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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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山河- 第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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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秦汉以来,每回发生战争,都会有不同的粮草官从川蜀大地上调运粮草,一路北上。千年来镇守三关的将士不计其数,而四川也一直勤勤恳恳地担当着粮仓的职责,从来不曾有错。

    赵瑗从来都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否则断然不会做出涤清黄河的事情来。她仗着空间傍身,专拣偏僻小道南下,将寻常半月的路程硬生生缩短到了十天。等到押送粮草的胥吏顺利见到她,验过公文鱼符,忙不迭将数百车的粮草同她交割,也不过十一二日光景。

    她没有任何停留,趁着胥吏们集体回转,赶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将数百车粮草全部堆在了空间里,然后沿着更加蜿蜒崎岖的小道,一路向西北方向驰骋。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前世今生研读过的诗词文赋一遍遍地在脑中盘桓,大漠狂风呼啸,极目所见之处,唯有一片漫无边际的黄沙,连人烟也不带半点。她特意拣了千年前的古道,从酒泉一路前往月牙泉,紧接着又折向更远的西北方,直到故纸堆里“瀚海阑干”的去处。

    瀚海,是贝加尔湖的古称。

    她不知道苍云骑打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耶律大石这回究竟抽了什么风,居然胆敢出兵东犯。她谨慎且细致地沿着地图上标注的道路,一步步艰难地朝大漠深处走去。半个月前,她路过西军驻地的时候,就已经有贴心的亲卫给她准备了一匹骆驼——看在她是种将军未婚妻的面子上。

    要知道,在这天高皇帝远的边关要塞,一国公主只能被弃如敝履,唯有一军之将,才是最有份量的存在。

    她在大漠中摸索着走了十来天,终于看见天与地交接的地方出现了一队黑甲军士,胯。下齐齐整整的都是汗血马。她记得那是种家的亲兵,寻常军士压根就没有这个待遇。

    赵瑗勒定了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一支十二人的骑兵终于来到了赵瑗面前。为首的军士看着眼熟,瞧见她的那一瞬间,便翻身下马,习惯性地喊她“少夫人”。她点点头,摸出半边鱼符,示意他先送回去给种将军复命,然后才在余下十一人的带领下,慢慢来到了一小片绿洲上。

    事实上,那不过是一小片荆棘丛。只不过因为大漠中难得见到植物,便也勉强可以算作绿洲。

    她家将军远远伫立在战马旁,一身银色铠甲在阳光下很是扎眼。大概是沙漠中呆久了的缘故,原本浅麦色的肌肤晒成了深深的古铜色。

    “我知道你有许多话要对我说。”她家将军含笑着说道,“不过眼下却不是个合适的时候。”

    “是是,军务总是头一等大事。”赵瑗无奈地掐掐眉心,觉得自己隐隐有衰老的征兆。

    她家将军闷闷地笑出声来,上前两步,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将她拥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叹息:“夫人一路辛苦,自然要记上一大功。只是如今……”

    他低下头,细细地将她的发拢到耳后,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她,灼热的目光几乎要将她通身烧出两个洞来。

    “只是如今,军务要紧。”

    他低声说完,深深望了她一眼,而后放开她,退后两步,单膝跪在黄沙之上:

    “臣,参见公主,叩谢天恩。”

    ——这个人,总是这样的。

    赵瑗叹了口气,上前要扶,忽然发现以他们两人为圆心,数万重骑兵都齐刷刷地下马行礼。厚重的铠甲连成一片,在大漠中泛着冷硬且冰凉的色泽,一如刀锋般令人心悸。

    这便是大宋最厉害的骑兵,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国之重器。

    赵瑗心中隐隐升起了几分与有荣焉的感觉,略微提高了声线:“重甲在身,可免大礼。”

    “谢公主。”

    数万人低低的声音齐齐响起,回荡在大漠黄沙之上,令人没来由地生起了几分寂寥和悲凉。她亲自上前将种沂扶起,凑到他的耳旁,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的确有许多问题想要问你。”

    种沂身体微微一僵。

    “我们应该寻个僻静的地方。”她将声音压得更低。周围的兵士们已经陆陆续续起身,有的朝种沂挤眉弄眼,更过分甚至吹起了口哨。

    要知道这几万人在沙漠中跑了一个来月,别说娇妻美妾,就连身边的蚊子都是公的。如今瞧见燕国公主神色暧。昧,暧。昧的对象还是素来威严的将军,摆明了就是一桩旖旎的美事。

    种沂不自然地低咳一声,叫过两个副将,命他们将这群欠收拾的兵蛋子好生操练两个时辰,才俯身抱起赵瑗,朝一处小沙丘后走去。

    身后的口哨声和狼嚎声更大了,胆子大的,直接发出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天理不公啊啊啊啊啊”的哀嚎。种沂只装做没听见,将她一路抱了过去,特意拣了一处荆棘丛稍密的地方,抱她坐下,而后咬着她的耳朵低笑道:“公主可有什么话,要私下里告诫微臣?”

    咳、咳咳。

    赵瑗一口气没上来,几乎要被自己给憋死。

    她抬头横他一眼:“还同我装?”

    “微臣确是不知。”他低低笑着,眼中多了几分促狭的味道。

    赵瑗伸出一根白白嫩嫩的手指头,在他胸前轻轻戳了一下,又戳了一下:“还装?”

    “臣……唔……”

    他忽然发出了一声极细微的呻。吟,眉头深深皱起。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他便握住了她的手指头,放在手心里细细摩挲着,口中说道:“好吧,我必须得承认,你昏睡半月的事情,确实是我故意为之。”

    那一声呻。吟虽然细微,但赵瑗此刻就坐在他怀中,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再加上种沂忽然顾左右而言他,故意把她的注意力往旁边引……

    “这里很僻静么?”她忽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很是僻静。”只要那群兔崽子乖乖操练,就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

    “好。”她点点头,忽然揪住了他的领口,速度极快地将那身铠甲扒落下来。他被她狂放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竟然半天都没有动作,任由她扒落他的战甲又解开他的中衣,最后露出大片肌理分明的蜜色胸膛。

    一道深深的伤口横贯在心脏旁边,另有十多道斑驳的伤口纵横交错,大多都是新伤。又长又浅的,大概是刀伤;小而深的,大概是箭簇入体的创伤。她怔怔地看了片刻,眼中一片酸涩,眼前多了一大片迷蒙的水泽。

    “瑗瑗。”他忽然有些慌,匆忙束好了衣带又束好战甲,将她牢牢抱进怀里,低声说道,“不妨事的。莫哭。瑗瑗,莫哭。”

    他记忆中的柔福帝姬,从来都是个大胆沉静的女子,即便泰山崩于前,也能笑着用那双素手稳稳托起。他从未见过她落泪的模样,一颗一颗剔透的水珠溅落在他的手背上,胸口闷闷地疼。

    “我很难受。”

    她喃喃地说着,伸臂环抱住他的腰,声音犹自酸涩。

    “还要多久……到底还要多久?”

    还要再过多久,才能永远消弭战火,他才能不再受伤。

    很难受……

    很……难受……

    “瑗瑗,”他有些无奈地说道,“我是镇守三关的将军。”

    她愈发觉得难受了:“你以为,若你不是镇守三关的将军,我会容忍你把自己弄得一身伤痛?”

    他愣了一下。

    “我……”

    “我将粮草带了过来,不多,足够你支撑一个月左右。这一回,无论你有天大的理由,都不能阻止我去西辽。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是死不了的。”

    她紧紧抱着他,心中愈发难过起来。

    “除非你再给我下一个月药,让我睡死在大漠里。否则,我绝不会、绝不会再听你的。”
第114章 大漠行(三)
    “除非你再给我下一个月药,让我睡死在大漠里。否则,我绝不会、绝不会再听你的。”

    这番话她说得有几分赌气,也有几分倔强,但咸涩的泪水却是真实的。他沉默地抱着她,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渐渐涌上了几分复杂的情绪。他知道她素来不喜欢开玩笑,也知道这件事情容不得半点商量的余地,更知道……

    她半是赌气半是威胁地说出这番话时,他明显感觉到,胸中涌上了一种酸涩的甜意。

    “瑗瑗……”他试着唤她。

    “抗议无效。”她咬牙切齿。

    青年一怔,随后无力地垂下头,长而浓密的睫毛掩去了目光。他必须得承认,在听见她说出那番话的刹那,自己是极为欣喜的。可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怅然。

    他慢慢收拢了双臂,将她紧紧箍在自己怀里,坚定且执拗地说道:“瑗瑗,我是全军的统帅。”

    他又说道:“我要以身作则,也要与其他人同进同退。”

    “这是祖父一早便告诉我的,也是种氏子一生的宿命。”

    “瑗瑗,你可……可后悔……”与我结缡?

    不,这世上,从来都是没有后悔药的。

    青年收紧双臂,将她牢牢按在自己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瑗瑗,你没有退路了。在你同我缔结三年之约的那一日起,你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你只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他的力气极大,将她箍得有些生疼,那种近乎融入血脉里的执拗和蛮横,恰恰泄露了一种深切的不安。赵瑗抬起头,透过眼前一片朦胧水泽,隐约描摹出青年坚毅俊美的轮廓。大概是沙漠中缺衣少食的缘故,他略微瘦了些,却更加显得结实,微微抿起的薄唇令人有种想要亲。吻的欲。望。

    她忽然抓起他的手,按在一小截皓白如雪的手腕上,两人瞬间消失在当场。

    她直接将他带进了空间里。

    空间比原先大了十倍不止,密密麻麻地堆放了大批粮草。由于时间停滞的缘故,这些粮草大多保存得非常完好。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这个空间,可还是被它的精妙狠狠震撼了一把。

    只有这等奇妙的人间仙府,才能铸就举世无双的柔福帝姬罢?

    青年将军低下头,双唇轻轻覆在了那双明眸上。未干的泪痕透过舌尖,传递出一种微咸的湿意。他明显感觉到她在颤抖,纤长的睫毛划过唇角的刹那,也在他心底重重地划了一道。

    这是一个极其私。密的空间。他默默地想着。

    怀中少女倏然抱紧了他的腰,咬牙切齿地重复着什么。他已经听不清她的每一个字,只觉得胸口涨涨地疼。瑗瑗,帝姬,他命中注定的妻子……

    “相信我。”青年沙哑着嗓子说道,轻柔如羽的吻渐渐落在了她的面颊上,一一吮去她的泪痕。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大胆,这样大胆地抱着她,亲。吻她。

    炙热的吻落在了她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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