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谱 (玉笛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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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谱 (玉笛白马)- 第40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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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宗志伸手轻轻挑开幕帘的一角,这里只能看见内间的一个角落,里面燃了明烛,便能见到两个身影投射在面前的墙壁之上,其中一个高高的站起,另一个却是盘腿坐在蒲团上,手里拿了个木鱼叮叮当当的敲个不停,并不答话。

杨宗志心头一跳,仔细看向那盘坐身影的头顶,只能见到一个尼姑素常戴在头顶佛帽的模样,而并未见到往昔秀发垂腰后的模样,他忍不住心头一痛:“岳师姐她果真投了佛门了……”

梅淑芸气恨道:“哼,静儿你为了谁去寻死觅活不好,偏偏……偏偏要为了那点苍剑派的死小子,师叔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多少次,他们点苍剑派的人,个个俱都是人面兽心的无耻败类,哼……他们的师父便是这个样子,更何况他一手养大的十五个臭小子,你看看死在武当山上的那沈老七,为了继承门派的衣钵,为了婉儿,便能设下重重毒计,加害那短命的风老九,再说那风老九……别看他外表长得好看,谦谦君子模样,你又怎知他不是和他那师父一样,表里不一?”

杨宗志听得牙齿一咬,心头大怒,内间里一直静默着不答话的岳静忽然娇声开口道:“哎……师叔,人死不能复生,你……你怎么还能这么骂他?”

岳静的性子乃是最最温婉有礼,不但是面对师门长辈,甚至是面对个寻常的走卒贩夫,她也是礼遇有加,柔和不会怠慢,像这样当面驳斥师叔的语气,显然是心头不满的紧了,才会发出,可即便如此,她语气中听着还是尽多委婉和惆怅,并无太多质问之意。

杨宗志却是心头一动:“咦……若红师妹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没死么,怎么……这岳师姐和师娘却还都不知情,难道……若红师妹自从见过自己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这栖霞庵?”

梅淑芸怒道:“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帮着那死小子说好话,我问你,武当山上人人都亲眼目睹,那小子为了维护一个加害自己同门的臭丫头,为了维护一个谋夺天下武林同道性命的小妖女,和她一道被天丰打下了山崖,这事情总不是师叔捏造出来的罢?他若不是品行不端,被妖女迷了心智,又怎会葬身崖边,落得身败名裂的悲惨下场。”

杨宗志心中怒气丛生,暗想:“师娘对我点苍剑派如此嫌恶,俱都是因为……十几年前的那件误会,可奈何师娘的性子这般刚烈,听不见去任何人的劝,更加对我极不待见,此刻我要是掀门进去,只怕话还多说半句,便要被她赶了出来。”

他虽知实情如此,但是心头也暗自不平,眼下年迈的师父就在洛都城内,师父和师娘两人相距不过几十里远,可两人的心又何止相距千万里,杨宗志回头四处瞄了一眼,忽然眉头一跳,暗自想起昔日在凤凰城中的遭遇来。

……

岳静一袭青衣青帽,杏眸半睁半闭,一眼也不敢去看身边怒瞪自己的梅师叔,她将小手儿中的木鱼敲得更加大声一些,这样……便能勉强盖过梅师叔口中不敬之语,只是心下……却早已是一片凄苦:“阿弥陀佛……情郎啊,你死了之后,师叔甚至是世人都还在骂你,你……你可过的太苦了些,静儿没用,不能去帮你到处辩解游说,只能孤零零的坐在这庵堂中给你遥遥祷告,只盼望你在阴间……倒能过得潇洒快意,阿弥陀佛……大慈大悲的如来佛祖……”

梅淑芸忽然捂住耳角,叫道:“别敲了……别敲了,静儿,师叔再最后问你一遍,你可是真的铁了心在这一个人也没有的破庙庵中呆一辈子?你若是现在回心转意,倒还是来得及的,你师父和师叔都不会怪你,只当你一时迷了心窍,这样对武当派的清虚道长也交代的过去。”

岳静死死的抿紧自己的嘴角,秀眸紧闭,两行凄楚的泪水顺着甜腻的香腮悄悄滚落下来,染湿了胸前的青衣,唇间默默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梅淑芸见岳静好一幅死不悔改的样子,心头又是失望,又是气怒,捏紧自己的拳头愠怒道:“哼……”她话还没说出口,忽然听到外间的幕帘后传来一阵“哈哈哈哈”的阴森笑声飘来,接着又听见咚的一声巨响,狂风灌入将幕帘也吹得横飞起来。

梅淑芸心头一跳,惊叫道:“什么人?”赶紧掀开幕帘蹿了出去,就连一直盘坐敲着木鱼的岳静听到那笑声也眉头大动,悄无声息的跟了出去。

二人出帘一看,见到外间的大门不知何时被狂风给吹开了,山顶的飓风顺着大门吹进这古刹内,带起一阵阵呜呜呜呜的乱响声,这古刹本就破旧,残垣断壁哪里经得起这番折腾,便是头顶的横梁都感到有些摇摇晃晃,而那只剩下一橘幽亮的烛火更是时而明,时而灭,眼见便要殆尽于怒风之中。

二人心头都有些砰砰跳动,这古刹的位置实在是太过偏僻,四处荒芜不见人烟,孤身呆在这里,再加上漆黑冰冷,饶是这两个女子都是江湖中人,往昔走南闯北,一时也都有些心惊胆战,联想到方才隐隐约约听到那阵鬼哭狼嚎般的哈哈大笑,梅淑芸一跳而起,大喝道:“是什么人……是什么人?装神弄鬼的好不丢人,有本事便出来见见真章。”

她嗤的一声抽出腰间的七彩宝剑,大着胆子踏出去两步,一边寒着嗓音到处乱喊,只是语音颤抖,与其说是叫骂,不如说是给自己壮胆,她手间捏着宝剑,剑尖微微颤动,乃是聚气待发,眼神四处乱扫……古刹斑驳的木门给大风吹得东倒西歪,在墙壁上撞得咚咚作响,梅淑芸眼神一转,又飞快的跨过去一步,伸手要将大门给合住,忽然面前一阵飓风涌起,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她抬手勉强遮住眼帘,忽然身后又有一个惶遽无比的尖叫声传了出来。

梅淑芸心底一沉,再也无法去管那被风吹得乱响的木门,而是转身向内看去,就见到……岳静双手死死的捂住嘴唇,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颜色,眼神却是痴痴的看向了头顶的金像边。梅淑芸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便见到烛火一灭一灭下,那上面恍惚是挂着一个人影,摇摇晃晃的,瞧着是个坐佛的模样,又似乎不像。

灯火一明,那坐佛便看得清晰一些,灯火一灭,那坐佛便隐隐约约的只留下个暗暗的影子,梅淑芸脸色苍白,脚步颤抖的走过去,忽然大叫一声,惊恐道:“你……是你这死小子!”

那上面的身影盘腿悬坐在半空,虚虚无无,灯火亮起时,便能看清楚那一张脸孔,刀削刻画的好不俊逸,但是却有笼罩在一层幽幽的青色下,嘴角若有若无的挂着嘲讽般的笑意,仿佛愚弄世人。

梅淑芸心底寒气直冒,这小子不是死在武当山下了么,为何……他的魂魄会跟着自己来了?想到这里,她忽然眉头一动,扬起手中的长剑狂叫道:“装神弄鬼的鼠辈,看我一剑劈了你!”

她手中七彩长剑举起,内力随即透出,剑尖也发出一阵璀璨的夺目光芒,岳静在一旁痴痴静默,忽然伸手阻住她,哭道:“师叔,我求求你,你放过他,他……他这是最后来看静儿一眼的。”

梅淑芸怒喝道:“让开,这小子死后还真真假假,岂知不是外人冒充来欺骗我们,我倒要看看他有些什么道行。”她用力的推开岳静,手中七彩宝剑尽力一挥,便好像一道七彩虹一般向头上的身影射了出去,宝剑画出长长的轨迹,径直透心而入,岳静大叫一声,顿时泪如泉涌,迷糊间……隐约见到那宝剑不但透心而入,甚至……甚至穿过了那道身影,径自又飞入了身后的墙壁上,咄的一声钉在了墙壁上,剑柄兀自还随风上下乱颤。

直到此刻……梅淑芸才是信心尽失,她虽然没有接触过鬼神之说,但是道听途说总是有的,世人尝道,人死后若是遭逢冤屈,便会化作厉鬼前来索命,眼下这头顶的身影不但活灵活现,甚至……无形无质的摸不着,只看得见,再加上她亲眼目睹杨宗志跌下高高的悬崖,那眼前这个身影,不是传说中的鬼神还能是什么?

梅淑芸浑身乱颤,哆哆嗦嗦的惊叫道:“你……你要做什么?”声音低沉嘶哑,显然连最后的一丝希冀也没有了。

“嘿嘿嘿嘿……”杨宗志阴测测的笑了几声,低声道:“师娘,为何……你在我死了之后,还要这么百般的羞辱我,让我死也不得安生?”

梅淑芸悄悄侧靠在岳静的身旁,隐约觉得这大弟子似乎也是娇躯颤动,可是比起自己来到是轻的多,而且一双眸子痴痴的看向头顶,口中低低哭唤道:“情……情郎啊。”

梅淑芸怒生胆气,喝问道:“我怎么折辱你了?你……你自己若不是行差踏错,又怎会毫不还手的被人给打下了山崖?”

杨宗志哈哈大笑道:“行差踏错,行差踏错……好罢,就算我行为不端,可你又为何要骂我师父,他老人家又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梅淑芸怒哼道:“他……他昔年犯下了重重杀孽,手中染满了沥沥鲜血,我骂他又有什么不对?”

杨宗志怒道:“你根本不知事情前因后果,便在这里妄加猜测,然后将一切罪过都推到我师父的头上,我看你才是武断专横,罪过最大之人。”

梅淑芸听得即想破口喝骂,只是眼前阴气森森,她强行按捺住,只哼了一声,却不答话,杨宗志咬牙道:“难道不是么,你自以为过去曾经跟在师父的时候,眼见到他在北郡的幽州城内杀人放火,便以为他是个强匪,实则大谬!”他终于有机会在师娘面前为师父辩解一番,哪里还愿意放过这个好时机,他高高挂在金像之后,将过往从卓天凡口中听到的前因后果一一对梅淑芸解说了一遍。

梅淑芸听得半信半疑,仰头道:“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宗志哈哈大笑道:“我是死灵,恶鬼投胎转世,阳间的种种又怎么能不知晓,师娘……我对天起誓此事句句属实,你若是不信,可以到江南的景村旁,卓天凡老前辈就在那里作了个教席的私塾先生,你去问他……便再也清楚不过。”

梅淑芸呆住道:“难道……难道我果真错怪了他了?”抬头又道:“哼,那我便去点苍山找他对质一番就是,你今日若是虚言诓骗我,你……你即便是个厉鬼,我也毫不怕你!”

杨宗志叹息道:“师娘好走,我师父他现下住在洛都城里的鸿运客栈中,你去那里问问便知,我……我也要走啦!”他说话间……灯烛渐渐湮灭,照的他的身影也是忽明忽暗,仿佛就要羽化而去。

梅淑芸闪身而出,岳静忽然惊叫道:“你别走……你等等,情郎……你再看看静儿一眼,再走好么?”

杨宗志心底一柔,晃眼看下去,原来……岳静只是带着个青帽在头顶,将盈盈的秀发整个都包在了里面,帽子下沿海露出一截青丝,此刻她穿着一身长长的尼姑青衣,将窈窕丰挺的小身子都包裹住,却掩饰不住她婀娜多姿的妙曼曲线,鹅蛋般的小脑袋轻轻的扬起,脸上俱都是痴迷的不舍之情,两行清泪早已挂在了腮边。

岳静哭道:“情郎……你果真显灵了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些日子我日思夜想的呼唤于你,便还能再见你一面,你不晓得,静儿这些日来想的你……好苦啊,我既想从此一了百了,陪你在阴曹地府里走一遭,又想……万万不能因为静儿一人,让武当派和峨嵋派之间生了嫌隙,心头好生的为难呀。”

她说到这里,挥手抹了抹满盈的泪滴,顿觉心如绞痛,又道:“我只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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