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再电话给廖书伟,接电话的却是我舅?!
“舅,你怎么了?一个晚上没回来都不打电话回家,手机又关了,舅妈急得快上吊了。”
第44节:第七章 暗流(5)
“我……手机没电了,再说我喝多了点,所以忘了打电话。”
“你还好吧?昨天晚上睡哪里了?”
“我没事,晚上住在书伟这里了,呃,帮我跟你舅妈说一声,舅舅等等就回去。”
舅舅说话的声音喑哑低沉,听上去倒很像是宿醉,不知道没事干吗喝那么多?咦,忘了问廖书伟怎么样,不过既然是舅舅接的电话,想必是喝到烂醉的了。
我回到客厅,向大家说:“找到舅舅了,他昨天晚上和朋友一起多喝了几杯,就住朋友那里,他自己的电话没电了,也忘了打电话回来,舅舅说等等就回家。”
“哦,那还好,”我妈先喘口大气,“怎么这么糊涂啊,手机没电也用座机嘛。”
“都说喝醉了,当然记不得。”我为舅舅开脱。
“他去了哪个朋友家?”舅妈轻声问我,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能问的全部问过,他的朋友和同事都没看到他,所以慌了,搞得大家这么紧张。”
外公也问我:“你舅妈都没找到人,你怎么找到你舅舅的,那个朋友你认识?”
我脸红,只因我心怀鬼胎,所以廖书伟这个名字从没在家人面前提起过,这样看好像是舅舅也没跟舅妈提过,所以,我现在不得不说,“呃,是啊,舅舅的朋友我认得啊,就是我们系的廖老师。”
“廖老师?”我爸叫起来,嗓门还挺大,难得的激动,“廖什么?”
“廖添丁。”我自认幽默,吐吐舌头。
外婆“扑哧”一笑,白我一眼,“胡闹。”
除了外婆,大家都还蛮严肃的,没人捧场我的笑话,我只好挤到外婆身边坐,“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是廖书伟,以前舅舅在美国的朋友啊……”
“砰”的一声,舅妈突然站起来,膝盖撞到茶几上,她面孔雪白,“对不起,我刚想起来早上还要开会呢,出去上班了。”说完拎起包包就冲出去,她头发都没整理好。
接着是我爸,拎起公文包,“我也走了。”
我妈忙站起来,“好啊,一起走,这么赶……”话没说完,我爸人影已经不见。
外公皱眉头,手里的茶盅重重搁到茶盘里,“一大早都这么毛躁躁干什么?”
我妈呆在那里望着客厅的门,似乎没听到外公的话,满面茫然,也不知道魂灵飞去哪里,末了,收拾好散在桌子上的稿子,说:“爸,妈,我去上班了。”
外婆似有不满,待我妈出门了才说:“小冰哪里都好,就是糊涂,孩子没保住也就算了,连老公都看不住。这管男人啊,一松一紧,朋友圈子看紧一点,摸清楚情况别马虎,至于在外面怎么玩就要稍微松松了,家明一向懂事,又不是没分寸的人,那么紧张做什么?瞧瞧,这一大早闹腾的,”外婆鼻子里哼一声,摸摸我的长辫子,“还没小咏哲机灵呢。”
外公慢条斯理地继续喝茶,算是附和外婆样地点点头。为了以示公正,也说了儿子几句:“家明也是,在美国那么多年的朋友,既然人家也回来了,好歹带回来家里吃顿饭,再说人家又是咏哲的老师,应该的嘛,都不讲一声。”
我故意说:“谁要跟你们吃饭啊,?嗦得要死,我们在外面吃轻松多了。”
外公外婆笑,“是是是,我们老了,惹人厌……”
其实呢?坦白讲,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确实有点可怕,谁放个屁,全屋子人都知道,喜怒哀乐有一大票人紧张你关心你,吓死人了。我吃早餐的时候美美地想,假如我哪天结婚的话啊,不要住在家里,我要的地方不大,租个能放得下电脑冰箱的小屋子就好了。租个小屋子,廖书伟应该不会觉得我的要求高,是个负担吧?我不想工作,天天在家,养花,烧饭,看书,听卡通歌曲,洗我的衣服和廖书伟的衣服。我们家的小屋子,可能在夏天东也晒西也晒,我愿意开动我所有的智慧,让屋子在没有空调的情况下没有那么热。哈哈,就是不晓得,他愿意不愿意娶我……
“你有必要对着菜肉包子笑成那样吗?”有个苍老的声音在我耳边念叨。
第45节:第七章 暗流(6)
我慌忙回神,向望着我满面疑惑的外公讪笑,“不是,我在想昨天的漫画,呵呵,有意思。”汗,糗大了。
舅舅是在很正常的下班时间回家的,夜不归宿的他好像也没真的怎么样,只是看起来十分疲惫,长发束在脑后,有气无力,眼窝有点发青,我简直有点怀疑,他昨天晚上是不是遇到了鬼。儿子气色不佳,外公外婆自不好多加?嗦,外婆亲自把炖得清爽益气的一锅补汤盛了一碗给舅舅,说:“喝点汤就去休息吧,下次可别喝那么多酒了,伤身体的。”
舅舅很安静,沉默地喝掉一碗汤。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消沉的舅舅,他应该充满活力地用他温厚的态度叫谢谢妈才对吧?
而我妈说忙工作,快十点了才回家,回来就把自己丢进浴室去洗澡,洗完出来打个招呼就待在自己房间,话少得可怕,而且都没像一贯的那样念我不要熬夜。
舅妈一直没回家,我爸也没回来,外婆和外公装清闲,二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破天荒看到十二点,样子倒是平和,聊些有的没的。我妈躲在自己的卧室里,我舅躲在工作室里,和平时好像也没什么大区别,可我觉得,家里的气压越来越低,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半夜12点,灰姑娘和王子跳舞的浪漫时刻,舅妈和我爸一身酒臭毫无浪漫地回来了。我爸还镇定,扶着舅妈,舅妈是完全茫掉,双颊绯红,头发散乱,见了我们大声叫嚷,全无素日的稳定端庄,又笑又唱。外公外婆也顾不得教训,一路喊人:“家明家慧,出来帮忙啊。”
我妈出来给我爸倒了杯水,极冷静地问我爸:“你还可以吗?”
我爸走路步子有点飘,但确实是清醒的,跟我妈说:“还可以,就是脚底下有点软。”
舅妈一看到舅舅,整个人就崩溃掉,她倒在舅舅的怀里,哭得天翻地覆,一行汗来一行泪,句句情真:“家明,我们好好过日子,我可以给你生十个孩子,你不是说喜欢小朋友的吗?我们生十个,家明,我对你的好,别人无法给你的。”
我好奇,别人?舅妈知道舅舅心里有别人存在啊。
舅舅红了眼眶,勉强安抚舅妈:“好了,冷静点,嘘,不哭了。”
或是曲冰舅妈哭得太惨,连累外婆也抹眼泪,在旁边替曲冰擦汗,“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怎么说的。”
还是外公权威,一声大喝:“好了,今天也闹腾够了,都回去睡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我乖乖回了自己房间,根本不能入睡,曲冰的悲怆是哪里来的?舅舅这样令她不快乐吗?舅舅的疲惫又是哪里来的?舅妈,是这样不能给他幸福吗?我爸,又怎么和舅妈一起去喝酒的?我妈,是为了这个不高兴的吗?我有深深的恐惧感,我觉得我们这个家好像掉到股看不到的暗流里,要完蛋了似的。
睁着眼睛,熬到天空有一丝发白,我关了空调,打开窗户,让清新的空气涌进室内。一夜无眠,头昏脑涨,我想去喝点牛奶。蹑手蹑脚路过客厅,看到舅舅的工作室里亮着灯,我迟疑片刻,推开门。
我看到一个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的男人。他抱着个医院才用的那种文件袋,有如怕冷的孩子抱着个暖水袋,可怜得要命。天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悲惨可怜的舅舅,眼泪一下子涌上来,小心翼翼走到他身边,蹲下,悄悄说话,唯恐吓到他,“舅,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舅舅摇摇头,伸手把我揽在怀里,求救一样,哽咽,“咏哲,你一直是舅舅的守护天使,舅舅要的不多,只那么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咏哲,你向舅舅保证,没人能把他带走,谁都不可以。”
“是是是,”我吓得眼泪乱掉,连连保证,“没人能把那一点点带走,舅,我保证,我发誓,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什么都是你的……”
我听到有谁开门,舅舅放开我,我妈走过来,用一把清醒到吓死人的声音问:“这么早?咏哲你在舅舅这边干什么?”
“咏哲做噩梦,”舅舅瞬间恢复理智,他脸上的眼泪被他变魔术样处理掉了,用最平淡正常的面目面对我妈,“也不知道这孩子梦到什么,哭得乱七八糟,姐,你是不是平时给她压力太大了?”
第46节:第七章 暗流(7)
“哪有,这个暑假咏哲大概是天下最自由的小孩了,放羊吃草,我哪里管过她?估计是玩疯了才做噩梦吧?”我妈站在工作室门口,系好睡衣的带子,笑笑地说,“来,说说早上想吃什么?我弄。”
我家就这么着恢复正常,我做噩梦的鬼话好像轻易被大人相信了,舅妈和我爸一起喝酒被归咎为巧遇,舅妈为自己的情绪化抱歉,她说:“大概工作太累,每天面对一堆情绪心理有问题的人,压力好大,我应该放大假。”我们家的这次失控状况,在各种理由下漂亮地自圆其说,没人表示怀疑,我也没有,虽然,我不相信。可是,大人们用事实教会我一件事,相信谎话,是比较安全的,我只好什么都不问。
剧社再排练,我没看到廖书伟,肖瞳瞳说老师休假了。啊,真是无情,他利用休假去跟哥们拼酒,却让我们自生自灭吗?我们自行演练了两三次之后,廖书伟重新出现,精神尚可,稍稍消瘦,身上带着来苏水味。
我开他玩笑,“最近用来苏水洗澡吗?我还以为你和我舅用酒精洗呢。”
“有这么重的味道吗?”廖书伟偏头闻闻自己的衣袖,解释,“前些日子吃海鲜有点过敏,所以打了两天点滴,哗,好像是有点味道,医院太害人了。”
噢,我舅真讨厌,都不跟我说这个,让我失去献殷勤的机会,我不无懊恼。
在我开学的前几天,舅妈拿了大假,回去温哥华探亲。舅舅不能陪同,他说他有个案子在赶,拿不到假期。在机场送走舅妈后,我望着玻璃窗外停机坪上的大片蓝天,很悲观地觉得,大概,舅舅和舅妈之间,真的没办法天长地久了。
转眼开学,我在我妈教训我收心养性的声音里,拿了银饷,整理好书本衣物,跃跃欲试。终于又到了可以朝夕见到意中人的日子了,我只觉世界多美妙。寝室仍是四人,小舞依旧话多,瞳瞳依旧娇美,变化最大的是可欣,她瘦成一把骨头,小小的面孔上只剩一双大眼睛。我忍不住问她:“你这个夏天被ET绑到太空当学徒去了是吧?怎么突然长得像外星人了?”
“差不多就像你说的那样了,”可欣说话有气无力,笑容惨淡,连喝两瓶味道辛辣冲鼻的“十滴水”,回应我,“我确实被ET抓走了。”
“你不舒服啊。”肖瞳瞳问可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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