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帕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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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帕里斯-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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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好,好,亲爱的,不要瞪着我。我害怕。我投降。我告诉你,我妈妈不知道墨涅拉俄斯是谁,她不知道。她没读过《荷马史诗》,不明白我的典故。她是个家庭妇女。我没有贬低她的意思,但她不会想得到这么远。她会以为我在开玩笑。好,等她明白过来,她会给我父亲打电话,哭,趁着这乱乎劲,我们早上火车去上海了。OK?”
  
  “什么时候的火车?” 
  
  “七点一刻。T717次。我乘过无数次的,忠实而勤恳,像老黄牛一样不会出问题。” 
  
  “哦。” 
  
  “放心了?” 
  
  “……你说,你妈有心脏病的。” 
  
  “是啊。轻度的。那种一遇到紧张情形,就会闭眼抬手摇摇欲坠,宣布:‘我心脏病犯了’的家庭妇女。” 
  
  “知道你走掉,她会心脏病发作的。你以为一个妈妈会关心家里失窃更甚于儿子逃走吗?家庭妇女最关心的不是家里的钱,而是丈夫和儿子。”
  
  
  “……” 
  
  “你干什么!没有你这么开窗的!下雨呢。” 
  
  “我闷。” 
  
  “怎么了?” 
  
  “没怎么。” 
  
  “你怎么忽然这样?” 
  
  “别碰我!” 
  
  “你……” 
  
  “我说,别,碰,我。” 
  
  “……那随你吧……司机,什么时候到火车站?” 
  
  “这不是到了吗?”司机说。 
  
  C 
  
  你开了车门,冷雨在那一刻扑了下来,你几缕沾湿的刘海随即以顺从的姿态帖服到你的额头。 
  
  你的男人紧抿着嘴唇,固执地缩在座位的暗角,听任你跨出车门,在阴雨霏霏之中跨向车后箱。 
  
  司机的手指落在了一个玄妙的机关上,车后箱盖在你的注视中伸起。 
  
  不必否认,此时你记忆中闪过了约翰·屈伏塔和萨米尔·杰克逊在《低俗小说》中取枪的场景。 
  
  秘密轻而易举的被你洞悉。 
  
  弹起的车箱盖犹如阿里巴巴的石门。 
  
  火车站那变幻的暗光成为了照耀珠宝的烛火。 
  
  在那幽暗的箱盖中,臣服着那即将随你浪迹天涯的包裹。 
  
  你抬起头来,透过车后的窗玻璃,无助而绝望地看到,你的男人,我,帕里斯,在雨阵切割的视野中,保持着缄默与沉肃。 
  
  一种偏执的狭隘。 
  
  男人的傲慢。 
  
  你一定是如此思索。于是你咬了一下嘴唇,一滴雨水被你的牙齿从中分开,化为二份。一份沿唇流落,一份咽下喉咙。 
  
  你的手离开了箱盖。 
  
  你大步流星(你穿的运动鞋正适合如此蹬哒)地回到了车门口,你朝着车中,那个傲慢的男人,你的男人,我,大喊一声:“你这个王八蛋!你帮不帮忙?”
  
  
  作为一声大喊的回馈,你看到了你的男人,目光在你脸上倏然一扫。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那意味着固执、坚毅、自大和跋扈。你燃烧的怒火促使你圆睁双目持续和他的对视。然后你看到——不要讳言你的惊讶——他像个孩子一样笑了。 
  
  
  他伸出右手,舒展肩膀:“拉我一把,我亲爱的。我一个人是钻不出来的啊。” 
  
  D 
  
  我把箱子一一放上传送带,向车站把门的出示了车票。 
  
  把门的女性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点头,让我和我的女人自她身旁越过。 
  
  车站入口处,一张木黄色的桌子。敲一下,沉厚的回声,那么应当是木制的。 
  
  两个穿着青色稽查服的男人在交头接耳,并且发出笑声。 
  
  左边的男人目光在我和我女人的身上微微一飘,伸出右手,印章在我推上前的两张车票背面按下了青色的烙印。我获得了安全的象征,一个平和而没有侵略性的身份。 
  
  
  卖饮料的。 
  
  雨衣。 
  
  伞。 
  
  自动扶梯。 
  
  她跳上去了。 
  
  这是我今天第一次审视她。一天都忙于偷鸡摸狗,未曾一一过目。 
  
  湿刘海。迷人。雨珠。白围巾(我送的),红色ADIDAS外套(还是我送的,保加利亚的玫瑰色),黑色背包(逃亡者的象征),解开的拉链间那白色的毛衣(绵羊、夜雪或者白云),纤细的腰身,黑色长裤(配色盘,亲爱的,或者蜡笔),刘海间的眼睛在对我闪光。 
  
  她提了一个箱子。 
  我提了两个。 
  
  没有背包。 
  
  铁道部门的工作人员——温情款款的他们——为火车站配置了空调,设置了出售蓝色雨伞、方便面、可口可乐、褐色的核桃仁、灰色的报纸以及其他必需或不必需物件的机构。 
  
  
  电动扶梯到头。 
  
  咯噔。差点跌倒。 
  
  想到了那个女孩。那个穿着粉红色外套的,身高173公分的,妩媚的,娇柔的,17岁女孩。 
  
  她和我在向下的自动扶梯上,向上迈步玩,获得了整个商场人的青睐。 
  
  “张嘴。”她会说,然后给我吃薯片,然后吻我。 
  
  我的女人转过去了。 
  
  尾随之。 

  六十五

  一字排开的水果柜台。一群脸色犹如生姜的妇人。失去了青春的年华和媚人的容颜,只能兜售这些无生命的植物残骸。 
  
  抬头,不想看他们。 
  
  那里有几个大字。 
  
  读一下吧。 
  
  不读。 
  
  不,偏要读出声来。 
  
  ——不如此她不会回过头来。 
  
  丹田吐纳,大声喊出来:候——车——室!! 
  
  E 
  
  “你真无聊。”你说,为了加强语气,你坐了下来。 
  
  你的男人坐在了你的身旁。 
  
  你抬头看剪票处上空高悬的大屏幕,“T717次列车,19:45分,上海”赫然在目。 
  
  周围一度为你男人的一声大喊而注目于他的人们,现在又低下了头,开始谈论他们自己的事,像觅食物的鸭子。 
  
  一度被作为附属注目对象的你念及此事,依然深感不快。 
  
  作为表示,你推了一把你男人。“你怎么总爱出洋相呢?” 
  
  “不许再推我。”你男人说。他把所有的包都细致入微地放在身旁,然后转过头来严肃地说:“我在想一件很严肃的事。” 
  
  “什么事?”你被吓住了。手并不冷,但是你低下头来,呵了口气。 
  
  “我在想,”你男人说,“我们晚上到上海是否要一起过夜。” 
  
  “去死吧你。”你伸手朝你男人头顶拍去。你男人任你的手在他头顶着陆,并且夸张地叫了一声:“啊……” 
  
  “嘿,死了没有?”你对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的男人问。 
  
  “别叫我嘿,叫我亲爱的。”你男人闭着眼睛说。 
  
  “贫吧你。本小姐未婚。你别想了。这一辈子都轮不到叫你。” 
  
  “不叫呗。我可以让小悦叫。” 
  
  “哪个小悦?” 
  
  “那个喜欢穿粉红的,你上次来我家时,我和她下国际象棋的那个。” 
  
  “你跟她什么关系?” 
  
  “没关系。” 
  
  “什么关系究竟?”你试着伸出手来——你男人没有生气的表示——于是你很有分寸地捏他的耳朵。 
  
  “娘子饶命,小生招了。我和她实实的没有关系。也就是海誓山盟花前月下春宵一刻了一把。” 
  
  “你还贫你,谁又是你娘子了?小心我用刑!” 
  
  “什么刑我也不怕。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累坏了。不想动了。” 
  
  “我挠你!”你伸出手来,挠你男人的腰,你男人像遭了电击一样跳了起来,“我服了我服了我服了娘子饶过我娘子啊我这厢有礼了……”
  
  
  “坐下来。”你说,看到一个大男人准备做旗人女子的请安礼,你忍不住好笑,“乖,别出洋相了。” 
  
  “出呗……”你男人坐下来,懒洋洋的靠着椅背。 
  
  “丢人可是丢你的人!”你提醒男人。 
  
  “曝光吧。无锡电视台会报导我的存在。一个荒诞派诗人,行为艺术家,天才小说家,失恋尝试者,大闹无锡火车站。你爸爸,我爸爸,你妈妈,我妈妈,他们会受到上电视的待遇,就像我在初中时一样……那时,谁?一个文豪,我忘了。他死了,我被电视台采访,说了很傻的话。丢尽了人。丢呗。我累了。我要睡觉。”
  
  
  “哎。”你说,“对不起。” 
  
  “对得起对得起,你没对不起我,对不起我的是袁世凯,他还对不起中国人民呢,我给你讲过那个笑话吗?” 
  
  “我是说,”你耐住性子,轻轻地抚了一下你男人的额头,将几缕散在前额的乱发向耳际顺去。“我不该提你妈妈的病。我知道你难过的。”
  
  
  “哎,我是装孝子。我妈没事。她要那么脆弱,我长这么大她早就过去不知多少次了。间歇性的。一会儿一抽风的。物理学课本说:频率很密,振幅很小。”
  
  
  “哎。”你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睡了?” 
  “假睡。我要赶火车。”你男人说,他用手指轻轻搔了一下眼睛,“我今天必须完成这次私奔。我不能让你跟别人私奔。” 
  “跟谁私奔?” 
  
  “跟别人。”你男人说,“我知道很多人都追你。虽然他们统统不如我。” 
  
  “那你呢?”你笑着,用手点你男人的鼻子。“你那个小悦,那个追你的小狐仙,你那个谁,你不是那么多私奔对象呢吗?” 
  
  “是啊,我承认我确实帅。但是呢,我今天已经和你私奔了,所以只好送佛送到西。大不了私奔到上海再买张车票回来。我是个有原则的人嘛。我是君子。”
  
  
  “君子带人私奔?” 
  
  “司马相如还带卓文君私奔呢。我也就是想通过此举来让我的文人气度更彻底一点。” 
  
  “没别的?” 
  
  “有的。我困。” 
  
  “哎,那你为什么要和我私奔呢?”你用手指夹男人的鼻子。 
  
  “我今天早上扔色子,找了六个人选,扔到谁是谁。结果扔到你。所以,我就雷厉风行的和你私奔了。” 
  
  “车票呢?” 
  
  “昨天订好的。” 
  
  “东西呢?” 
  
  “昨天收拾好的。” 
  
  “我最喜欢的那个熊熊你也带了?” 
  
  “我的所有女朋友都喜欢那只熊熊。” 
  
  “那么说我运气很好咯?” 
  
  “是啊,六分之一的概率。下飞行棋时我怎么就扔不出六来呢?” 
  
  “你怎么知道我爸妈今天都不在家呢?就敢跑到楼下来喊我?” 
  
  “凑巧,如果他们在我就找别人私奔。我上楼,他们不在。好。活该他们的女儿跟我走了。” 
  
  “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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