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跳舞消耗了我对感冒的抵抗力,晚上,我发起烧来,吃了点退烧药,迷糊着,却睡不稳,耳朵听到一直有人说话,吵闹如菜市。早上起来,小舞和肖瞳瞳说我一个晚上讲胡话,捂着耳朵直叫人不要吵,鬼附身一样。
我想开个玩笑说这不是上演中国版大法师吗?张开口嘴巴像鱼一样开合,声音发不出来。即使我的嗓子已经变异到能够给鬼片做音效的状态,我还是答应了姜佑谦的约会。答应了这个约会,是因为他在电话里讲,“拜托不要拒绝我,我是真的有事情跟你说。”
其实我不知道姜佑谦为什么约我,听说他不是和肖瞳瞳走得很近吗?可我不想管了,管他为什么呢?我有个歇斯底里的念头,假如他真的开口说,要和我交往,我愿意同意。现在任是谁跟我说这句话,我都会同意,让上帝给我一个人的影子,用来覆盖掉另一个人的影子,替换掉我的失落和痛苦。这办法固然白烂,但在没更好的办法出现以前,他总算是个办法。我从校医那里拿了药去赴姜佑谦的约会前,心里对肖瞳瞳十分抱歉,上次,她与我前男友令狐冲师傅搞暧昧,这次,换我觊觎他的男朋友了。人生,嗨,公平。
我在约会的地点,电影院前的一家茶室等姜佑谦等了很久,应该是很久吧?我喝了很多杯茶,上了很多次厕所,吃了不少茶点,花掉一些人民币,看完一本小说,茶室的服务生跑来N次问我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我该庆幸他没把我撵出来,因为我经常咳嗽,他几次劝说:“小姐,你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需要我帮你叫出租车吗?”我跟他说不需要,反正他只要把我用过的杯盘好好消毒就OK了,总不会是怕我非典吧?
先是小舞给过我电话,我说我在等姜佑谦,小舞让我不要等,我没听她的,我觉得等一根救命稻草总比在寝室里发呆好。后来,天色慢慢暗淡了,我就隔着玻璃窗,看着雨点纷纷坠下来,行人撑着伞,在街上走来走去,姜佑谦应该是爽约了,他放我鸽子,不过我不生气,反正我根本就是动机不纯,我在这里坐着,总是件事情。
我没想到,来找我的人是廖书伟,他坐在我对面,要了杯红茶,说:“咏哲,我以为偶像剧女主角才会的这种等人戏码,不会在你身上上演。”
我望着他静如湖面的眼睛,不吭声。
他又说:“告诉我,你对你身边的朋友和同学了解多少?”
我望着他让我迷失的眼睛,依旧沉默。
“你心情不好是不是?”书伟的目光变得深沉,“是为了什么?”
我不想听他讲些有的没的,我只想静静地看他,看得久了,他整个人就好像会浮动一样,隐在湖水后面,声音也抓不住,后来我就睡着了,是啊,等人等得好辛苦,我怎么注定成了只会等人的石柱?
好像睡了很长一觉,渴醒了,想起来找水喝,睁开眼看到坐在我床边的是外婆,见我要水喝,外婆连声叫念佛:“菩萨保佑,你可是清醒了。”
我灌了一大杯水,觉得自己好像是活回来了,迷糊着问:“我睡了很长时间吗?”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啊。”外婆说,
“昏迷?”我哑着嗓子,费力怪叫,“开什么玩笑,我好好的昏迷什么?”撑起身体来坐好,真是,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看看四周,可不是?我在医院病房,手上插着针管,吊着一袋盐水,夸张。我问外婆:“我不就是感冒吗?怎么搞成这样?”
第65节:第十章 无法面对的真相(5)
外婆大惊小怪,“你这孩子,什么感冒?你是急性肺炎,会要命的咧……”
健康如牛的我,在娇弱的婴儿阶段,抵抗力没那么好的时候,都没生过肺炎,没理由长这么大了要病成这样?可见,人长大了不好,百病丛生。我把我的肺炎归咎为戏剧社的责任,“因为我客串茱丽叶,所以感染了她时不时就要晕倒的毛病。”我在出院后这样对家人解释我生病的原因,并发誓,“以后不会这么丢脸了。”
不过我们家只是假意相信我说的话,他们认定了我为情所累,罪魁祸首就是姜佑谦。我出院回家休息的时候,舅舅说:“让我们相信一个女生花了一天时间去等一个男生,但其实不怎么喜欢他,这很难吧?”
我对舅舅的质疑无话可说,因为换了我我也不相信。舅妈已经搬走了,恢复单身的舅舅应该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理由和廖书伟窝在华山路的那间大屋子里,吃钟妈料理的美味菜式,闻院子里的桂花香……我嫉妒。听舅舅说那天我晕倒在茶室,是书伟叫了救护车把我送到医院。想不到,我有一天真的会去浪费社会资源来救自己。
至于那天姜佑谦爽约的真正原因,来看望我的小舞跟我透露:“肖瞳瞳有去找他,我猜她一定是故意去破坏你和佑谦的,我去找同学的路上看到一辆单车停在一栋租屋前面,那分明是肖瞳瞳的车,跟别的同学打听,知道那里是姜佑谦租的房子。”小舞很气,“我打电话给你让你不要等了,你又不听我的话。”
我暗松口气,幸亏姜佑谦没来,和他约会本是个烂到爆的主意,我没理由为了让自己好过点就去找姜佑谦的麻烦,这对他很不公平,好在肖瞳瞳出现了。瞥眼小舞见她犹自愤愤,忍不住猜疑试探着问:“小姐,你该不是去砸人家的门吧?”
“嘿嘿,你说对了,”小舞扬眉而笑,“我砸开了门,看到衣裳不整的一男一女,确认是背叛你的两个人之后我狠狠骂了他们一顿,我骂得很大声,有几个同学跑进来劝,廖老师正好到那边抓中药,也看到了啊,我还有拜托他去茶室找你,让你不要等了。”
我难堪地蒙住脸,冲动的小舞啊,倒霉的瞳瞳和佑谦,真真是无妄之灾。我不得不把事情讲清楚,“我不喜欢姜佑谦,”我对小舞说,“所以真的不用去为我不平。”
可是小舞的答案与别人无出其右,“你等他等了很久,只有一个女生很爱一个男生,才肯为他浪费那么多时间吧?”
我无言,怎么表达呢?说我是在等一个根本不会出现,但最后却莫名其妙跑来的廖书伟吗?
“我们很多同学都是支持你的,觉得肖瞳瞳很过分,现在她由红得发紫变成黑得发臭,”小舞临走前用力讲,“她乱来的结果就是声名狼藉。”
这就是人群聚集的地方会发生的事情,阴错阳差的,有人会声名狼藉,有人会清白无辜。但事实上,原罪说明没人会无辜,我们都是有罪的。
我没去上课,请了假在家休息。舅舅在家的时候越来越少,外公外婆多少有点不适应,这和他们所期望的,儿孙绕膝的景象有太多差距。我爸我妈情况也不太对,他们表面上风平浪静,内里相敬如冰。我知道这个时间我们家就像个气球,针眼大的压力都能让他爆炸,所以我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我想,忍忍就过去了,就没事了,我们就会痊愈了,万万没想到,最先没忍过去的会是我。
一天,晚饭时间,舅舅回来。我发现舅舅每个星期没意外的话,他会把星期二星期日的时间留给家里,其他的时间……大概都给了廖书伟,今天是星期二。外婆见了儿子,心里高兴,难免嘴碎了点,当妈妈都这样,总觉得自己的儿子最受委屈最吃亏,外婆挑舅妈的不是,说舅妈不应该在离婚后还拿了舅舅一笔钱才离开。舅舅解释说,给舅妈钱其实是最无力的一种补偿方式,他没有好好照顾过舅妈,所以,钱的事情希望外婆能释怀。本来舅舅说过也就罢了,我爸不知道为什么也激动起来,替舅妈不平,认为舅妈在我们家确实很委屈。我爸一开口,我妈吃上干醋,指着我爸说:“你觉得人家委屈哦,我怎么就不觉得,曲冰应该很乐吧,丈夫有情,姐夫有义,她走了还有人对她念念不忘……”
第66节:第十章 无法面对的真相(6)
好好一顿晚餐,就这么给断送了。我爸我妈一吵,外公就数落外婆说话没轻重,舅舅替我爸说了几句话,认为我妈吃醋吃得莫名其妙,结果我爸和舅妈晚上在客厅拥抱的事情又被抖落出来。舅舅很信任舅妈,说舅妈和我爸不是没分寸的人。外公外婆又不同意舅舅,他们觉得这种拥抱大失礼数分寸,感叹,知人知面不知心。
吵得人好像都没累,我却头晕,说穿了,吵来吵去,无非是为了掩盖一个真实,就是舅舅的性取向,还有他和廖书伟的关系。一切的事情,都因此而起,舅舅的隐瞒,导致我们家人在判断上的错误,所以,误会一个接一个出现,无法解释,说不清楚。我突然觉得怨愤,都是舅舅的错,假如不是他,我也不会落得这般地步。我再无法忍耐,跳出来大喊:“不要吵了,是舅舅不对,全是他的问题,他根本就不应该答应和舅妈结婚,他喜欢的不是女生,是男生,他想要结婚的对象是我的老师,跟他在美国共同生活了六年的廖书伟,是我爸多管闲事,把他拉了回来……”
我全说出来了,倒豆子一样,中途我爸想过来堵我的嘴,外公威严地挡着他,我歇斯底里,气急败坏,状如疯妇,我自己都被自己吓住,激动得浑身颤抖。舅舅一双眼睛望着我,先是惊骇,再是心痛,一家人只看我一个人表演,我抓着舅舅声嘶力竭:“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把廖书伟带回来?你们是同志为什么不说?说出来,你们自去天长地久卿卿我我,何苦要让我误会?你们好可恶……”
我再说了什么?头昏脑涨得自己也记不得了,我只知道我被我爸一巴掌打醒,他抓着我乱摇,“不要叫了,停止停止。”
我停止尖叫,却心痛如割,怎么从来不动我一指头的老爸要来打我?环绕室内,外公站在当地青白着一张脸,我妈和外婆靠在沙发上,似乎都没力气站起来了,舅舅木然垂着眼睛看地板,我爸气喘吁吁地扶着墙壁,屋子里静得只听得到呼吸声,这样的平静却又似要将我逼疯,我转头冲出了家。
其实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我口袋里没多少银两,脚上还穿着居家拖鞋,我的包包没拿出来,所以我没有手机和交通卡,我更不知道该去找谁,随后我才有自觉,这是本人活了近二十年第一次离家出走,我这方面没经验,一般离家出走的人应该做什么?实在无路可逃,我搭了公车找去廖书伟曾经带我去的那家PUB,我记得那里的酒保漂亮得比女生还女生。
灯火迷离的PUB里,客人全是男人,我随即恍然,这是传说中的GAY吧啊!
我来这里干什么?踉跄地坐到客人零落的吧台前,抬眼看到殷勤的漂亮酒保,我开始相信,来这里,不是想看酒保,我想找廖书伟,我还真是贱骨头。
冰凉的啤酒灌两口到胃里,好像亢奋的情绪稍微冷了下来,我寻思着自己该怎么办?PUB的墙上挂着幅油画,我看不太懂,那应该是个关于圣经宗教的故事吧?我问酒保那画里说的是什么?酷酷的酒保吐了个单词给我:“God。”
上帝?多神奇,我十天前心情好得不行,今天就跌到谷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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