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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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眠-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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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击掌的瞬间安澜还是躲开了。

    林熠成了苏子寞可有可无的一部分。她就像一阵风,来去自由,林熠怎么也抓不住,只能任她。才没过多久,她恢复和安澜一起上下学和吃饭,看来又一次进入了厌烦期,估摸着没多久,她又会编出一个奇怪的理由提分开了。

    林熠只能求助安澜和顾遥,得到的回应是“你先让她静静,越逼她越糟糕。”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去,每天都扫着相似的轨迹。

    某个继续睡眼迷蒙的早晨,望不到边的补课终将进入尾声,老刘把顾遥叫出教室。

    “你和夏成南,是不是走得太近了。”她说,一句话令女生睡意全无。

    “在这种非常时期,我不希望有人掉链子。”老刘盯着她的眼睛想看出什么来,“你的学习态度太松懈。暑假回来,我希望看到你崭新的样子,否则……换句话说,就算你们真的有什么,你觉得高中的小打小闹能走多远?考不到一个学校,你对这所谓的感情还有几成把握?”

    后面她还说了什么,顾遥却听不真切了,耳边的声音都像被风吹散了。

    她又想起老刘问的“你有梦想吗?你想去哪?”

    梦想……仍然没有。

    但是。她回到座位,继续回想着老刘的话,此时的夏成南趁着课间的间隙趴在桌子上小憩,忽然解开了谜团。

    你去哪,我就去哪。

    …

    林熠曾一度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他和苏子寞之前交往过的人,都不一样。所以他们失败的事,他可以完成,他们抓不住的人,他可以抓住。

    承认自己错了从来是一件很难的事。

    我们都曾天真地以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到头来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定义里“别人”中的一个、差别甚微的存在。

    他开始害怕,害怕那个迟早会来的一天的到来。

    “就只是那一面,为什么会陷这么深?”夏成南不理解地问他,常听顾遥提起他们的事,他对林熠这近乎单恋的执着感到不可思议。

    “我也不知道。”林熠开始仔细回想,“以前要是有人问我‘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会觉得很傻,可是遇到她的那一瞬间,我就相信了,信得死死的。”

    “我看电视去了,晚安。”女生回了一条消息,头像便黑了下去。

    他知道,他感觉得到,苏子寞的心里有个死角,别人走不进去,自己走不出来。

    如果有机会,他想知道,那个死角是什么。

    夜幕笼罩,室外的小贩叫卖声时不时传入耳中,街头的路灯一盏盏亮起,苏子寞曲着腿在床上看美剧,已然有了困意。父母去邻市赴一个朋友的酒宴,大抵明天才会返回,临行前妈妈叮嘱她“菜都做好了在冰箱里,你饿了就热来吃。晚上不要出门,有人敲门不要随意应!”尽管都是十多岁的大姑娘了,在父母眼里她依然是个不能掉以轻心的小孩。事实上,苏子寞一直让他们很省心,是个从来就不爱惹祸的女儿。

    “才一天就回来了,你真的不和我们去?”门快关上时妈妈又探出脑袋。

    “不去啦!我都不认识那些人。”把门反锁好,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便开始无聊地看剧。

    休息的间隙被一条微博吸引了注意。

    “果子酒吧门面转让,地址:白云路45号,联系电话:xxxxx……”转发者是一个久未联系的初中同学。

    内容再正常不过,她却突然呆着不动,连手都还在保持着刚才的角度,鼻尖的酸胀没有预兆地肆意蔓延开来,脑子里被一种叫回忆的东西呼啸而过,她无法思考了。

    有故事的人总是会执着于一些莫名的字眼,哪怕与记忆中的人只有一点微乎其微的关联。她点进原微博,再没有博主别的信息,下一秒,她就已经六神无主地找来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

    “喂你好,”接电话的是一个声音磁性的年轻男子,“请问你是?”

    这声音并不熟悉,时间的风沙淘粗了一个又一个人的声线,她怎么辩得清。他语气陌生地问,喂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是你吗……?”她再也无法控制,声音愈加哽咽起来。泪水莫名冲出眼眶,顺着脸颊淌在手臂上。

    ——可她就是知道,一定是他。

    那头的男子沉默半晌,“子寞?”

    “你在哪?”她拭掉眼角的泪珠,突然破涕为笑,“我来找你。”
第十一章 燕子(3)
    “天黑了,别来了。”他的语气少了许多当年的棱角。

    “我不管,我知道你的地址。我现在就来。”

    她说“我不管”,一如当年闹事的少年让她离开,她稚嫩的小脸却显出分外笃定的眼神。

    她出门拦下一辆的士,径直赶往目的地。尽管是夏天,晚风依旧微凉,一路上,她心跳得很快,什么东西要从嗓子眼跳出来欢欣鼓舞。就要见到他了吗?一切……快得她难以置信。

    窗外的风景飞速跳动,连带着过往一起,夸张地冒出来。

    苏子寞找了他好久。

    久得要用年为单位去衡量,久得她差点都快忘了他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过,久得……身边那么亲密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刚开始,她去他常去的那块废弃的篮球场、他爱吃的炸酱面店,他放学时曾必经的路旁……她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他从不告诉她——只知道是这条路,她目送过他的离开。后来,她一周只回家两天,再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这些地方守株待兔。

    她还记得他走的时候,骑着摩托车,“你留在这里,不要跟来了。”

    她倔强地说:“我不信你走得了多远,我找得到你,我一定找得到你。”

    他笑的时候眉眼有着同龄人所不具备的沧桑,他这样地笑着戴上头盔,“你找不到的。就算我们在一个城市,你也找不到的,因为我们的世界不一样。”

    车轮在柏油路上留下一条细长不明显的印记,随着一阵轰鸣,越拉越远。

    他果然如他所说让她找不到了。她的qq联系人列表已经没了他,她打他以前的电话是空号,她去四处打听他的消息,人们都说“不知道。”

    他不喜欢照相,认识了十余年,只有毕业照上有他的正脸。苏子寞常常坐在床头看小学时的毕业照,认真万分地端详,怕时光把他的五官磨砺成她认不出的样子,如果有一天在街上相遇,她怕认不出他来。

    曾经流着鼻涕在她面前请求的男孩,怕是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

    他叫陈一舟,耳东陈,一叶扁舟的一舟。

    “你去哪了?”推开这间酒吧门的一瞬间,大汗淋漓,里面只有一个吧台旁安然静坐的男子。她有太多的心绪复杂,看到陈一舟似是饱经风霜的脸,满脑子的念想却只有这一句话可说。

    “去了很多地方,大理、拉萨、吐鲁番……多得我自己都记不清了。骑着车到处逛,每到一个地方就认识几个人,停下来在那里的酒吧打打鼓。我又不读书,干嘛不到处闯闯呢,老了也玩不动了。”

    “我找了你好久。”

    “找我干嘛。你这样的女孩子,就好好学习别想其他的事,今年也高三了吧,在一中?高三没有我这种人影响你,心思别乱跑,考个好大学,不要早恋……”

    他怎么也开始说这些家长论道的傻话,他真的还是那个陈一舟吗?女生打断他,“为什么回来了?”

    “外公病了,”陈一舟苦笑,“病得很严重。”

    在那些暗无天日浑浑噩噩的日子里,陪在身边的好像就只有外公了。小时候在屋外的凉亭,他趴在外公的腿上看晚霞,凉风轻拂在脸上,他问“爸爸呢?妈妈呢?”外公摇着蒲扇回他,“他们呀……去了好远的地方。”

    每一个慈祥的老人都有一个善意的谎言,陪着孩童时期的人们度过天真烂漫的岁月。

    苏子寞好想问,想问你认识了什么人,想问你好不好。可她声音哽在胸口,哪怕发出一个字节都困难了。陈一舟说得没错,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然她怎么会听不懂他的浪迹天涯。

    期盼了好久,为什么没等来臆想中久别重逢的激动与喜悦……她的情绪扑了空,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

    “我送你回家。”

    怎么又是这一句,她害怕听这一句。“我不走。”

    “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耍赖皮了。”

    是啊她知道,也本该好早以前就知道。中考完那天下午,在初中校园旁那条路上,陈一舟就是这样对她说的,夏天的阳光比今日刺眼得多,他说“我送你回家。”女孩不知哪来的决心,她反抗“我不走……”然后男生低下头,“你不走,我也是会走的。”他跳上自己的摩托车让她不要跟来,后来的好多年就都没有出现过。

    已经转身的人又扭回头补充一句,“走吧,要是你爸爸知道……会生气的。”

    今天的陈一舟长大许多了,他为什么还要逃,他为什么还是不准她闯入他的世界分毫。

    也好,人每长大一点,就学会了多一丝退让和妥协。她站起身来,“那我走了,这一次……换你不要跟来。”

    八月的g市雨水充沛,动辄就天降大雨。

    她跑出来的时候,没有目的和边际,眼睛被涌出的液体糊了视线,只知自己一路沿着亮灯的地方往前。再远点,到陈一舟没法立刻冲出来说“我送你回家”的地方,就好了,这样他就不会一走了之了吧。

    她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也不知道陈一舟怎么变成这副陌生的样子,只是一路奔跑着,跑得精疲力尽、意识模糊,直到雨水砸下来,水流汇聚成她无法忽视的地步。

    苏子寞冷静下来,停下四处张望,然后跑到最近的一个公交站台避雨。

    夜深了,许多线路已然停运,仅余下的几班车晃晃悠悠地拖着为数不多的乘客摇曳在雨中,随时都可能被倾覆的模样。她顺着站牌一个个看,却始终找不到回家的末班车。路过的出租车都高挂着“有客”的牌子呼啸而过,高速转动的车轮溅起了一滩不小的水花,她努力伸着手却无法引起司机们的注意,难得停下的也摆手说不顺路。不时有私家车停在面前,车窗摇下里边的人表情不明地问她要去哪,她不敢回答。

    g市民间一直流传着一句话“下雨像过冬。”亚热带温和型气候导致温度总是轻易受着降雨的支配。

    她蹲在地上拿出手机……还好,没有进水。

    不敢打给爸妈,因为无法解释这样的夜晚为何独自外出。翻出手机通讯录,第一个就是安澜。

    安澜是个疯狂的人,却总是让人忍不住依赖。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

    那么……顾遥?她妈妈管得那么严,就算打通了,深夜的大雨天,她一定出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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