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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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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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郎不懂,陈恪便简单些作答:“消耗了力气,长出了气力。”

五郎还是不懂,陈恪只好黑着脸道:“总不能因为要排泄,就不吃饭吧……”

“原来如此……”五郎恍然。

这天上午,陈恪正在和五郎比赛做俯卧撑,六郎在一边加油,突然听到外面有叫门声。

“这么早就来送饭?”陈恪从地上弹起,胡乱穿上单褂,去开门一看,竟然是潘木匠。只见他带着两个学徒,推着满满两辆大车。

“潘叔,走错了门吧。”陈恪调笑道:“我们家可没买家具。”

“没错,就是给你家送的。”潘木匠背着一把崭新的官帽椅,满头大汗道:“快找地方摆下!”

“哦……”陈恪有些愣神,但还是让开去路。

潘木匠便命徒弟们把板车推进来,卸下上面的桌椅板凳、书案茶几等家具,清一水的崭新红樟木……虽然比不了黄梨木珍贵,但在这年代,已经是上好的用材了,而且精雕细琢,用漆考究,一看就是诚意之作。

卸车完毕,潘木匠便让徒弟们把这些家具搬进屋里,自己则从车上取下自己的木匠包,去卸那些腐朽不堪的门窗。

陈恪终于反应过来,拉住他道:“这是作甚?”

“上次过来,看到三郎家里的家具门窗都太不像样了,”潘木匠不由分说,卸下一扇窗户,用手一掰,就掰成两段,递给陈恪看道:“瞧,这都朽了。”便扔在地上,去卸另一扇道:“这不是打咱的脸么?早就琢磨着,给三郎家换一遍新,无奈货主催得太紧,只能每日见缝插针打一点,到前日才干完。”说着一指外面的家具道:“稍微干一干,就给你送来了。”这年代的漆是采自天然漆树,无毒无污染,可放心使用。

“多谢……”陈恪有些感动道:“一共多少钱?”

“跟你要钱?”潘木匠大摇其头道:“我得被两个徒弟笑话死。”说着脸上掩不住的自得道:“你晓得这个月,订出去几贯正气?”

“一百贯?”陈恪笑道。

“整整五百贯!”潘木匠伸出粗糙的大手,咧嘴道。

“这么多?”陈恪惊奇道:“你也不怕撑着?”

“撑不着,咱新买了个院子,雇了十个工人,”潘木匠大大咧咧道:“我这两个徒弟,现在都成师傅了。”

“恭喜啊。”陈恪抱拳道:“真没想到,咱们县市场这么大。”

“光咱们县自然不行,是临近县里,那些木器商人来订购的。”潘木匠挠头道:“知府衙门、还有各县的衙门也来订,不过只给我半价,我不知答不答应。”

“当然答应了,”陈恪断然道:“一共要多少套?”

“加起来,怕要一百套。”潘木匠肉痛道。

“你要是听我的,就干脆白送。”陈恪道。

“白送,为啥?”

“为啥?”陈恪道:“一贯正气这么红,很快就有人仿造,你虽然已经在官府备案了,但人家本乡本土的,肯定睁一眼闭一眼,会给你造成多大损失?卖官府个人情,虽然不能杜绝仿造,但假冒还是可以禁住的。再说你往后就是有身份的商人了,少不了和官府打交道,这可是个建立关系的好机会。”

“原来如此。”潘木匠重重点头,咧嘴笑道:“三郎就是有见地,光你这番话,就值这些家具钱啦。”

潘木匠带着徒弟忙活了大半天,把三间屋的门窗连着院门全都换新,屋里也摆上了崭新的官帽椅、八仙桌、宽大气派的书案、书架……甚至还有一张巨大的八步床。仅这张床就要打造大半月,可见潘木匠说的是实在话。

中午自然要管饭的,酒楼送来的定然不够,陈恪便上街买了新鲜的食材,亲自下厨炒了四个菜,还从东屋拿出两坛酒,在树荫下摆了满满一桌。

看到桌上色香诱人的炒菜,潘木匠瞪大眼睛道:“蔡老板的神技真是你教的!”他现在也是县里炙手可热的人物,自然在来福酒店尝过传富的手艺。

“呵呵,算是吧……”传富两个月在他家进进出出,邻里街坊都知道,所以这种事儿根本瞒不住。

“神了!没话说,三郎就是个神人呐!”潘木匠直挑大拇哥,他那两个徒弟也使劲点头,佩服得五体投地。

“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陈恪端着酒坛,给潘木匠师徒斟酒道:“这是家酿的,尝尝口味如何。”

橘红色的酒液从坛口缓缓注入碗中,空气中多了股橘子的清香。还没喝,就让师徒三人感到赏心悦目,使劲耸着鼻子闻起来。

陈恪却遗憾道:“得用玻璃杯,这酒方能显出好处……”

但他无疑是对牛弹琴,潘木匠师徒已经端起酒碗,咕嘟嘟牛饮而尽,然后一抹嘴,哈哈大笑道:“好酒!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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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美酒飘香

第三十四章美酒飘香

对酒当歌

潘木匠师徒牛嚼牡丹,实不知这一小坛橘酒,费了陈恪多少心思。

陈恪虽然好酒,但这酒不是酿给自己喝的,而是用来帮人的。

陈家是十一家的债主,在青神县便有六家,除了蔡传富之外,还有一个姓李的酒商、一个姓张的橘园主、一个姓贺的竹园主、一个姓涂的酱商、一个姓钱的炭商。陈恪从侧面了解到,这几家原先便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惨淡经营。前几年朝廷和西夏打仗,为了筹集军资,对蜀中工商业加派‘西夏钱’,那些盈利良好的商家尚且被压得喘不动气,这几家直接债台高筑,无以为继了。

其实这几家并非还不上陈家的债务,只是债主太多,还家这个不还那家,那家非毛了不行,索性谁都不还,拖一天算一天。虽然陈恪理解他们,但绝不喜欢这种耍赖的做法。

不过有时候欠债的是爷爷,这话一点不假。日子一天天过去,陈恪利用空闲时间,对这几家的生意进行调查,发现除了经营不善外,最大问题是出在产品上。

就拿那叫李简的酒商来说。

宋朝施行专利榷酒政策。在四川,这种政策分两层,一个是官酿官卖,另一个是民酿民卖。顾名思义,前者是由官府独占酿造、出售的全过程,自然可以享受垄断暴利。后一种则是允许酒户买扑承包,所谓‘买扑’就是承诺向官府缴纳一定数额的税款,获得开坊置铺、酿酒卖酒的权力。

这就好比后世国企与私企在同一行业竞争,结果可想而知。几乎所有的名酒,以及销量最广的黄酒和白酒,都被官营垄断,根本不向民间提供酒曲,亦不许民间自酿。而民营的酒商只能用土法酿制果酒、药酒和配制酒,其中又以果酒为主。

宋代的果酒,是以各种果品和野生果实,经发酵酿造而成的低度饮料酒。陈恪在市面上见到过葡萄酒、梨酒、荔枝酒、石榴酒、枣酒、黄柑酒、甘蔗酒以及蜜酒等,种类可谓繁多,销量却很可怜。起初陈恪很难理解,因为据他所知,宋朝是唯一一个鼓励饮酒的朝代,宋人好酒如命,但偏好口感香醇的低度酒,所以黄酒才会大行其道,成为最主要的酒种。

为何本该更符合宋人嗜好的果酒,销售却很不理想呢?在亲自品尝过之后,陈恪便明白了——这些酒望之色泽浑浊、多有絮状杂质,且酸涩味苦,掩盖了本应由的果香,对于追求享受的宋人来说,宁肯多花钱买官营的黄酒和白酒,也不会去碰这种便宜的劣酒。

究其原因,是因为与酿造技术已经十分成熟的黄酒相比,果酒的酿造工艺还处在很原始的阶段,无论是对酒液中的沉淀物和悬浮物,还是对混杂在酒中的苦涩味道,这个年代的人还没有办法……或者有也敝帚自珍,绝不外传。

后世的人都会自酿一些果酒饮料,而且陈恪那老中医的祖父,每年都会亲手酿一些果酒和药酒,供全家人享用。所以对自酿果酒的技术,陈恪并不陌生。只是毕竟从没亲自动手,想要将理论知识,变成色泽和口感都十分理想的果酒,绝非易事。

就酿造工艺而言,果酒可以分两种,一种是葡萄酒和李子酒等一些自酵果酒,这些酒不需要酒曲,因为其表皮中,便含有野生的酵母菌,可以自行发酵。另一种,则是需要加入酵母,诸如苹果酒、桔子酒、荔枝酒等绝大多数果酒,因为其自身不带酵母菌,只靠自然发酵的话,酒没酿成,就先变质了。

而催化各种酒类的酵母菌都是不同的,所以必须得到某种酒的酒曲……也就是酵母菌,才能酿造相应的果酒。

酿造那些自带酵母菌的果酒要简单一些,但这时的交通条件决定了,生鲜食品有其地域性……所谓地域性,就是市场上的外地产物价格高企,本地产物价格如土。所以舍近取远是愚蠢不可行的。

而青神这个地方,种植最多的就是柑橘,葡萄倒也有种植,但这种不耐保存的水果,只有上市的短短一个月内才看得到。而当地人用土法贮藏柑橘,可以保存八个月之久,所以市面上随时可见的水果,唯有柑橘。

所以他想尝试着,捣鼓出橘酒的酒曲来,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地方优势,既救活酒商李简,又把张家的橘园带动起来,可一举两得。

其实制备橘酒曲的原理很简单,就是收集带酒香的腐烂柑橘,取其果皮及部分果肉,加入到新鲜橙汁中,然后在常温下发酵,待产生明显酒味后,便说明有大量的柑橘酵母菌产生。然而必须以一定配比浓度、在一定发酵时间内,一定发酵温度下,才有可能发酵出合用的酒曲来。

每一样都需要摸索才能的确定。

好在青神的柑橘贱如土,花上几十钱,就可以买一大筐,倒也折腾得起。于是从春天开始,他就在不断尝试,希望找到理想的酒曲。不知经过了多少次失败,才终于摸索出一套,以观察一定时间内,产生发酵气泡多少,确定酒曲发酵能力强弱的方法。

得到合适的酒曲之后,便可以将新鲜橘汁少量多份的分装,分别加入酒曲发酵。待到发酵完成,再用洁净的纱布用力挤压,色泽味道都极浓郁的原液便流出来了。

再将鸡蛋清打成泡沫状,用少量原液充分搅拌混合,然后加入坛中,充分搅拌和静置,至酒液清透明,将沉淀物弃掉,便可得到原酒,选取酒香味、口感、色泽最佳者勾兑,便得到理想的橘酒。

这个过程同样漫长,直到前几天,陈恪才第一酿出了各方面都可与后世媲美的橘酒。

美酒问世,却让潘木匠师徒三人牛饮了,真好比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到了傍晚,陈希亮回来,看到家里的物件门窗簇然一新,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门。得知真相后,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坐在红樟木的官帽椅上,左手轻轻摩挲着光滑的桌面,久久不语。

余晖下,陈恪分明看到他眼中,闪动着晶亮的光泽。

等到陈忱回来,陈希亮半天才憋出一句道:“爹爹无能啊……”说着便起身出去,晚饭也不吃了。

看到他反常的举止。陈恪不禁瞠目结舌,他知道陈希亮虽然自尊心极强,但绝不是那种迂腐死板、死要面子之人。怎么今日对着这些家具、门窗,却这么大反应?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还是心里的负面情绪,量变产生质变了?

家里焕然一新后的第一餐晚饭,竟这样郁郁寡欢。陈忱吃不下饭,陈恪吃不下饭,五郎见哥哥吃不下饭,也跟着吃不下饭。只有小六郎吃得下饭,可惜看到五郎杀人似的眼神,他只好可怜兮兮的坐在那里。

“都是我不好,”陈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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