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陈妮真好福气,参与到书伟前面那么多年的生活中去……
我放下心事,海阔天空,不很真心地附和陈妮:“是啊,他们男生都是这么过分的。”啊,我应该有机会,乐也。
其实,我应该找个机会跟廖书伟表白,我实在不觉得,女人要在这方面表现得有多矜持才可贵,我不介意稍微放下点身段,只要我觉得这个人值得我这样做。我曾想和舅舅讨论一下我对书伟的感受,又觉得不好意思,现在,也未必是什么好时机吧?还有,就是小舞的经历让我放缓了这个动作。
小舞和梁老师的距离变远了,每次约会都辛苦得半死,这么热的天跑来跑去的,汗流浃背。有一次,梁老师中暑,小舞忙着照顾,却把自己照顾成了热伤风,真是,和之前同在一个校园的时候相比,实在是不方便太多。
我扪心自问,假如我跟书伟表白,假如他接受了,假如我们真的在一起了,那我们面临的局面应该不会比小舞和梁老师更乐观。我不舍得,不舍得让廖书伟像梁老师那样被人审,被逼着去另找出路,只要稍想到让风度翩翩的他去面临如此难堪的境地,我就有点心如刀割的感觉。所以,到最后,我努力想表白追求的爱情,竟变成了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单恋,TMD,老娘只要愿意,其实也很可以写点情书的好不好?
爱情上不能更进一步,行为上就不得不仔细观察。陈妮着实在廖书伟家很住了一段日子,弄得学校的学生老师都以为hurricane要和一个大美女结婚了,结果却是看到大美女收拾收拾行李上车走人。我只能说,除了陈妮,我没在他身边看到别的女性生物出没过,雌性动物也没有,幸甚!
为了能再接近廖书伟一点,我由一星期去两次拳击社改成两星期去一次,剩下的时间就是图书馆和戏剧社。原因无他,图书馆是廖书伟的根据地自不必说,而戏剧社的老大们,居然把廖书伟弄到戏剧社去做指导,我佩服她们佩服得五体投地。所以,在加入戏剧社只进去过一次,隔快一年再进去的时候,我谄媚地对戏剧社的老大说:“有用得着在下之处,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戏剧社的老大是谁?肖瞳瞳是也。
走进戏剧社,免不得常常面对一下那些很肉麻的台词,客串一下莎士比亚大作中的人物,我喜欢《仲夏夜之梦》,偶尔装一下里面的小精灵,喜欢的原因是台词少,就算少我也背不全,经常性就把台词念飞了,“越过了溪谷和山陵,穿过了荆棘和丛……什么什么……越过了围场和KFC,又喝了几壶黄汤……”
第42节:第七章 暗流(3)
更多的时候,我是坐在戏剧社的地板上,算计着廖书伟今天会不会来。假如他来了,我就要利用一切可能,用眼睛记录下他的一颦一笑,我一定不是和他说话最多的那个学生,但我是最认真注视着他听他讲话的学生,然后又在排练的时候把分配给我的角色演得乱七八糟,最后,好好的一幕戏毁在我手里,生生成了搞笑版,廖书伟每次看我演都笑到不行。
有一次,我们演《第十二夜》,我演薇奥拉,肖瞳瞳演奥丽维娅,一个主角落在我手上,我掰出来的台词却是小丑的,我故意抱着肖瞳瞳说:“来吧,小妞,给爵爷亲一个……”
肖瞳瞳气得火上来,骂:“你就知道给我混,那你参加社团干吗?”
我振振有辞:“社团就是拿来混的啊。”
廖书伟不凶我,事实上每次我乱搞他都看得挺乐的样子,无形中壮了我不少胆气。他只笑说:“你每次听得那么认真,其实是装的对不?你根本醉翁之意不在酒。”
“啊?”我心跳,他看出来了?
他就冲跑龙套的姜佑谦扬扬眉毛。
丧气,我咧嘴,“不是啊。”
廖书伟鼻子里哼一声,“我了解,女生嘛,都像你这种,口是心非的,越是喜欢人家,就表现得越冷漠,孬种得很。”
我真是百口莫辩,倒是有点明白过来,为什么童话里的美人鱼最后会变成泡沫,根本就是被王子气死的嘛。
几场大雨之后,气温陡升,夏天,实实在在地来了。我的爱情,在夏天的时候,变成了街边一家橱窗里摆放着的,我觊觎已久的一件精美物品,我每日路过,只能欣赏,不能触摸,我的夏天啊,有很多点期待,有一丁点寂寞。
糊里糊涂地考了一场期末考,我拿了张不好也不坏,面目模糊的成绩单回家向爹妈交差,“请准备学费,我要上大二了。”
上大二前的暑假时间,我统统给了社团。社团决定在中秋的时候表演一场老掉牙的《罗密欧与茱丽叶》,我私下跟演茱丽叶的肖瞳瞳说:“这出剧每年都要演一遍,应该会有人看到要吐吧?”
肖瞳瞳气,脸色发白,勃然欲怒,我慌忙改口:“不会吐,这是经典。”
自从《第十二夜》后,我因为屡屡胡闹就没当过主角,所以,这次我没担心什么,反正我确实是醉翁之意,当众舞者中的一个倒也恰如其分。但万万没想到,跑龙套的姜佑谦一步登天,做了肖瞳瞳的罗密欧。这是正确的选择,因为帅气青春的姜佑谦和娇美动人的肖瞳瞳站在一起,也是恰如其分的般配。我和姜佑谦的位置调换了,我跑龙套,搬东西,站在角落里贪婪丝听廖书伟给社团的同学讲戏;他鲜衣驽马,与肖瞳瞳卿卿我我,受尽美人恩。
我有很多机会与书伟聊天,我们共同的话题是舅舅。廖书伟会讲些舅舅在美国时候的事情,我就说些舅舅小时候的事情。舅舅小时候怎么叛逆叛逆,怎么不听话之类的。
但很优秀,我说,我舅从小到大得奖无数。什么田径长跑短跑的,篮球比赛足球比赛的,体育这方面就很是惊人了,还有什么数学的奥林匹克奖也拿过不少。但他有三项比赛从来不碰,作文,演讲,辩论。虽然,我们都觉得舅舅在这几方面也厉害到不行,可舅舅不肯试,为什么呢?只因为这个城市的另一所中学有他一个对手,包揽作文,演讲,辩论这三项的冠军,舅舅曾在辩论赛上败给过对方一次,等到高中时候,舅舅不小心考进那个对手的同所高中,做人家学弟,抬头不见低头见,好像就不能那么拼命去争了。
我跟廖书伟现宝,“你知道我舅舅怎么讲吗?他好有智慧哦,他说,不同的人……”
“拿不同的冠军,追求不同的梦想,不用太固执。”廖书伟接口。
我惊叹:“哇塞,你知道啊。”
“是啊,我知道啊。”廖书伟一脸又得意又骄傲的样子。
切,那是我舅耶,要骄傲也是我骄傲,他和我抢什么啊。
有一次排练休息中,有同学问廖书伟:“老师,你为什么还没结婚啊,是因为没有女朋友吗?”
第43节:第七章 暗流(4)
“我像是会没女朋友的人吗?”
“不像。”问话的同学答。
我在旁边派汽水,忍不住竖起了耳朵听廖书伟说:“我没结婚的原因是女生都嫌弃我长得瞎,不够帅,这张脸十九世纪没卖出去,二十世纪又赶上滞销,到了二十一世界也只得放仓库里存着了。”
我忍不住大笑,“你也活太久了吧你。”
廖书伟回头冲我瞪眼睛,“死丫头,咒我是不是?”
我做个鬼脸,唉,没办法,我觉得自己在做丑人,但又忍不住。我想方设法找各种理由拖最长的时间在社团,帮戏份多多的主角们对台词,帮怕蟑螂的公子小姐们消灭蟑螂和蚊虫,帮忙递东西打水,我忙碌得很起劲。
每次我没心没肺满脑门是汗跑来跑去的时候,肖瞳瞳都是冷着张脸很不高兴的样子。与我的任劳任怨心情愉悦相比,肖瞳瞳显得焦躁不耐剑拔弩张,她经常处在种紧张状态,看,费那么大力气当上社长,又不能完全enjoy其中,也不知道图的是什么?
我很快乐,即使目前的廖书伟仍然遥远得有点像我心中的天涯海角,不过,总还在我心里,这样,已经足以构成我快乐的理由。我觉得自家楼下那条街上的法国梧桐生得又高大又漂亮,街上小店里的棉布裙子美丽大方,对着西沉的日头那个方向走,拐过街角能买到我爱吃的鸭翅膀,一个人看影碟,辣得眼泪直流,又被爱情大悲剧刺激得眼泪不住流,连鸭翅膀,都有爱情的味道了。
晚上虽无红袖添香,也能挑灯夜战,枕头底下总放着我妈最爱的张爱玲和我最喜欢的金庸。我已经知道谁是杨过,谁是小龙女,但我喜欢一个叫李文秀的女生,我喜欢那个结局,单人一骑,孑然一身流浪在草长莺飞的江南,潇洒又孤独。我还很不要脸地用自己恶劣到没办法见人的毛笔字写八个大字贴在书桌前,曰:东读西读,天荒地老。每每读书读到眼睛酸痛,才肯沉沉睡去,昏然一梦,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睁眼又是天明。日子淡如流水,我想着那些极平凡的细节,把吃饭睡觉也变成功劳;想着花飞叶坠之叹息,日升月落之感伤,雁渡寒潭,惊鸿一瞥影不留,相信他是我前世的哀愁。
今年夏天,我仍跟了舅舅去游泳,每次去,舅舅都有约上廖书伟,陈妮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我喝着加了冰块的柠檬茶,听舅舅和廖书伟闲聊,他们怎样在冬天快过去的时候买了两只番薯回家,忘了吃,番薯在春天的时候发芽了。他们怎样把番薯丢在一只旧的大花钵里,每天只给他浇一点点水,于是,夏天的时候,番薯又如何疯长,藤蔓蜿蜒,枝叶披离着染绿了半个露台,舅舅和书伟,如何每天早上,在露台上嚼着三文治,看着绿藤蔓,喝着黑咖啡。
很幸福!
虽然,我曾经听舅妈讲过,舅舅可能会和她离婚,不过,事后舅妈和舅舅好像也没怎样,所以,我也就觉得,那是舅妈在情绪下的不理性言论。可是暑假快结束的时候,舅舅和舅妈之间,到底失控了。
那天一早,外婆把我摇醒,问我要陈妮的电话号码,我奇怪,“外婆,你大早要人家的号码干吗?”
外婆小小声:“你舅舅夜不归宿。”
我傻眼,让我相信舅舅外遇,很难,舅舅根本就不像是会那么滥情的人。嗯,既然是这种事情,陈妮的电话号码绝对不能交出来,我推托不知道,又问外婆:“舅没打电话回来?”
外婆手指戳一下我额头,“打电话报告过就不叫夜不归宿了,而且他自己还关机。唉——”外婆走出我房间时一路嘀咕,“平时家明不会这么没轻没重的啊。”
我飞快整理好衣物走进客厅,看见外公长吁短叹,我爸拿着手机搜寻号码,我妈和曲冰坐在沙发一角,脸色都不太好。
我逐一向长辈们打过招呼,躲去洗手间,用自己的手机先打给陈妮询问舅舅的行踪,陈妮正在上班的路上,说:“要不你问问书伟,昨天晚上我们一起聊天来着。”
我就再电话给廖书伟,接电话的却是我舅?!
“舅,你怎么了?一个晚上没回来都不打电话回家,手机又关了,舅妈急得快上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