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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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中故事-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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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去查《辞海》、《辞源》以便区别之后去告诉医生,让他们对症下药。

  所幸的是我并不发烧,此时凡是发现发烧的都要到发热科去做胸部透视,然后隔离起来,或许因为这点,上苍不让我发烧,现在所有的人都在被监视,二十四小时必须上报一次情况,有那么一天,派出所里有一位犯法者发热,就被两位医务人员押往人民医院做进一步检查。对犯罪者进行医疗,这是奴隶社会就有的美德,因为他是犯人,不是奴隶。于是这位犯法者就由两位医务人员陪送着走在天中大街上,天中有无数个在大大小小防非战线上的工作人员,并没有一个非典病人,可能就是严于防范的结果。这个犯法者就以一个病人的身份走进人民医院,护士们就像对待一个非典病人似的对待他。

  每天清晨,我就起来沿着护城河跑操,在跑动的过程中,我默默祈祷:给我健康给我信心给我力量。向西跑到更远处,我返回身看晨光中的城墙,我喜欢从远处看天中的古城墙,我只认真地看几眼,并不多看,然后慢慢地走回来。如果我的脚一直向东走,会走到东海,如果我一直向西跑,会跑到喜马拉雅山,东海与喜马拉雅山到底有多大区别?可以证明的是我可以用脚步把它们串起来,我的上一个脚步和下一个脚步之间根本找不到什么变异,而喜马拉雅山到东海在我的脚步上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如果我一直往前走,可以走到三十岁,我若是往回追忆就可以追忆到十岁,十岁和三十岁之间是一秒一秒地连接起来从未间断过,上一秒和下一秒之间仍然是我,我的病始于哪一秒,不会是哪一秒,而是在哪一段,我是否会绕过这一段,在其它场合里铺叙我的时间。

  下第二节晚自习的课余时间里,我与少康在校园里散步,当走到化学老师的代销部时,他挤进去买个冰淇淋,自己剥着吃,并说:“你有病,不能吃凉的。”

  这时有个我们原班的同学走过来对少康说:“少康,你在这呀,我们原班的几个老同学准备明天到天中山照相,你去吗?”

  少康答应了,那个同学走后少康对我说:“他们不喊你,她们几个也不喊你,你不去我也不去。”

  第二天中午,少康还是去了,少康说他们在天中山玩得很痛快。第二天夜里,我病得非常严重,我整夜整夜地害怕,那是旧历四月十三。

  像这样地害怕,我小时候经历过一次,那次我独自在床上玩,忽然想到房子外面是什么?是村庄,村庄外面是什么?是田野,田野外面最外面最外面是什么?是世界吗?世界又被什么包围着?包围世界的东西它外面是什么?永远没有外面?外面的外面的外面······我吓得“哇”一下哭起来,跑到外面妈妈的怀里,说:“我怕,我害怕。”

  妈妈吓得不知所措,当时村里还有其他几个人在场,都惊恐地看着屋里,何伯问我:“晓朋,你看见啥了?你看见啥了?”

  我更害怕了,拼命往妈妈怀里钻,把妈妈也弄得快哭了,冯婆就对何伯嗔怒道:“别问了,孩子都吓成那样了,你还问?啥也没有?”

  有那么一天,有一位违法者被带到人民医院,护士给他量了体温,发高烧,他就大叫:“我是非典,我是非典。”护士们马上不敢近前,所有的病人都从病房里跑出来,围观者越来越多,违法者也逐渐地被自己吓得乱走,每到哪里都出现一个大人群漩涡。有几位医生想上前做些口头工作,那人却一句也听不进去,有个带领导模样的医生就上前来说:“过来几个人,拉着他,他不是非典,我们再给他仔细检查检查,来呀!”他的下手们看看领导看看病人,欲言又止,欲行又止,警务人员走到人群前端,进进退退。

  两天来我陷入一种莫名的害怕之中,常常失眠,我主动邀少康来陪我睡,好长时间睡不着觉就起来方便,我喊少康起来陪我,居民区的那个厕所离这很远,少康不愿起来,对我说:“你去吧,没有鬼。”

  “我当然知道没鬼,就那我也害怕,要是有鬼在那的话,你陪我我也不去。”

  我终于把少康缠起来,他说:“半夜了,我瞌睡得不能行。”

  一句半夜了,让我更害怕,我害怕会睡不着觉,会一直睡不着觉。

  白天我的眼里布满血丝,我发现蒙经常朝我这儿看,我不敢直视蒙的目光,我担心她会发现我很疲惫,我担心她会为我的病状担忧,即使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无奈时我不能学习进去,就拿出《失乐园》来看,这时小玉碰碰我,对我说:“有人喊你。”

  原来是蒙,她说:“梦江秋雁,我看看你那本《失乐园》好吗?”

  我从没听过有人这样全称这样标准这样绕口这样磁性地喊我的名字。

  我想说话却没发出声音,只冲她微笑一下,把书递给她,后来我想这微笑一定非常优美。

  中午我草草吃过午饭就回到屋里做数学资料,过一会儿少康过来,我合上书说不做了。

  少康说:“别以为我来了,你就不做了,将来考不上大学时还怨我。”

  我说:“即使我把题全部做完,我也不一定全部做对,即使我全部做对,高考时我也不一定能考上大学,即使我考上大学了,毕业后我也不一定能找到工作,即使我找个工作,我也不一定能挣到很多钱娶个好老婆,即使我挣到了很多钱并娶了个好老婆,老婆也不一定会给我生个儿子,即使老婆给我生了个儿子,儿子也不一定是我的。”

  少康说:“妈的,你根本就没病,这些天我白为你担心了,你比我欢。”

  我曾多少次想发出生命的礼赞,到底生命的本质是什么?我不是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肉体的背后与精神的本原一定相互唯系。物理证明,一个人死后,他的脑电波还在自然界中游荡,承载着思想和记忆的脑电波也是唯一可以被称为形象化的灵魂的东西,是否还能找到新的载体?比如婴儿,在它还没有在自然界获得意识的那一刻,被一组飞来的灵魂进入,称为启谕。

  在灵魂投胎后,人们都能记住前生的事情,于是人们之间的关系复杂起来,人们之间的情感纠缠起来,人们之间的规矩伦乱起来,秘密逐渐揭开,风景逐渐单调,时间停止了进步,道德受到了挑战。就必须出现一个治理这种混乱的人物…阎王,所有的灵魂都心甘情愿地让一个阎王出现;就必须出现一种药水…孟婆汤,所有的灵魂都极不情愿地喝孟婆汤,之后忘掉事物忘掉情感忘掉一切,再度轮回为幼稚激情踌躇满志的角色。而知识成果却可以部分继承。

  调整好秩序之后,人们就满心欢喜地去投胎,投胎者是否知道,投胎之时就意味着意识的死亡、真正的死亡。这样看来,灵魂的永生是荒谬的,我的灵魂论和科学的“人死如灯灭”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处在在困苦之中,我想找个宗教来作个精神依托,少康曾给我开过类似的处方,但是至今没有哪一个宗教能说服我,让我不问目的不问意义地虔诚膜拜。

  消灭欲望本身已是一种欲望,我们无法谈论死,我们是在生的土地上谈论死,到底有没有死?我们无法谈论空,我们是在有的概念上感受空,到底有没有空?身体的病变是个体机能与外界的物质交换出了问题,我们每时每刻都在与外界进行着物质交换,信息交换,我们时时刻刻都在死亡,我们珍惜不住自己,珍惜的已不是自己。

  我所租房子的这一家每天都有妇人和儿子的争吵声。

  儿子:“每天做饭都恁难吃,我就不想待在家里。”

  妇人:“有本事你出去吧!”

  妇人:“啥都是你中,你中,你自己给我做顿饭试试。”

  儿子:“我要做饭,还要你干吗?”

  妇人:“长这么大了,二十七八还找不到个媳妇,你看看你那样子,叫谁谁愿意跟你一块过?”

  儿子:“这还怪我吗?娶不上老婆都不因为你,谁让咱家没钱,你当个老的,你给我弄的啥?”

  母亲:“······”

  我关紧房门,睡在床上,蒙住被子,任我的头一如既往地疼痛。

  我想日子就这样过吧,只要不像他们那样吵闹就行了,考不上大学就考不上了,其实我并不需要大学,但大学一定需要我。

  到夜里我开始了失眠,起初我想使自己劳累就会入睡,我就关上门到外面跑步,跑一圈后回到床上,忍到一两点时还未入睡,我就再去跑步,半夜三更,我的脚步声在天中大街上显得空旷。

  这种疲劳法对于此时的我并不能用,不但不能入睡,而且又加上头晕、疲劳、困苦难忍,更难以入睡,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宙斯令我厌恶,赫拉克勒斯令我嫉妒,普罗米修斯令我感到他很愚蠢,最令我敬佩的是喀戎,他的苦难他的大义凌然他的默默无闻。是他接替了普罗米修斯,偏偏又是他中了毒箭,同时他也铸就了英雄。

  睡眠的不足令我白天更加头晕,头晕加重后更难以入睡,就这样恶性循环让我的心灵越来越脆弱,我愿意迎接这苦难,可是你别来在高考,你别来在这微妙的时候。

  好些年前,我就发现我身上有一种魔,当这个魔出现时,我若是处于静态,脑子里就会风弛电转,我就常常故意地处于静态。这个时候如果我有什么举动,动作会很快,明显地快于我平常时的动作,这个魔一般要持续几分钟到十几分钟,它不能控制我,我还可以正常地做任何事,只是我故意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我的手就会做些无规则的动作,很快。我轻而易举用意念就可以制止这种动作,但在制止的同时我能感到有些稍微的障碍力,这种障碍力不知来源于什么地方或来源于我自身不明白的因素。

  我怕我说不明白,就不给别人说,曾经我跟保儿说过,在那次说的时候,我给这种现象找了个名字,叫做魔,我不知道这种说法确不确切,如果不确切的话,你就在此给魔赋予这个概念罢了。这个魔平均一年出现几次,但绝对没有周期规律,我只觉得平均大致是这样。

  保儿也没有深究,他说那很正常。

  我说就像我们经常在冥冥之中感到这件事好像发生过似的,以及这个地方突然有过来过的感觉,这种事情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当我又一次和少康在一块散步,少康嘴里咬着雪糕,有个以前跟少康比较熟的老同学喊我鬼神童子。

  少康就问:“他咋会喊你鬼神童子呀?”

  “这我也不知道。”

  我又说:“长这么大,许多人给我起了许多绰号,但每个都经不起时代的考验,也就是说,没有一个经久耐用的。”

  每到这个时候,校园里人很多,好不热闹,压抑了一天,就三五成群在路上溜达,楼栏杆上还趴有很多人,还有一些学生趁这课间休息的二十分钟还在座位上学习。不知道此时天中一高会怎样,一高在城外面,比较宽敞,二高在城中间,面积小,人就显得更多,离街方便,城里的孩子比重大,少康对我说二高美女多,要我在散步的时候多注意身边的美女,心情会逐渐好起来。

  少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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