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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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山河- 第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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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间中传来了闷闷的应答声。

    赵瑗呆呆地在车辇里坐了一会儿,低头看看散乱的纱布和药瓶,耳根隐隐有些发烫。

    她并非少不经事的幼女。方才他的反应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她回想起种沂方才说过的那句话,太子亲临朔州,犒赏三军,顺带为他们主持婚礼,外带与蒙古人缔结契约。真是没想到,自己竟然……竟然就要成婚了。

    细细想来,她大约做不到古代女子的“终温且惠,淑慎其身”,相反还时常弄出些稀奇古怪的神迹来,总算不上个传统意义上的贤良女子,但好在……好在她的未婚夫,似乎不大在意这个?

    赵瑗脑中乱糟糟的不知在想些什么,辇外踏踏的马蹄声已经打断了她的思绪。片刻之后,辇外递过来一封奏报,说是太子车驾已经提前到达了朔州,正在州府大人家中做客,希望西军的速度快些,因为太子殿下有要事在身,实在是等不起。

    赵瑗收起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静静思考片刻,对外头说道:“我同将军商量片刻。”

    外头应了声是,随后便没声儿了。车辇继续缓缓前行,一路经受了无数百姓的目光洗礼和叩拜。赵瑗觉得有些不自在,但西军的将士们都说,这是应当的,既然打了胜仗,就要漂漂亮亮地班师回朝,安定民心。

    她定了定神,将奏报送到了空间里,低低唤了一声“将军”。

    片刻之后,空气突然出现了一些微微的扭曲。种沂一步跨出空间之外,穿衣束甲,扶着她的肩头,对她说道:“我们得先快一步,先回朔州。”

    “但你的伤……”

    “不妨事。”他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军务紧要,半点延误不得。”

    当下两人立刻撤掉一切繁重的车辇,轻骑简从,一路往朔州疾驰而去。至于大队人马,则继续抬着空荡荡的帝姬车辇,慢慢从西北方向回到朔州复命。

    种将军认真起来,从来都是不要命的。

    两人昼夜不停地赶往朔州,统共只用了五日的时间。赵瑗心疼他,硬把他塞进空间里修养,自己一路策马。太子的信笺一封接一封地从朔州发来,语气有些焦急。渐渐地,连赵瑗也觉得有些不对了,紧赶慢赶地加快了步子,直往朔州而去。

    然后,她见到了高高站在城墙之上,翘首以盼的太子殿下。

    “姑母总算到了!”

    太子殿下瞧见她,一路小跑着从城墙上下来,夺过她手中的马鞭,亲手扶她下马,扯着她一路往府内走去。一面走,一面絮絮叨叨地说道:“孤原本是想着,等收伏东北的贼子之后,就立刻来向姑姑问好,怎料姑姑竟追随种将军去了漠北——”

    原来如此,难怪太子来得这么快。

    “恰好父皇想要犒赏三军,孤就讨了这个差事。姑母晓得么,在东北的时候,孤可遇到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完颜宗弼临死之前,曾经同蒙古人缔结过一道密约——”

    原来如此,难怪她上回出金国的时候,就觉得完颜宗弼的表现有些古怪。

    “联蒙抗宋!后来孤才知道,不止是金国,连辽国和西夏也曾经同蒙古人缔结过这道密约。父皇急得跟什么似的,大宋唯一一支能用的骑兵,又驻扎在朔州——”太子说到这里,回头望了身后的种沂一眼,才继续说道,“姑母可有什么良策?”

    她安静地听太子一口气把话说完,心中的疑惑解开了不少。原来许多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只可惜过去她行事太过匆忙,又没有详加查探,这才错漏了许多信息。

    不过……蒙古人么……

    “姑母。”太子扯扯她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说道,“孤这回过来,是瞒着西府相公的。”

    赵瑗一怔。瞒着枢密院?为什么?

    “父皇又给种将军擢了两级,东西两府已经弹压不住啦。父皇的意思是,希望姑姑能够趁此机会,将事情一劳永逸地解决了,也好过他在汴梁担惊受怕。”

    ——赵桓担惊受怕?

    ——他该不会又做出什么异想天开的事情了罢?

    “这些年的春闱、秋闱,再加上恩科,父皇已经拔擢了足够的人手,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姑母晓得,前朝留下来的人,总没有自己的人用得顺手。父皇还说——”

    太子回头望着种沂,眼中渐渐沉淀出一抹奇异的光彩。

    “将所有武将品级都往上提三品,废除面上刺字的陈规。”
第116章 关心则乱
    赵瑗脚步一顿。

    太子犹自在那里说道:“这件事情,倒是父皇谋划已久的。父皇一早便同孤说过,国之利器,需得珍而重之,这才命孤——姑母这是怎么了?”

    太子这才发现,赵瑗不知何时已经停下脚步,微微有些出神。

    太子退后两步,五指并拢,在赵瑗眼前轻轻晃了晃,语气有些惊疑:“姑母?”

    赵瑗轻轻“啊”了一声,面上浮现出些许歉意的神情。

    太子目光一沉,望望赵瑗又望望十步之外的种少将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角微微上挑,颇有几分雀跃之意。他一手扯住赵瑗的衣袖,一手从怀中摸出一枚精致的白玉印章,继续说道:“父皇早已下了明旨,就等过了东西两府,便可昭告天下。姑母你瞧。”

    他伸出手,将那枚白玉印章稳稳托在掌心。印章不大,大约只有太子半个手掌的大小,不曾沾染过印泥,倒像是新刻成的。印章正面整整齐齐地刻着两个小篆,一个是“云”,一个“中”。

    赵瑗又是一愣。

    这枚印章,很明显就是为种沂所刻。上回在汴梁,赵桓便已经同她说过,种将军未来的封号是“云中”,封邑也在古时的云中郡,恰好和她这位燕国长公主相得益彰。

    可是,居然只有一枚白玉印章?

    太子似乎看出了赵瑗的疑惑,笑着解释道:“侯爷的印鉴绶带,可是一早就配了齐全的。父皇又说,种将军功劳赫赫,就算封个万户侯,只怕也够不上他的不世军功。”

    他说到这里,瞥了赵瑗一眼,发现她并没有诧异或是震惊的神色,才继续说道:“云中侯食邑一万三千户。”

    赵瑗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万三千户!

    “这……”

    “姑母先别忙着替将军回绝。”太子笑道,“父皇与孤可是摆足了十二万分诚意的。未来姑父想要坐稳这个万户侯的位子,还得姑母亲自出马,替他安抚天下的震怒。孤想着,若是开了云中侯这个先例,父皇想要拔擢武将的举动,也就顺理成章了。”

    只是这样一来,新鲜出炉的云中侯必定会被推到风尖浪口,必须要有人稳稳扶持,才能立足。

    太子一口气把话说完,又将白玉印章往赵瑗手中一塞,笑着退了出去。赵瑗这才注意到,太子一路将她拽到了州府大堂中,堂里还站着不少人,包括多日未见的枢密院使李纲。

    “公主。”李纲捻着长长的白须,朝赵瑗揖了一礼。

    “相公不可。”赵瑗赶忙上前阻拦,顺手将白玉印章收进了袖子里。李纲是进士出身,年纪又大,就算见了官家,也可以安安稳稳地坐着。他这般行礼,若是让御史台见到了,非狠狠参上她一本不可。

    李纲捻须笑了笑,并未推脱。

    赵瑗抬起头,从左到右环顾了一轮。除了刚刚进门的种沂之外,堂中坐着的基本都是随太子出征的兵士。据说这些兵士在关外立下了许多战功,这才有机会跟随太子来到朔州。

    只不过,对于这些刀里来血里去的兵士们说,种少将军的吸引力显然比她这位公主要大得多。

    种沂才一进大堂,就被兵士们团团围住了,连挣也挣不脱。李纲笑着看了一会,又转过头来对赵瑗说道:“漠北这尊战神,可是有名得很。老夫在汴梁时便已经听说,唯有勇冠三军的种氏少子,才镇得住您这位天降神女。”

    赵瑗苦笑了一下。

    李纲继续说道:“太子的来意,想必您已经知晓。现如今统共有两件大事,希望公主能够拿一拿主意。头一件是蒙古人当如何处置,第二件便是种将军封侯之事。”

    赵瑗默然。

    她当然知道两件事情都相当棘手,尤其是第二件。自从西辽迁都、大理再度称臣之后,种少将军的威名便已经响彻大江南北,如同灼灼烈日一般刺目。要不是太子有一项涤清黄河的大功绩压着,估计天下人都要劝说种将军在西北用兵自重。

    她仔细想了想,询问道:“官家的意思是,只封种少将军一人为侯么?”

    李纲一愣:“公主的意思是……”

    “种少将军的军功,未必就如此了得。”她循循善诱,“比如岳飞岳将军,韩世忠韩将军,甚至梁红玉梁将军,吴璘吴将军,都是顶厉害的将才。”

    李纲嗤嗤笑了。

    “相公?”她忽然变得有些不确定起来。

    “公主聪慧,难道还想不明白,为什么官家只封了种将军一人为侯,而且还封得如此痛快?”他望着赵瑗,长长的白须接连抖了好几抖,“官家是聪明人,太子是聪明人,东府的相公们更加不好糊弄。若非种家满门忠烈——”

    他刹住了话头。

    赵瑗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腔之外。

    “您、您的意思是……”她有些结结巴巴的,连口齿也有些不清。

    “这是其一。”李纲捻捻长须,继续说道,“其二,他是燕国长公主的驸马。”

    “虽然天下人都知道,种少将军是先封侯、后娶的公主,可皇家和东西两府相公却明白,种将军是先遇见了公主,逃过一场天大的灭门惨案,然后才训练出了一支举世无双的铁骑。”

    “而从今往后,种将军必须镇守在西北,盯着蒙古人的狼子野心。而您——公主殿下——”

    李纲说着,后退了两步,又是长长一揖:“自当随将军一道,镇守国门。”

    赵瑗藏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捏着那枚白玉印章,几乎要将手心硬生生磕破。

    她想起很久以前,还是皇帝的赵构对她说过:帝王之道,重在制衡。

    赵桓是皇帝,而太子,将来也会是皇帝。

    所以……

    “公主?”

    种沂好不容易挣脱了热情的兵士们,却发现赵瑗脸色有些苍白,禁不住唤了她一声。

    她抬头看他,微微摇了摇头。

    “公主面色不虞,可是在担心蒙古之事?”他思前想后,觉得统共也只有这么一件事才能让她忧心。再加上李纲李大人老神在在地杵在一旁,笑容满面地等他见了礼,他愈发觉得赵瑗是在为了蒙古人的事情烦心。

    种沂思考片刻,俯身在她耳旁,低声说道:“莫慌,一切有我。”

    身边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咳嗽。

    种沂身子一僵,不动声色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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