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锦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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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锦年-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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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惊梦

  许敏自己也没想到,嫁过来第二个晚上她就失眠了。
  原本觉得自己嫁给一个不受宠身体孱弱的庶子,安分的过日子也就算了,但沈牧偏生不是她想的那般不堪羸弱,又分明处处受家人压制,这倒激起了想要帮助他保护他的欲望。可怎么才能先打开他的心结,接近他,让他能够接受自己呢。
  想了半宿,终于心生一计。
  早上照例来到明禧堂,和张盼云一道伺候沈太太并姑娘们早饭。沈引之倒是不闲着,一边看许敏布菜,一边阴阳怪气道,“二嫂子像是昨夜没睡好啊,气色看着倒不如昨日呢。听说昨儿夜里,二哥哥又去书房了呀。”
  许敏也不恼,和顺的笑着,道:“二爷素性是喜欢读书的,昨儿读的兴头上,我也不敢吵他,只好由他了,倒是这晚间读书,难免伤神,且也伤脾胃,”许敏转过身来恭敬的看着沈太太,道,“因此媳妇有个想法,正要讨太太和大嫂子的示下。”沈太太望了她一眼,见她满眼恭顺,便示意她说下去。“我见二爷日常饮食清减,又好夜间读书,因此想着晚上还需再添置一顿饭菜才好,不然长久下去终是对身子不好,且我在家时候,祖母请了从前宫里的老嬷嬷为我料理饮食,那是个最讲究养生的,若是能让她一并照顾二爷的饮食岂不更好,所以我想着,这晚间的饭食终究不好总劳动大厨房,可否请太□□准在二爷房里增添个小厨房,一应照顾也更为方便些。这是我的一点子想头,还请太太和大嫂子别嫌我太过繁琐了。”
  沈太太并未答话。张盼云在旁,已拉着许敏笑道,“二弟真是好福气,娶了个知道疼人的好媳妇,这可又把我比下去了,依太太说,这么办可好?”
  沈引之在旁撇嘴冷笑道,“果然是好福气,嘉定侯府有宫里的嬷嬷伺候,就只这福气只是用来疼夫君的,也未见孝顺到老爷太太面前啊。”
  这话说的诛心,许敏忙道,“是我才刚说的不周全,太太一向用着大厨房的饮食,自然是极注重养生的,我只怕一时吃了外人做的倒不习惯了,所以未敢提及,本想着,若是太太准了二爷房里建个小厨房,我也好让那嬷嬷做几样拿手的饭菜点心来孝敬太太和姐妹们,就怕太太和姑娘们反看不上眼呢。”
  沈引之娇斥道,“连宫里伺候的都看不上眼,我们可没那么轻狂。”
  许敏真是头疼,看来姑嫂之间的矛盾确实是亘古至今不变的难题。只是人家的小姑子好歹是喜欢自己哥哥的,这个小姑娘又看不上沈牧,何苦非要和自己整天较劲呢。
  还是沈太太解围道,“罢了,你也是一番好意。先想着牧儿的身子也是应当的。就这么办吧,回头一应的东西去跟你大嫂子知会就好。”
  许敏忙谢沈太太和张盼云。回到房中,便交代了下去,让林嬷嬷同临芷清芬打点小厨房的一应事物。此时沈牧亦不在正房,想是又在那书房盘亘,许敏无事也不好去找他,想起昨日那伶俐能说的小厮,叫做临安的,便让人去找了来。
  那临安进了屋,并不敢进里间,只在门外头隔着个帘子回话。许敏让人找了凳子给他坐下,又吩咐下了那些点心水果,道,“你也不用紧张,我原没什么事,只是叫你来问问二爷日常的习惯,喜欢的去处,昨儿见你回话最爽利,想来你是二爷最得力的了?”
  临安告了罪,坐在那小凳子上回道,“回奶奶,小的算不算爷最得力的不敢说,只爷日常出门都是小的安排。奶奶要问什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许敏听着好笑,道,“好小子,倒会说几句书里的话儿,也不算粗了。”临安摸着头,笑得不好意思,“这原是二爷教给小的,小的本不懂,只二爷每常会说些,听的久了,小的们也耳濡目染些。”
  “二爷最喜欢读书?”许敏接过丫头倒的茶,慢慢的说。“回奶奶,爷旁的嗜好一概全无,最好读书。别看二爷平时不爱言语,若说起书来,是一天也说不完的。二爷文章也好,老爷那些清客并外头有学问的老爷们说起来也都夸得了不得,还有人因此劝老爷让二爷下场考试呢,说不得中个状元也未可知呢。”
  许敏放下茶杯,想着这话里的意思,”那怎么二爷没想过下场么?”临安往前探了探身子,憨笑道,“老爷不准,二爷想下也下不成啊。奶奶您知道,咱们府上那是从军功上起来的,老爷平时就不大看得起那些文官,说他们是腐儒一身酸气,所以也不大喜欢二爷整日里读书,还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就是没爵位前捐个官身也好,总不至于和那起子白身的人一道去科考,没得掉价。老爷总想二爷能继承点武功,从前那些骑射武艺师傅的倒比学问师傅请的还在意呢。”“那二爷学成了么?不是身子不好,难道还能学这些?”“奶奶不知道,要么说咱们二爷最是个聪明的,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别看二爷身子不大好,拉弓射箭那都是样样精通的。只一样,二爷自己不喜欢,老爷见强扭的瓜不甜,也只好作罢了。”
  听着这话的意思,能骑射有武艺的人身体能应该坏不到哪里去。“二爷从前练的武艺竟也没把身子练好些么?”“依小的看,竟不相干的。二爷真正有什么病症,小的却也说不来,阖家上下只知道二爷偶尔会发病,便是在屋里头静养,等闲也不叫人伺候。不过这些年发的次数倒少了。”这和宋嬷嬷的说法到有些像,可也只到这个层面了,许敏接着问道,“你今年多大了?可是这里人?伺候二爷多久了?”临安见许敏不再问他沈牧的病症,好似稍微松了口气,“回奶奶话,小的是府里家生的,父母也都在这里,跟着二爷有六年了,从二爷十二岁时候起,也是老爷刚从海疆调回来那年。”“老爷曾经戍边过么?这一家子大小的都只在京都,只老爷一人在那边关?”“可是呢,老爷是二爷六岁上,去的海疆,足有六年时间都在外头,那会子老太太刚过世,老爷也是思念母亲,才和朝廷申请的戍边。家里就只留太太打理,听说老爷那会子想带上二爷去见识一下,太太因说二爷年纪太小恐不适应边关气候,这才留下的。”记得沈牧曾说过他三岁才进府,那之前自然也就只和沈老爷相处过,之后却在六岁到十二岁的成长期里只和不相熟且不喜欢他的沈太太待在一起,可这沈太太干嘛要留下他呢,难道她喜欢看这个丈夫背着自己和外面女人偷养下的小孩不成?
  许敏心下生疑,定睛看着那临安,含笑道,“还有件事,你且认真回想回想,二爷的病是打你跟了他才渐渐有的,还是之前就听说有,且他晚上经常梦魇,可是真的?”临安歪头仔细的想着,一边好似琢磨着怎生回到,半晌道,”奶奶这么一问,小的才想起来,好像是二爷打小便身子不好,太太把二爷养在内帷里静养,家里的下人很少见到二爷,及至老爷回来前,才见二爷出来走动,小的还记得,那前奴才的妈妈看见二爷,都惊讶多少年没见,这就长成大小伙子了。后来才偶尔听说二爷会发个病什么的,将养几天也就没事了,至于这梦魇,奴才们都听说过,虽然不在里头伺候,但奴才听素简姐姐们提过,二爷睡觉常惊梦,且魇住了便好半天醒不了,偶尔也会在梦里头叫唤,说是还有些怕人似的。”
  “哦?可听见过叫些什么?”“这个,”临安仔细回想那些个大丫头偶尔说起来的,“好像叫娘,又好像不要这些,不要那些什么的。梦里的话总听不真切。奴才也是听说而已。”
  看来这些细节,还是要问那些个里头伺候的大丫鬟才行。只是那些人看样子都心有城府,且许敏还摸不清她们到底是不是沈太太的人,一时半会怕是很难问出什么。只这小厮倒也实诚,估摸沈太太的手未见得肯伸那么长,于沈牧这种不经常出门的人身边安插个小厮意思也不大。许敏知道一次不能问的太多,以防这孩子提防自己,便让人赏了临安好些碎银子并点心果子拿家去吃,临安千恩万谢,磕了头自去了。
  晚间时候,那小厨房已是搭建完毕。许敏便嘱咐了林嬷嬷熬了琥珀合欢的甜粥来,又摆了一小碟子的酸枣,卸了妆,等到月上三杆的时候,亲自捧去了沈牧的书房。
  推门进去,只见沈牧着了家常的白衫子正立在案前写字,许是坐久了,站起来活泛活泛。那窗前的月光冷冷的映照下来,一多半撒在他身上,到显得一身的光华。此时许敏脑子里无端端的蹦出了人淡如菊四个字。
  见她来了,沈牧略微有些惊讶,停下笔,道,“还没安置么这会来做什么?”
  许敏放下手里的东西,并不回答,只打量他案上的字,见他正在临苏东坡的江城子,却不是那首狂放奔逸的密州出猎,而是缠绵凄迷的十年生死两茫茫。他一个新婚燕尔的年轻男子,竟然临这种哀伤的词。沈牧看她目光凝聚处,知道她在看自己写的,颇为不好意思,又怕她误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无措的站在那里。
  许敏定了定神,微笑道,“宇清真是好字,虽临的柳体,却别有一番飘逸之态,正是得了柳公权的风骨,且不一板一眼过于端方。”
  她赞的沈牧越发不好意思,只好道,“不过随便写着玩玩,权当饭后消食了,你看了莫怪。”
  许敏故意现出一丝恼意,道,“那也不该写这个,你我本是新婚,后日还当三朝回门呢,怎么你到盼我早早去了似的。”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沈牧见她认真恼了,心里倒发了急,许敏看的好笑,却亦发装作生气的样子。沈牧无奈,只好诚恳辩解道,“你别多心,我确实没想到咱们这上头,只是刚好想起来了,这个不好,我不写了就是了。”说着便拿起来,要团成一团扔掉。
  许敏手快一把抢过来,见他还是揉了一个角,怪可惜的,“别可惜了这好字,我逗你的,词里本就哀伤的多,不拘什么样的感伤,不过都是抒怀罢了,见了那些好词,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呢,便是这清平盛世,也没不准咱们读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不是。”
  沈牧不答言,只看着她神色,一时看明白了她确实不恼了,才舒了口气,笑道,“多谢你,这番解释。这么晚了,可是找我有事?”
  许敏指着那些宵夜,道,“我听他们说,你喜欢熬夜读书的,这样最伤脾胃,且也伤眼睛,我就给你熬了些安神明目的粥来,你趁热用些吧。”
  沈牧看了眼案上的吃食,见主要都是安神的东西,便有些明白许敏的意思,想是她已经听说了他容易惊梦的事,心里头却也觉得安慰,却是有几分感动,“上午便听他们念叨说你预备了个小厨房在这里,竟是为我做这些,让你操劳了,过意不去。”说着,却并没动那宵夜。
  许敏虽然不知道他心里是否会感激,但也知道他终究还是跟自己客套的,“你不用和我客气的,你先试试吧,若用着好,我明日再送来。你也早点休息吧,可别熬的太晚。”
  许敏慢慢往门口走去,沈牧并未开口留她,也没说要在这书房睡到哪日。她走到门口,推开那门,借着扭身的功夫,偏过头冲他笑,缓缓地说,“我有时候也会做些梦,也会惊醒,不过我不怕惊梦的人,或许,两个人一起会好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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