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盐》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往事如盐- 第32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使人心趋于丑恶。

  我想发泄心中的怒火,也只能发泄到这些杉树上。确实,像妈妈说的,这是破坏。妈妈一直希望我做个好孩子,乖孩子。我早就读懂了妈妈的心,也尽可能去做她认为是好孩子的标准,尽可能地少让妈妈担心。但妈妈并不知道的我也要发泄内心的痛苦。看见妈妈不太高兴的样子,我的心也就软了下来。其实,我想过自杀,也想过去怎么搞些破坏,都因怕妈妈伤心而放弃了这些念头。

  记得我在小学时,有一天晚上,我偶尔见到他们在小学一年级的教室里批斗妈妈。有一个人说我妈妈不老实,就打了我妈妈一个耳光。当时,我就跑到他家的厨房里(从门上爬进去),在他家泡菜的缸里拉屎,连屁股也没擦就跑了回家。这事我一直没敢跟妈妈讲,就是这样的报复,让我心里觉得痛快。后来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才知道保尔也做过类似的事,只是我没被人发现。我想你打我妈妈,就让你们吃我屙的屎,但我并不觉得这样做“缺德”,老师教育我们“那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保尔不也做了类似的事吗!有个老师打了我弟弟,我半夜三更起来把他的锅给砸了,因为当地人说家里的锅被人砸了,会倒霉一辈子的。我做这事从来就是一个人去做,谁也不会怀疑我,因为平时我从不与人争高低,算是“老实人”之类的。当然,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拉斯科尔尼科夫之类的,认为这样就能走上“革命的道路”。后来我看《罪与罚》时,想自己做的这事,不知算不算是拉斯科尔尼科夫之类的人。

(四一)往事  彷徨(3)
(四一)往事  彷徨(3)

  二

  在这苦难的岁月里,随着我一天天地长大,就不再相信所谓的“理想”了。我怀着痛苦和悲愤的心情,倾诉人间罄竹难书的苦难,以及童年所遭受的、目睹的惨不忍睹的折磨和摧残。我心里开始在幻想有一天,我能使他们难堪。可我又没有能力,把心中的希望就寄托在老天爷身上,希望老天爷来惩罚这群恶人。也就是后来我相信“天网恢恢”,而不相信有“法网恢恢”,我所写的小说《官场历程》和《企业女干部》,都流露这种观点,或者说是“宿命”。在《官场历程》结尾我是这样写道:“《金刚经》里有两句说:‘如梦幻泡影,如电复如露。’这梅雨天一放晴,远处的山峦还在迷蒙的雾气里,阳光遽然毒起来了。灵岩古寺的钟声尤如洞察灵魂的声音,但没有震撼人间的灵魂,带着悲怆的感叹红尘滚滚。”在《企业女干部》尾声,只有这么一句:“过去了的都随风飘散,人世间的对与错,全是前世的因果……”

  为了家里的生活,我在矿山里去捡过钨砂,也因矿灯的熄灭,从斜斜的笼洞里滚下去,哪里面全是坚硬的石头。当我从洞里爬出来时,浑身都是疼的。万幸,没有伤筋动骨,也算是老天保佑,在家里睡了两天,又去捡钨砂了,因为这是我们家唯一的生活来源。到秋后,我又去摘金樱子去买,常被刺拉出一条条血迹。在休息时,我像欣赏艺术品一样,看着这凝固的血,心里反到有一种宽慰。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心理疾病,每次划破或其它怎么搞出了血,不管轻重,不会去包扎,心情反倒特别好,似乎觉得这是血的控诉!但一般都不想让妈妈知道,怕她伤心。

  在这荒野里,一天都没人说话,我就在不停地幻想,所谓的心灵的东西变得鲜活起来。阳光投下阴影,在沟壑里折叠,却融于虚幻,混淆视觉,使得万物皆非。但这里没有鄙视的目光,我也就算是一个自由的人。可一回到家里,到处都有窥视的目光,或故意在我面前喊打倒我的父母来羞辱我。其实,这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它伴随着我的长大,这种侮辱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真希望有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公道?从我懂事起就知道人间并没有所谓的公与道,在每一个人脸上的阴影里,都闪动着残酷、卑劣,很少觉得有恻隐之心,就是有也会使我十分怀疑。这种怀疑使得我像“精神分裂症”人一样,忐忑不安的苦恼心情变得更为强烈。

  在这种岁月里,我常会坐在窗前发呆,什么都想,好像什么也没想,等待着每一天的夜色降临。在睡觉前,妈妈会走进我的小房间里,亲吻我一下,叫我早点睡,这是我最欣慰的。可我一躺在床上就会胡思乱想,怎么我爸爸就像一块可塑的橡皮泥,他们怎么捏就是什么,没有特定内涵。屈指算一算:*初是国民党潜伏下来的军统特务(解放过来的);反复辟是想翻*的案;*死了,又上了“*的贼船”(四野南下的);反击右倾翻案风,是对社会主义不满,妄图翻案;现在又是“四人帮”的爪牙(因多次上访)。也许是命运跟我们家开了一个玩笑,却让我的童年吃尽了人间的苦。老师常说我们是幸福的,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可我心里却总是苦涩,在悲哀和哀伤中回味老师的话,滑稽地勾勒出那痛苦的轮廓,陷入在缥缈的感伤中,像天空和大山冬天的色调一样,叫人觉得总不协调。但我想现今受了这么多罪,想来生一定会更好。

  可能现在的人看了我写的,一定会认为我有癫狂症!或骂我在“杜撰”,不过这些事确实发生过,就不可能有纯粹。一场又一场伟大的政治运动,早把我们吓得像海鸥一样乱窜。其实,这个往事集应该叫“在人间”好像更好,但又怕占了高尔基的光,我毕竟是个草民也敢狂言? 

  其实我想得很开,人生自古需尽欢,到头来谁又不被黄土埋。往昔陡然空消逝,追忆又有几分真实?好坏本是后人去评说的,是历史学家的事。话又得说回来,身在其中的滋味是不好受……

  时光虽逝,人性可畏。不知谁说过这样句话:“地球上最可怕的动物是人。”我且不想去想这些,这题目太大了,像我这样的人也说不清。一切对我个人来说,都是毫无益补的空话。像夜色把天空拉得更远,虽说是星辰闪耀,总感觉像是在虚幻的梦里。

  2005年10月写2009年11月修改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四二)往事   再进小城(1)(这是1977年的事)
(四二)往事   再进小城(1)

  (这是1977年的事)

  在小城里住久后,总感到有种无名的压力和痛苦在困扰我的感情,无论是精神上或是心灵上都觉得有难言的苦。这小城的真谛我也说不上,一切景色也是司空见惯,重复着每一天。不过要比起童年和少年时代的生活,就要好得多了。

  秋风吹着狗尾巴草成熟了,明显映入眼帘的是哀。城东桥头还没有亮起路灯,西边的山峦上还有未消逝的霞光,薰染着城里的高楼;霓虹灯下的*声还未醒来。漫步在大街上的我,内心里藏着忧郁和怅惘,却在想着人为何而活的问题,终未想出答案来,心里自然会流露出败北的那种不满。

  秋风里能感觉到秋的寒意了。城东河边的哪些岁数不大的枫树,像怒放的花,无比妖艳,但这景给人几分即将要调零的感觉。让人感触到一种惘然,这些又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

  这心头突然掠过一阵炽热,令人伤心的回忆又抓住了我的心,唤醒的确实是痛苦。记不清是那一年了,大概是二十五年前的秋天,但寒气没有现在这么凉。那个清晨三点多钟左右,星星在天穹上为我引路,寒风吹得我情不自禁地打了几个寒颤,睡意也都醒了。

  白色的霭雾眷恋着溪流上哪一丝暖意,在月光映照下的水面上浮动。山水都还在自己的梦乡里,一片岑寂,只有那不知疲倦的微风,还在戏弄月色下水面上的雾,衬托着夜的寒气。

  我独自一人在古驿道上行走,除了有浓密的树下的阴森外,那就是脚下的路显得黑暗。在这种黑夜中走长了,会觉得自己是空虚的,全浸透于这黑色的夜里,清新的空气仿佛可以把人的心肺洗净;枝繁叶茂的树,给这古道多增添了几分幽静,说准确点是阴森。几百年的沧桑给这古道上留下了多少足迹,人类的文明好像就是从这上面踩出来的,如今的风雨破坏了它的完整,但一个时代的狂热后的寂寞与悲哀它都见证过;哪熄灭的信念,哪虚荣的德性和摧毁人的精神残暴,它也阅历过,又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只有这古老的溪流在哗哗流淌,在闪动着淡墨的潋光,好像是在述说过去的文明,演奏着古老悲怆的曲。

  我一个瘦弱的孩子,挑着几十把“芒扫”去邻县城里卖。这古道在大山里盘绕,一面有五十五华里。

  月光的清辉,让我感觉到夜的寒凉。黑魆魆的树木也显得神秘,好像是一张狡狯的野兽,让人心里有种畏惧。我在古道上盘绕,刚过一个深谷,又要爬上一个山巅,每一步路都留下艰辛的痛苦与沉重。幽静的古道来回一百多里,我也记不清这是第几回走了。在这山里,我几乎是尽可能不去想那些不舒坦的事,尽量不流露自己的懦弱;山道边的芒草里响声,总让我提心吊胆,仿佛那里面藏着幽灵,或者是灵魂在这里轮回。不知是我怕,还是它怕我阳气太重,影响了它的投生,各自都怕被对方不安的思绪打扰。

(四二)往事   再进小城(2)
(四二)往事   再进小城(2)

  月光从树枝的缝隙里窥视着我瘦小的身影,夜游的昆虫早已疲惫地进入梦香,夜己张显她的宁静;溪流里的水声也愈显张扬,更加凄凉。像是一首永不疲惫的乐曲,深沉而悲愤;穿石的潺潺犹如琵琶的激昂,只有冥目在这古道上的人还在聆听。聆听着这流水的凄凉,宛如幽灵在演奏《江河水》,让悲切更贴切。说实话,那时我的心特别紧张,几乎所有的毛孔都在紧缩,但为了这个家,我得承担这份义务。

  叶儿被秋风吹得沙沙作响,好像是有意想试一试我的胆量。月光从叶上漏了进来,像一把把利剑从天空刺进来,落在古道上,让人更觉得寂寞,也许这就是自然的美与魅力。那时我并不懂人间的丑陋是什么,觉得那些“激进的爱憎分明”是无可取代的典范。

  夜与清辉孕育出暗淡的花,洋溢着虚无的微笑;我没敢停下脚步去欣赏,好像这虚无的微笑里滞留幽灵。其实,就是这虚幻的美,我也怕。怕这里面藏着诱惑,藏有轮回的灵魂。我还怕它们会拦住我的去路,敏感的想象,我确实不知世上有没有这些。说句良心话,我更怕白天,怕那些人的侮辱,更怕他们在我面前侮辱、殴打我的父母,而我还要装出傻子一样无所为。不是我熟视无睹,而是我的无能……

  现在,父亲又被他们关押起来,美其名曰:“隔离审查”,一个企业想抓人就抓人,说穿来就是没有*。只要手中有权想抓就抓,想关就关,尽干些指鹿为马的事,父亲每次运动的开始都会被关起来。弟弟到北方去了,我也没有去读书,这痛苦没地方去诉说。从我记事开始,他们就天天骂我是“军统特务的仔”,“狐狸精的儿子”。后来,父亲又上了“*的贼船”,因父亲是随便“四野”南下的;“反复辟”时,又说父亲不老实,想翻案;“反击右倾翻风”时,又是批判专政的对象,想变天翻案;打倒“四人帮”了,又成了“四人帮”的爪牙。这不成逻辑的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