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年华- 第6节

　　结果他的所有行为都被父母发现了，他们强行夺走了那残破的相片和放大后的姨妈近照，他们说这是背离父母忘恩负义的罪证。而且父母因此气得脸都变了形，他们说没想到这么多年来养了一条黑了心的狗。　

　　父亲呵斥着他，要他赶快滚出这个家门，从此后一刀两断各不相认。　

　　他闻听父亲的言语如此绝情，不禁也气冲肺腑，他和父亲大声地叫嚷了起来。父亲一看果真反了，号令身高马大的亲儿子把他拖到了街上。他努力地反抗着，父亲又令小儿子狠狠地揍他。但是，骑在他身上和他一块儿生活了十几年的弟弟挥舞的拳头始终没有砸下来。围观的村民纷纷过来拉架，好说歹说才劝走了父亲。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父亲叫来了村里的大队干部，父亲要让他们做证彻底脱离和他的一切关系。　

　　村干部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那严峻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他们说是他太过分了，这种行为太伤大人的心。他们问他是否真的要离开这个家，去找那个抛弃了他的亲生父母。他们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还真迟不如早好些。　

　　他哭得那么伤心，甚至感觉整个四肢也特别麻木。他纵有千言也解释不清自己的心思，他只是央求村干部不要让他离开这个家，不要让他离开还赖以生存的父母亲。他说他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他更不会去那个所谓的亲生父母那里。

　　在一遍遍的祈求和哀怜下，他才被勉强地留了下来　。　

　　快要高考了，他按捺不住心中尚存的一点冲动，偷了家里五元钱就直奔学校去了。

　　当他翻越了十几里的山路乘上了大巴车，他才知道车票费竟然是六元钱，他只得和售票员说上一顿好话才给了个照顾。　

　　七月七日那天一大早，天就开始下起了雨。他因为没钱只好寄宿在同学家里，从同学家到考场有很长的一段路，他快步向学校跑去。等到了考场，他成了一个十足的落汤鸡。　

　　何蹈平回忆到这里早已是泪眼迷离。伟看着何蹈平的脸，他竟也忍不住地哭出声来。伟说：“古人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干杯吧，喝了它就会忘掉所有的不幸。”　　

　　两只杯碰过之后，两颗年轻的心都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伟早早地醒来就去拨弄何蹈平了。伟说：“对不起，我昨天不该问起你那伤心的往事，搞得大家都喝醉了。不过，昨晚我醒来后，一直为你的事琢磨着。你不能再这样呆下去了，你不要用热爱这份事业去掩盖你实质上还在苦苦追寻那十分渺茫的梦，就算是你达到了又如何？你是否有经济能力去真正实现它？更何况你现在的家庭正在逐渐把你推向地狱，因为你是他们现实的累赘。再说人家有自己的亲生儿子，以后养老也不会指望着你。”　

　　何蹈平刚从梦中醒来，就被伟一阵阵连珠炮似的话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他说：“我是爱这份工作，那些学生也需要我。再说我不干这份工作我能干什么，干别的不懂行不说，我又身无分文。”　

　　“你这样干下去，有哪个女的愿意和你饿着肚皮空守清高？不懂行就认真学，没有本钱可以多找些同学和朋友。”伟理直气壮地说。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何蹈平木讷地说。　

　　“开饭店。”伟把字咬得咯嘣脆，“现在湖东铁路分局正在兴建中，各个段人马已基本到位，那有多少人啊。最主要的是那里的工人基本上是从学校刚招来的，一色的单身汉，他们中下馆子的人机率大。而且，目前饭店很少，这是一个绝好的市场，又是一个尚未被完全开发的市场。”　

　　何蹈平被伟的一席话说动了心，他也意识到了伟说这些话的重要性，如果真的能成功了，那将意味着他的新生活开始。于是，他说：“那我怎么个干法？”　

　　“这个你就不用考虑，我昨晚替你想好了。你只顾教好你的书，不能亏了学生们。这个阶段先办理有关的营业手续，我家住在县城，这些事可以让我父母帮个忙。等你这个学期结束了，你再辞职过来开你的饭店。”伟说。　

　　“多谢你替我考虑这么周全，那我就在商海中试试用气吧。”何蹈平感激地说。

14　　意外来客
伟走后，何蹈平感觉整个人也好象变了，干什么事也都信心十足。他似乎冥冥中看到了那条未曾谋面却已布满了鲜花的大道，他的脸上不由地洋溢起了自信和微笑。他决心要大干一番事业，让他晦暗的青春从此大放光明。他在日记中写道：

　　陈积的案牍　

　　映照一颗鲜活的心灵　

　　隐晦的灯光　

　　抑制不住澎湃的激情　

　　清苦的岁月　

　　铸造出坚韧刚强的毅力　

　　不幸的命运　

　　难已遏止孜孜以求的精神　

　　是挺拔的大树就要直指蓝天　

　　是伟岸的雄鹰就要搏击万里苍穹　

　　何蹈平在工作之余，开始为以后的饭店准备筹划。说是饭店，其实也就是一个小酒馆。他为相象中的这个小饭店设计好了建筑图纸，并基本估算出了所需材料的数量及大体价钱。他把自己的亲朋好友仔细地过了一遍，凭感觉在这些人中列出了几位自认为可以帮助他资金的名单，这样大体框架就算定下来了。　

　　伟回去没多久就写信过来说，他已经为何蹈平选好了饭店地址。关于营业执照的事也基本有些眉目了，他让何蹈平把个人材料准备一份，说是办证时估计会用到。　

　　何蹈平心里美滋滋的，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感。当这种感觉一旦潜入体内，整个人的精神为之一振，而且会大大地提高工作效率，并有可能诱发出神奇的创造力。　

　　何蹈平很珍惜最后这点学校时光，他希望把自己学习到的知识一点一滴地都教给学生们，所以他经常加班，以期有更多的时间倾注出他对学生们的爱。　

　　北方的夏季来的快，去的也快。刚刚进入数伏天，地上就好像生了一团火，闷热而又干燥的天气令人慵懒嗜睡。　

　　何蹈平手拿一本书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扇来扇去，桌子上放着几份学生们写给《露花》校刊的书稿。他正在专心批改中，门外进来一位少女。只见她高挑的个儿，瓜子脸，浓黑的眉毛间有一颗得体的小黑痣，鼻梁上架着一副浅茶色太阳镜映衬着脸特别白，一绺黑亮的马尾辫上扎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身穿素雅休闲服给人以清雅大方的感觉。

　　何蹈平疑惑地看着来人，轻轻地问了一句：“请问，你找谁？”　

　　来人把眼镜摘了下来，仍就站在那里笑咪咪地不开口。　

　　何蹈平发觉这位少女很是面熟，可一时又对不上号来，他尴尬地搔弄着头发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好的txt下载网

15　　倾诉心扉
少女依然面含微笑，她轻启皓齿动情地说：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莫要彷徨　

　　莫要忧虑　

　　不幸的日子里别着急　

　　相信吧，愉快的一天在等着你……”　

　　何蹈平听到这一度鼓励着他的诗句，他这才看出来眼前的少女是李梅。　

　　“李梅？！”何蹈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哪里是上学时那个腼腆的女孩，这也变化太大太快了。常言道：“女大十八变”，现在看来是有几分道理。　

　　李梅笑容可掬地说：“何老师，想不到是我吧？”

　　何蹈平赶忙站起来给李梅让座，竟慌慌然不知所措。“李梅，请坐。你看这屋子乱的你也没地方坐。”

　　李梅直接坐在了何蹈平旁边的土炕边上。说：“何老师，你坐。很长时间了没见面了，我特别想你们。所以，我乘单位给了两天工休假专门来看望你。”　

　　何蹈平感激地说：“谢谢你这么热的天赶来看我们，你已经见到同学们了？”　

　　“还没有。我是专程来看你的，顺便看看同学们。”李梅说。　

　　“那好那好。”何蹈平擦试着额头的汗水，“你现在找到工作了？”　

　　李梅深情地看着何蹈平说：“我现在在县地毯厂上班。多亏了你送给我的那首诗，是它的力量一直激励着我面对困难勇往直前。”李梅接着说：“刚刚离开学校，我面对茫茫世界不知何去何从。我先后到过几个单位，但是大多数用人单位对工人要求十分苛刻，而且劳务又很繁重。为此，我曾哭过好几回，准备就此退缩，是那首诗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伴着我鼓励着我，现在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较为理想的工作。何老师，是你给了我面对生活的勇气，我会用我的行动来报答你的恩情。”

　　何蹈平说：“什么恩不恩的，我只是尽了我该尽的责任，那也是为人之本。你能超脱自我，在现实生活中有了立足之地并创造着自己生命的价值，这说明你本人很勇敢很有毅力。”　

　　“我很敬重你的人品，我更欣赏你敏捷的思维和儒雅而不失懦弱的个性。”李梅站起来，在地上轻轻地踱着步，“自打你教了我们那个班，我就有一种预感，我们之间的认识是一种缘分，尽管那时我是一只你不曾注意的丑小鸭。后来，我的家里出现了一些变故，你那么热情主动地去帮助我、爱护我，这更证实了我主观判断的正确性。我相信，我们之间不仅仅是简单的缘分，我更认为彼此间有一种很难说清的默契感情，这种感觉时时萦绕在我的心，让我不安、兴奋、激动。”　

　　何蹈平看着李梅微微发红的脸说：“李梅，你还很小，缺少社会经验及对生活的理解。你不要仅凭自己的感觉枉自对一个人作出如此深的定论，那样是很幼稚的。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你的理性认识会逐渐完善，当你再回过头来看时，你会懊悔地发现自己曾经所作出的判断错在一时的冲动和单纯。”　

　　“不！平哥，我已经长大了，我有我的思维能力，我永远会认为我的选择是正确的，那怕这条路布满了荆棘与艰辛，我心甘情愿永远无悔。”何蹈平的话刚一落李梅就脱口而出。　

　　李梅一个“平哥”叫得何蹈平特别难为情，他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但是，他的心在狂跳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舒服感和幸福感，他感觉这一句话竟一下子拉近了他与李梅间的距离，而且是那么亲那么近。　

　　何蹈平站起来，故意沉下脸来说：“李梅，谢谢你认我这个哥。不过，我们仅仅是兄妹和朋友。我有家似无家，我又没钱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以后的路还得靠你自己走，我相信会看到你阳光般地度过每一天。你必须安心工作，不要再想这件事，这会让我不安的。”

　　“平哥，我只为你一颗诚挚善良的心，别的不很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心心相映共同去度过难关。”李梅激动地说着，她微微地抬起头来，两眼仰望着窗外的蓝天：　

　　“心儿向往未来　

　　纵然眼下令人气馁　

　　但是，那是一瞬间　

　　一切都将过去　

　　而过去了的又是那么美好　”　

　　何蹈平被李梅的真心实意打动了，他默默中感谢上苍在他没落时能送给他一位知己。但是，他又不能接受李梅的这一片痴情。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他也很清楚李梅所承受过的苦痛，他不能让一个花季的少女因他而再受一点点委屈。何蹈平坐在那里沉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