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颜歌- 第11节

隐儿愣了一下，随即弯了嘴角，看似一本正经的表情里明显几许戏谑的神思。我扬了扬头，努力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曾几何时，我在他的目光下竟会有些心虚？以前的每一个目光挑战，哪一次不是他在我的坦然中节节败退的。

“所谓无功不受禄，胡老板，还是带回去吧。”

11、醉意浓1　。。。

“公子，这…………”那青衫人颇有为难之意。

“你送回去就是了。别忤在这儿了。”隐儿端起架子来，还真是一点也不含糊。

青衫人正欲离去之时，门口响起一声清亮的女声：“好一句无功不受禄。”

循声望去：柔蓝的百花缎使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清爽，细致柳眉，秋水明眸，配上粉粉的脸蛋，娇艳得胜过衣服上的任何一朵花。

青衫人见到她略一颔首，“周小姐”态度谦诚，只是不知这小女孩是什么来历？

隐儿见到我疑惑的目光，无辜的歪了下头。

“你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等到青衫人退出之后，那周家小姐才转过头来，先是将我上下仔细打量一翻，然后转向隐儿，“咱们还真是有缘呢，一个时辰前，你在街上救了我，我还没来得及道谢，你就已经走了，想不到，在这里也能碰到你，这不，我才叫人送了酒来以示谢意，这就不算是无功受禄了。不介意我坐下一起用餐吧？”

她正是光彩照人的年华，讲话直接，有种势在必得的气势。

我生怕隐儿会拒绝她，看她的衣着打扮，言谈举止，定是出身不凡，隐儿刚入朝中，又是半路封王，本就有多方不满，还是不宜得罪别人。再加上，她不过十五六岁模样，这个时候的女孩子自尊心是最强的。

“当然可以，周小姐如此盛情，我们自然不会拒绝的。”隐儿微笑着说。

那周小姐带着无比甜美欢喜的笑容坐了下来。然后轻执酒壶将美酒倾入杯中，我注意到她的手指修长圆润，宛如白玉雕成；到不逊这玉杯了。

第一杯，自然是给隐儿，第二杯满时，稍有犹豫了，放到了我的面前，然后自己再斟上一杯。也许是她还没学会喜形不于色，也许是天生傲气使然，于是我轻易的从她脸上知道，她并不喜欢我。

“这是我敬你的，算是答谢，要不是你，就算我没事，那马儿发起狂来，估计也会给我惹不少麻烦。”说着端起酒杯，扬起精致的小脸，直视隐儿。

“周小姐…………”

“我叫周绮。”

“呃，周绮小姐，其实你不用这么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任何人见到受惊的马车在街上横冲直撞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我只知道是你救了我，有恩必报，所以我是一定要感谢的，周绮先干为敬。”说着真就一饮而尽，隐儿见她如此，跟着喝下一杯。

我低头，作专心品酒状，白玉酒杯里绛红一片，清澈明亮，色泽似琼浆，深吸一口气，一股酒香直袭肺部，还隐隐沁着几缕花香，酒倒是好酒。

正送到嘴边，隐儿却伸手拦住，“你慢点喝，这酒虽香，却烈，后劲可足着呢。”

那周绮也正看着我，我笑了笑，“我又不是小孩子，我

11、醉意浓1　。。。

有分寸的，你们喝就是了，不要管我。”

轻抿一口，却是唇齿留香。

“姐姐，这酒怎么样？”周绮笑得很甜，这声姐姐叫得更甜。

“恩……入口绵甜、回味无穷，热烈却不灼口，甘甜又不腻人，好酒。”我真心称赞。

“这是丹桂酒，而且是少见的红色丹桂花，这可是从南夜国传来的，听说因为花开不多，采摘又繁复，所以珍贵。”

“看来，我到是占了郑公子的光了。”

那周绮看了我一眼，带着甜甜的笑容对我说：“姐姐，长得很像一个人呢。”

“哦？”我随意的应着。

“是呢，我曾经见过一副画像，里面的人长得和姐姐可真像。”

“天下之大，长得相像并不足为奇。”我正要问问，却被隐儿插过话来。

周绮看着隐儿笑了笑，转手给我斟满一杯，然后再给自己满上，“姐姐，我也敬你一杯。”

对着一个用最纯真的笑容，最直接的期待看着你的小女孩，我无法拒绝。

三杯过后，没觉得异样，只感觉这酒似乎越来越醇香，那周绮两只眸子也越发的晶晶闪亮了。

先前上酒的绿衣少女，走了进来，先对我和隐儿简单行礼，再走到周绮面前：“小姐，时辰不早了，夫人还在等您呢。”

“知道了。”那周绮不耐烦看应道，沉默半会，再一番客套，这才起身告辞。临出门之时，回过头来，“记住了，我叫周绮，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我不知道她这句话是对隐儿说的，还是对我说的。

“猜出她是谁了吗？”隐儿看着周绮离去的背景问道。

“傲气凌人，却又举止得宜，连那绿衣的侍女都是进退有礼，不卑不亢，又是姓周。”我略一沉吟，继续道，“我好象听说，左相是周姓，深得皇上信任，是吧？”

“看来没喝多嘛。”隐儿调侃道。

我没有理会他，径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头搁在手臂上，“那周家小姐显然是知道你的身份的。”

“哦？何以见得？”

“我故意说是占了郑公子的光了，她都没有反应，郑是国姓，再加上现在这京城谁不知道神秘的皇长子风光入朝，以她的身份，她总该多多少少表示下猜测才正常嘛。”

“那匹马车在街上，直奔我而来，我制服了它之后，那周绮从马车后面下来，并无一丝惊慌。既然别人安排一场戏，我没有理由不配合着，不是吗？”他淡淡的说着，眼睛微眯，有种一切都了然于胸的自信，又有种无奈的嘲讽。

这种神情不是我所熟悉的，以前他只是个懂事的孩子，现在的他，沉稳、内敛，带着隐而不发的气度。一时间，只看着他，竟不知道如何答话。

隐儿见我盯着他，随即换了神色，“你呀，是不是狐狸变

11、醉意浓1　。。。

的？什么都瞒不过你。”说着，很自然的伸手将我手中的酒杯拿走，然后换上一杯清茶。

“哦，你变着法的骂我狐狸精哪。”

“狐狸精我是没见过，不过，如果狐狸精都像你这样，我想，我会喜欢的。”他认真地说。

我有些愣了一愣，心没由来的漏掉一拍，真的喝多了不成，怎么觉得晕晕乎乎的。尽量敛去眼里的光彩，拿起他换上的那杯清茶，轻呷一口，笑着说，“看来这京城的水土就是好，这才回来多久，连嘴巴都变甜了。”

他没有接话，只是沉默的看着我，釉彩的九莲灯将对面的他勾照出一个隐约的轮廓，他的脸藏在我的影子里，某种神秘的期待就这样从这个影子里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12

12、醉意浓2　。。。

出得聚贤楼的时候，天空已经一片墨黑，几颗星子点缀其间；熠熠闪光。刚刚在里面还没觉得酒劲，现在反而觉得酒香是越发的醇浓。空气清润而宁静，深吸一口气，以期稍稍赶走一点酒意。

秦柱跟小璃已经等在门口，爬上马车，倚着车沿歪坐着，却更觉得昏沉。

马车突然起程，身体不由自主的前倾，惊惶之下，却并未跌倒，隐儿适时的伸出手臂挡在了前面。

松了一口气，侧头看着隐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吓着了吧？”隐儿关切的问。

“呃？”我有表现这么明显么？明明已经很镇定了。

“你呀，不管是心虚，还是害怕，都会用手摸额头。”隐儿看着我，明亮的眼睛里浅浅笑意悄然浮动。

“我自己都没注意到呢。”我尴尬的理了下滑到脸上的发丝，重新歪坐着。

隐儿握住我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另一只手犹豫了一下，轻轻的扶在我的背上，将我靠在他的肩上。

“这样，你舒服些。”又似乎为自己这个举动找了个理由。

我没有说话，只是这么静静的靠着，我喜欢他匀称修长的手臂，因为他总是会在我每一个需要的时候，适时的出现；喜欢他温暖宽广的胸膛，之前每一个醒来的暗夜里，他总给我最坚定的拥抱。

可是现在，一切都在慢慢变化的吧，只是我不愿去想，不愿去面对这个中的缘由。

就像刚刚，他伸手揽我在他肩上的时候，即使只是一瞬的犹豫，我还是注意到了，他的犹豫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从回郑临国的那天起，就已经在变了，他不再是那个属于我一个人的隐儿，而是晋王，郑临国的皇长子，这背后的种种，注定了不再是从前了。

从前……从前又是什么呢？从前我们的生活里只有彼此。现在，于我而言，并没有变，除了他是我熟悉的，其他的都是陌生的。

他的人生简单的时候，我告诉他，男儿应当志在四方，可当他置身于掌控天下的皇城中，拥有万人景仰的身份的时候，我却开始不安。

我一方面担心他之前太过简单的经历会使他无法在这个权力的中心全身而退，另一方面又担心他为了生存，为了权力而最终再也变不回以前的他。

我缠绕在自己的相互矛盾中，内心似杂草丛生。

马车在暗夜里缓缓前行，四周静谧一片，只听到两人心脏的跳动声，一声一声，相随相和，似从未变过。

“吁——”伴随着一声驭马声，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这么快就到了？”

“你昏昏沉沉的，哪里知道快慢，要不是我叫秦柱慢着点，早就到了。”隐儿拉了下因为我而略皱的衣襟，笑着说。

我没有反驳，只是笑笑，身体确实是昏昏沉沉，可意识却

12、醉意浓2　。。。

似比往常更清醒，正因为清醒，所以才想多了，没有注意而已。

隐儿掀开车帘，扶我下了马车，又将我交给小璃，并嘱咐：“回家记得吩咐厨房用些葛花加少许人参、橘子皮煮水；制成醒酒汤，睡前给你家小姐喝下。”

小璃一一应下。我在一边安静的听他详细吩附小璃种种需注意之事，内心似清风拂过。

我跟小璃走侧门，穿过后院那片花园，就到卧房了，不想让别人看到我这么晚了才回来。

踩着花园内的碎石小径，夜风徐徐送来缕缕清香，似乎隐约听到百花低语，待再侧耳细听，却是静谧一片，只有风长长久久的缠绕着我的指尖，很奇异的感觉。我伸出手去，却又无力的垂下。

“小姐，小姐？”小璃拉了拉我的衣角。

我回过神，这才忽觉竟在黑暗中站了这么久。转个身去，欲从回廊走过，却意外发现义书书房的灯还是亮着的，这个回廊东面是义父的书房，离我现在的位置很近，往西一直走，就出了花园了。我要不要去看看义父呢？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快回房去吧。这里风大着呢。”小璃拉了拉衣服，我看到她单薄的衣衫。

现在快入夏，白天天气较暖，加上艳阳高照，出门穿得少了些，现在到了晚上，就显得冷了。

“小璃，你先回去穿件衣服，再去厨房，吩咐再煮点小米粥，给将军送去。”

“小姐……小璃先送你回房吧。”

“好了，快去吧，我没事，只是头有点晕，放心吧，一会把那个什么醒酒汤，也端到我房里来就是了。”

小璃应着，转身离去。我也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听到“吱——”的一声似开门声，回头看去，从义父书房内出来一位女子，也许是因为喝了点酒，也许是因为距离的关系，我没有看得太清，只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女子出来之后又反手将门带上，随后向我这里走来，廊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