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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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村-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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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阿国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只好硬着头皮说。

    “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哦,他,已死了很久了。”

    倩姨沉默了一下,又突然发问:“既然是你的朋友,应该跟你年龄相仿,怎么会那么早就死了?”

    “他……自杀。”申志强无奈地编造着。

    “为什么?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吗?”不知为什么,今天的倩姨,似乎特别关心别人的问题。申志强有些不耐烦,可迎着倩姨的目光,又实在不忍心发作,因为那双太像梅梅的眼睛,宛若一片海,只是轻轻的一眨,便把他又淹没在了回忆的波涛中,令他的回答不再生硬牵强,甚至更多了几分动情和感慨。

    “是的,他伤害了一个女子,一个深深地爱着他的女子。他无法承受良心的煎熬,所以……”申志强既像是在回答倩姨,又像是在反省自己,他的思绪仿佛还徘徊在回忆里,声音竞似有些哽咽。

    “瞧你,还真动了感情!弄得好像在说自己似的。”倩姨嗔怪道,接着问,“他怎么死的,是被狼吃掉的吗?”

    “你?”申志强心里一惊,望着倩姨磕磕巴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你怎么了?”倩姨惊讶地看着申志强,委屈地说,“我只是说说玩而已。不是你跟我讲过,过去的这里到处是狼,并且经常有人被狼吃掉吗?”

    申志强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他第一次气急败坏地冲倩姨吼道:“以后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我不喜欢!”

    “那你就是不喜欢我!”倩姨不但不恼,反而撅着嘴儿撒娇道。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就是被狼吃掉的。”倩姨孩子般冲口而出,神情平淡得像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倩姨的话就像晴天里炸响的一声霹雳,惊得申志强的头发根根直立了起来。“你,你,到底……是什么?”他用手指着倩姨,睁得大大的眼睛里布满了惊疑和恐惧。

    申志强的强烈反应,令倩姨忍不住咯咯大笑了起来。半天,她捧着笑疼了的肚子对申志强解释说:“我是说上辈子。我的上辈子是被狼吃掉的,是我小时候一个算命的说的……”

    “你……”申志强又气又急,却一点办法没有。

    倩姨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继续笑个不停。

    “我记得你说过你妈妈也是被狼吃掉的,怎么你们都这样……”申志强惊魂未定,他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

    “唉,这大概就是命吧,算命的说,我的前生是因为遇上了负心人不想再活,便自己冲进了狼群……而我今生的妈妈,却是在寻找她心上人的路上被狼吃掉的。前生的我和我今生的妈妈就是这样都是被狼吃掉的。”倩姨的语气低沉下来,神情也万分沮丧。

    申志强感到浑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部,眼前一片血腥的场面,仿佛是梅梅在冰天雪地中被群狼撕咬着。他望着倩姨与梅梅酷似一人的面孔,想着倩姨所说的前生的经历,心中陡然涌起一个念头:

    难道,倩姨会是梅梅投胎转世的化身?

    他呆呆地想着,呆呆地望着倩姨,眼中竞不知不觉盈满了泪水,有一滴竟似要滴下来。

    “志强,你怎么了?”倩姨惊讶地问,上前欲帮他拭去那滴眼泪,却被申志强一把搂入怀中,紧紧地抱着。

    “倩,今生今世,我一定要好好待你。”申志强哽咽着,两滴热乎乎的东西滑落在倩姨的脖颈上。

    此时的申志强,完全是把倩姨当做了梅梅的转世。他好想把有关他和梅梅过去的事情说给倩姨听,好让她知道她和他前生今世命定的因缘,好让她知道他当年的不得已,好祈求她的原谅,好卸去他心灵的重负。可他不敢,他怕吓到倩姨,也怕倩姨会因此仇恨他、鄙视他、远离他。所以,他只能用尽全力拥抱着倩姨,像拥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一段青春,只能默默地在心里说:“梅梅,我愧对你的前世,但今生一定会好好补偿你,一定会!”

    可此时,同样趴在申志强肩背上的那张脸,却在申志强如诉如泣的表白中,悄然挂满了无声无息的冷笑。那笑,充满了复仇的快意和未知的阴狠,在这温馨的气息中,宛若红色的花瓣包就的一朵黑色的花蕊。

    许久,倩姨从申志强的肩上抬起头来,静静地深情地凝视着申志强。突然,她的脸色一变,手伸向了申志强的脖子,抚着那道醒目的掐痕惊讶地问:“志强,你这儿是怎么了?怎么弄的?”

    “没什么。”申志强掩饰地说,“昨晚睡觉时不知怎么搞的,可能是碰到了,不要紧的。”

    “碰到的?”倩姨边摸着那道掐痕,边喃喃道,“奇怪,这怎么像……?志强,你昨晚没做什么梦吗?”

    申志强知道倩姨那句半截话完整地说应该是:“这怎么像鬼掐的?”其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他没有回答倩姨的话,而是耳边又响起了梦中那个阴沉冷浸的声音:“放心,我不会让你来找我的,我要让你活着还债,还你应该还的所有的债……”

    “我想答应冷月的离婚条件。”他突然对倩姨说。
第七十九章 儿女双归来
    申志强的话并没有引起倩姨的惊讶。“想开了?”她问。

    申志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望向窗外时;那句阴沉冷浸的话又冷冷的雪般飘进他的耳里:

    “放心,我不会让你来找我的,我要让你活着还债,还你应该还的所有的债……”

    申志强知道;就是这句话一下点醒了他;让他认识到了自己不仅过去对梅梅欠下了无法弥补的债务;眼前对冷月也已是债台高筑。为了下半生良心不再负重;他决计尽最大努力满足冷月的要求;以减轻他这一生造下的罪孽。

    尽管他始终在怀疑那个晚上的真实性;但不管那个晚上的那片凉意、那个声音是人是鬼;终是使他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做人;就要勇于担当。

    年根底下的时候;申志强按照冷月的意思进行了协议离婚;并搬出家门;和倩姨在外租了间房子。

    生活就这样发生了无声无息但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申志强的脾气性格也随着他登高跌重的人生而变得越来越差、越来越糟糕、古怪。这样的日子里;他不想出门,也不敢出门;唯恐外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或一句别有用心的寒喧;都会令他的神经系统严重失衡;心绪越发低沉;性情愈加地歇斯底里。尤其是;当他的一双儿女也视他为路人的时候。

    冷月手术的前三天,申志强的一双儿女从省城赶了回来。这是一对孪生兄妹,哥哥英俊、妹妹漂亮,集中了冷月和申志强的所有优点。兄妹俩去年才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接到母亲的电话后就赶紧请假奔了火车站。赶到农场时,已是清晨四点多钟。兄妹俩家都没进,直接奔去了医院。

    医院里,冷月得知儿子姑娘要回来,激动得一宿没睡,垫个枕头靠在墙壁上胡思乱想。自从查出病症以来,两个多月了,这两个月,冷月先是沉默、后是爆发,和申志强一路互怨着、互搏着、互伤着走来,拼尽了气力、拼重了病症、拼尽了情分,到现在,只剩下了黯然神伤。

    这是重症病房,是她自己向医院申请的。因为,她需要安静,需要一个人在窗外透进的黎明的晨光中或黄昏的余晖里静静地回忆、深深地思索和沉沉地哀伤……就像此时,她靠在墙壁上,头微微地向右倾斜着。她秀目微阖,眼睫轻颤,时而嘴角上扬,牵出一丝笑意,时而鼻翼微张,显出几分紧张,又时而轻叹一声,落下两串泪滴,在她憔悴的面颊上就像雨水顺着窗玻璃在流淌……

    兄妹俩急匆匆推开病房门时,冷月正在忽冷忽热的思绪中重新萌生着模模糊糊的困意。她的肩膀在不知不觉中沿着墙壁向右歪斜而去,大脑倏地一紧,又忽地一松,一个打盹后,她清晰地听到了一个久违了的亲亲的声音:

    “妈妈——”

    她知道她一直盼望着的来到了。她努力睁开眼睛。果然,她的一双儿女正从门口快步走到了她床前。

    “强强!月月!”宛若阳光驱散了最后一丝迷雾,冷月似有似无的睡意消失殆尽。她直起身,伸出双手,呼唤着儿子和女儿的乳名。

    母子三人拥抱在一起。哭泣声在小小的病房内压抑地放纵着。

    “妈妈,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呢,爸爸呢?”半晌,女儿月月擦干眼泪,问。

    “哦,”冷月有些慌乱地看了看四周,说,“你爸这阵子也挺累的,我让他回去了。再说,他白天还要上班,在这儿,也休息不好。”

    “我爸爸不是办理病退了吗?怎么还要上班?”旁边的强强插嘴道。

    冷月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给孩子打电话时,她只告诉孩子们爸爸办理了病退,并没说申志强和倩姨以及自己和申志强离婚种种事情,却不想刚才一着急竟说漏了嘴。她装作不舒服咳嗽了几声,然后故意放慢语速寻思着说:“唉,瞧我这张嘴,到现在还没完全转过弯。我是想说,你爸白天还要为我洗洗涮涮、跑前跑后的,所以,晚上我就让他回家休息去了。再说,我自己能走能动的,也没事,晚上就是睡个觉嘛!”

    八点钟的时候,医务人员陆陆续续上了班。强强和月月去见了主治医生,得知母亲做完手术生命应无大碍后,兄妹俩倍感欣慰,这时才想起父亲。

    “爸爸怎么还没来?”月月问。

    “哦,”冷月犹犹豫豫地编造着回答说,“我这两天感觉还不错,就告诉你爸没事不用过来了,有事时我会给他打电话。再说,我能走能动的,没必要都在这儿陪着。不信,你们看——”冷月走下地,夸张地伸伸胳膊踢踢腿,直到两个孩子脸上露出放心的表情。

    “妈妈,您既然没事,我和妹妹就先回家看看爸爸,中午给您做些好吃的带来。”强强说。

    “不用。”冷月说,“医院中午饭是送到门口的,你们不用端来端去的。再说,坐了一宿的车,好好在家睡一觉,不用惦记妈。”

    两个孩子前脚走,冷月后脚就拨通了申志强的手机。在这之前,她已经和申志强商量好,要申志强这两天回家里去住,以免引起孩子们的怀疑。

    冷月打电话的意思是想告诉申志强,孩子们已经往家里去了,倩姨若在的话,请她赶紧回避,别让孩子撞见难过。

    电话通了的一霎那,里面果然传出了一男一女正在压低的笑语声。

    “看你们能快活到什么时候!”想想自己身患绝症躺在医院里,申志强却如此快活,冷月就恨得牙根疼。她三言两语告诉申志强孩子回家的事后,就啪地关掉了手机。

    虽然已经和申志强办理了离婚手续,但再次听到他和倩姨一起苟合的声音时,冷月的心还是疼痛难当、气愤难平。就像此时,她的嘴唇强烈地蠕动着,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东西在撞击着她的喉管。她知道,那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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