,春天的气息纯洁而可爱。
  所以人更应该自爱。
  “我不奢望你爱我,我不作非分之想。我愿意一直等着你,陪着你,就象草原上的石像,永远永远伴在它心爱的人身旁。”她的声音很低很低,缠绵而柔和,象某种古老的、久已忘却的痛苦。
  几瓣梨花从树上飘落下来,寂静无声。
  世间的悲欢离合由不得人,但在一颗善良的心中,欢总是大于悲。
  灵犀踏落花而行。那是隔壁的海棠花瓣,顺着东风,大半飘到了叹息桥上。她落脚很轻,鞋底即使沾到些许花瓣,也不会使它们碾落成泥。
  路就在自己脚下。该怎么走,她从未犹豫过。人最要紧的是有勇气,选择一条正确的路,一直走到天黑,绝不回头。不管路上有怎样的风景,她的终点始终不变。
  自己的人生由自己做主。于是恨事渐少,只剩些许的遗憾。
  弘历正和弘昊从桥这边上来,突然看见一个白衣女子冉冉走近,整个人似裹在一团光雾之中。待看清她的容貌后,心中不由一动。
  正在猜测这女子是何人时,弘昊已上前躬身行礼:“给额娘请安。”
  弘历一惊,想起素日听到的一些传言,脑子里顿时涌出四个字——原来如此。
  灵犀拉住弘昊的手,和声问道:“大婚筹备得如何?”
  她的声音婉转柔润,似微风过处,湖水轻响。不知何故,弘历觉得耳朵突地一麻。
  “大致已经准备好了。”弘昊笑道:“这次多亏了宝亲王,户部才没有出什么事,否则皇上怪罪下来,我们也不用准备什么大婚了。”
  灵犀这才认出旁边这位英俊的男子是宝亲王弘历,笑道:“我上次见你还是个极小的孩子,没想到一下这么大了。”
  弘历惊醒过来,连忙庄容上前行礼:“弘历拜见八婶。”
  灵犀知道弘昊离京后,全靠弘历帮他处理户部的事,当即搀住他的手臂,“宝亲王不必多礼。我最大的心事就是弘昊的婚事,你是他们的大媒人,按说我还要谢谢你才对。”
  弘历见她微微笑时,嘴角弯弯,灿若朝华,端的是风情无限,不觉有片刻失神。他府上也有不少美貌女子,可都远远及不上这位八婶。他本来是个风流潇洒的人,嘴巴又甜,若是换了其他女人,一定会借机说笑两句,哄得对方心花怒放。可是现在他却不敢造次,只恭敬地说:“小事一桩,八婶太客气了。”
  灵犀见他神情怅惘,她纵然玲珑剔透,却哪里猜得到弘历此时的心事。她也没在意,拿出一块帕子,拭去弘昊额头的汗,又整了整他的衣服,笑道:“有时间再来玩,现在就不耽误你们了,请便。”说罢,对他二人点点头,款款下桥而去。
  弘历好似若有所失。他去其他府上时,无不被争相追捧,伯母们盛情挽留,弄得他十分不自在。今日八婶爽朗大方,丝毫不管这些繁文缛节,说完话立即离开,他却微微有些失望。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转头看去,那神光离合的背影已消失不见。
  他轻轻在心底叹息一声。
  灵犀走到倚翠园时,忽然看见丫鬟杜鹃迎了上来,不由对灵枢笑道:“这丫头今天倒精乖,知道出来接我。”
  杜鹃笑道:“是王爷说您应该回来了,让奴婢出来迎接您。”
  灵犀微笑不语。只有他,永远只有他。
  胤禩站在廊下,看着她从一片树荫中出现,步履轻盈,仿佛足不沾地。他走上前,拥住她的纤腰,轻嗅发间的清香,“今天心情如何?”
  这是他们的每日一问,奇怪的是两人都乐不知倦。
  怀中的女子仰起面孔,笑靥盈盈,“很好。”春日的阳光拉长了睫毛的影子,温柔地覆在她的脸上,黑漆漆的眼眸清澈如水,在阳光下暗暗闪动七彩光华。
  时光仿佛回到旧日,回到美丽空濛的西子湖畔。风从湖面徐徐吹来,夕暮的霞光渐渐染红天空和湖面。他握着她的手,在幽静的青石路上散步,看着天空从澄蓝转为蛋青、浅紫,直到满天星光。地面有些潮湿,她的长裙拖在地上,悉悉作响。远处高楼上传来柔媚的歌声:“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江国,正寂寂。叹奇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这是南宋词人姜夔咏西湖孤山梅花的小词,因词意清空而深得江南士人的喜爱,故江南的舞榭歌台上,随处可闻此曲。
  “这是姜夔的《暗香》。”她立在月下,神情依依,“其实他写的不是梅花,而是少年时深爱的一个合肥女子。他们分别时正逢梅花盛开,所以姜夔最好的词都是咏梅的。”
  他回过头,凝视着她美丽的面孔,“我只喜欢辛弃疾的咏梅诗,‘倚东风一笑嫣然,转盼万花羞落’。”
  在她嫣然一笑间,个里柔温,容人老于其中。
  他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谁也不知道命运是何物,当事人只有经历过后才能有所体会。可是这个女子却改变了他的命运。他还记得第一次在京城相遇时,她脸上惊惧悲伤的表情。掌管刑部的时候,如果不是她从旁提醒,他肯定会保全刑部的人,从而得罪皇阿玛。错误一旦犯下,再难有改正的机会。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以四哥的性格和他的实力,他不难猜出她害怕的是什么事。
  不是没有试过走另外一条路。可是每次启程不久,他就不由自主地回头。因为他知道,在那条路上每多走一步,就会离她更远一点。
  每个人都有一个自觉遵守的不可逾越的界限。她,就是他的界限。
  她的爱足以化解一切怨恨和不满。
  在去海南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只待回京以后大展宏图。以他的才智和她告诉他的消息,成功的把握极大。可是目睹她站在海边,无聊地踢着细纱时,他的心刹那间柔软下来。
  他告诉自己,“我只要护她周全即可,再别无所求。”
  有好几年的时间,他认为自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