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那么不用太指望保险也没关系了。这房间花费可不小吧。不过,这一层只有这一间病房,晚上一个人不会害怕吗?”
“难道会有幽灵吗?”皓一似乎故意想吓唬我。
“比起幽灵来,现实其实更可怕。”
“这倒也是。现在的你这么说的话,谁也没法反驳。好了,告诉我怎么做爱吧。这是上司命令。”
“你已经不是我的上司了,我不是已经被开除了吗?”
“并不是开除,你还是我的部下。而且,就算我的哥哥是同性恋,我其实也并不在乎。”
不知为什么,右月皓一和大岛真澄都是独生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对于有我这个私生子哥哥似乎也并不觉得很讨厌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是从知道我的那一天起,就以惊人的平静态度接受了我的存在。比较在意的人,反而是我才对。
三 录口供
谢绝会客的牌子刚刚被取下,公司里的人就开始络绎不绝地来探望我。
我在公司里的人缘并没有这么好。
他们来看我,完全只是出于自己的好奇心。
同性恋,因为有了别的男人而要抛弃前任情人,最后的最后因为争风吃醋而被这个情人刺伤。他们就是带着这样幸灾乐祸的笑容来看我的。
女性的脸上混杂着好奇心和轻蔑,男性的表情则充满了明显的厌恶感,对着因为还无法移动身体而被迫成为展览品的我,每个人都只会在嘴上说一些言不由衷的安慰话。
虽然这其中也有人故意说一些讽刺的话,但大概是因为想到以后再不用和这帮人打交道的关系,他们对我的伤害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走马观花式的探病狂潮降温后,我作为伤害事件的被害人,不得不接受警察方面的取证。
真澄以主治医生的身份陪在我身边,我则向来到病房的两名刑警说明事情的经过。
“你和峰村贞夫发生过肉体关系吧。”
我轻轻点了一下头作为回答,但他们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我。
“到底是怎么样?你究竟和峰村贞夫有没有肉体关系,请清楚地用语言告诉我们。”
刑警的口气严厉得就仿佛我才是犯人一样,有种让我说不出的畏惧的魄力’
“……发生过。”
但是因为意识到真澄就在身边,我的声音小得可怜。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去年的6月左右。”
“最初是你主动和他发生关系吗?”
下面是诱导询问。
我有点为难。
“不,只是自然而然就成了这个样子。”
我实在说不出口是他强迫我发生的关系,以及自己明明是个大男人却因为屈服于别人的暴力之下而被人强暴的事实。
听到我这样回答后,刑警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后,很快又把视线转回到了笔记本上。
“根据峰村的招供,他是用暴力侵犯横田先生的,究竟谁说的才是真的?”
我知道刑警只是在装作看笔记,其实是在偷偷观察我的样子。
“横田先生?”
刑警在催促我赶快回答。
“峰村说他是通过强暴的手段和你发生关系的。”
“他说的是事实。”
我完全没想到峰村会连强暴的事情也老实说了出来。
“那么,你刚才为什么要说和峰村的关系是出于两相情愿呢?”
“我不想再丢更多的脸了。”
“我们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请你以后不要做出这种掩盖事实的虚假证言。”
就算刑警不这么说,当知道他们已经先录过了峰村的口供后,我就明白已经没有什么再好隐瞒的了。
“你在与峰村之前,也和其它同性发生过肉体关系吗?”
“……我觉得……这个问题和这次的事情没有什么关系吧。”
我的狼狈已经等于表明了答案是肯定的。
“也许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这对于让我们了解你的情况是很有必要的。有没有关联性,要根据你的回答由我们来判断。”
他的视线仿佛在责备我一样。
“我们也可以根据你的经历,去向你周围的朋友打听,但不管怎么说,我想还是由当事人本人来回答是最快捷的方法。”
面对这种表明如果我不回答就去问我周围人的威胁,我只好屈服了。
“以前也曾经……有过。”
我回答时的声音十分干涩’因此不太容易听清楚,但刑警并没有要求我再重说一遍。
“那大概是什么时候?”
“初中时。”
更进一步的,我还是没有说出口。
“是被强迫的吗?”
“对。”
“对方是什么人?”
“老师……”
想起当时的情景后,我的嘴唇颤抖了起来,再也没能说出什么。
幸好他们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但是,被以这种势头盘问的话,峰村一定是什么都说出来了吧。
接下来他们又要我回答了很多象是我被峰村强暴后,为什么又和他保持了一年的关系,或是你难道没想过要拒绝他吗,是不是对他也产生了一定的爱情,以及你难道是被他抓住了什么把柄之类的问题。
如果能分手的话我早就和他分手了。
和他做爱虽然有一定肉体的快感,但是我一直都没有断过要和他分手的念头。
既然这样,那又为什么没和他分手呢,刑警再次追问道。
我就是要和他分手才被他刺伤的。
在关于我的事上,他一向是个会钻牛角尖的可怕男人。
“峰村在刺伤你的时候曾经叫过,我才不会把你交给别的男人。请问你最近和其它男性,或是女性发生过性关系吗?”
这是刑警们的最后一个问题。
我的这个回答,大概会左右到对峰村的刑罚的轻重吧。
如果我是个轻浮的男人,大家也许会比较同情痴心的他。
“没有。”
尽管这样,我还是很清楚地否认了。
“也许我现在这么说你们并不会相信,但我其实对男性并没有什么兴趣。也从来没想过要和什么特定男性发生关系。”
“可是,你已经长时间和男性发生过这种关系,就算你自己不这么认为,还是没法说你就不是同性恋吧?”
刑警们在离去的时候,对于我这种拙劣的自我辩护,留下了这么轻蔑的一句。
真澄不知是不是实在看不过去我那种沮丧的样子,在
把警察送走后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其实同性恋也没什么不好嘛。虽然初中就有了初体验也许是会一时想不开,但我想应该不是因为这个才扭曲了哥哥的精神才对。如果我有哥哥你这么美的话,一定会更加积极地去享受人生。同性恋应该会在这个二十一世纪结束前获得人权的。哥哥你没有什么可吃亏的地方诶。”
你的意思是说,我被人刺伤,被全公司的人在背后说闲话,而且还要面临失业的事全都算没有吃亏?
因为对自己的厌恶,令我看什么都觉得讨厌,连食物都咽不下喉咙,为此真澄特意替我拿了些凉丝丝的水果来。
当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一上午心情郁闷的时候,皓一在非面会时间跑了进来。我还在想他是来干什么的,结果他说是来拿我的辞职报告。
看来他是想在月底之前就打发掉我。
更加令我沮丧的事,是发生在我获得散步的许可,坐着轮椅来到院子里的时候。
以私人医院而言,大岛医院的院子相当的大,除了作为休息场所外,还用于患者的复健,因此收拾得非常整齐。我一边笨拙地操纵着轮椅,一边在不显眼的地方看着其它的患者。
然后,不知是偶然还是故意,我和大岛医院的院长大岛登打了个照面。
大岛登是个看上去略显富态、感觉柔和的男人。
比起登在医院宣传手册上的照片,他本人的脸孔显得更加圆润。
虽然在我母亲的事情上他也算是被害者,但绝对不是什么女人都能钓到手的老好人。因为他不仅是个医生,同时也是个出色的经营者,很难说他没有看人的眼光。
不过,母亲对待男人的本事一向高明得出奇,所以连他、以及右月征治这样的男人也逃不出母亲的手腕。
“怎么样,伤口已经愈合了吗?”
我的缝合医生是真澄。
院长就象对待普通患者一样,很自然地和我打着招呼,并推动我的轮椅,把我带到了更僻静的花坛附近。
“你也真是不幸唉。”
院长的这句话里包含着很多的意思。
“哪里,倒是我在住院费用的问题上给您添了很多麻烦,实在非常抱歉。”
虽然我并没有打算真的不交钱,但还是好歹先谢了他一声。
“没什么,这是真澄的要求嘛。而且又正好有空着的房间,所以就让你住了进去,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我知道院长也好,真澄也好,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都是和蔼可亲的人,但实际只是为了防备我不会带出更多的麻烦,知道了这一点后,我当然很难不在意。
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和我这种一无所有的人不一样,他们需要保护的东西太多了,所以难免会比平常人要警戒心重。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院长突然转到了我正面,毫不客气地看着我的脸,仿佛感叹般地说道,“不过,你还真是很象美惠子呢。她是非常出色和美丽的女性,而你居然把她的优点完全继承了下来,一开始我也大吃一惊,但你好象要比美惠子的神经要纤细得多。”
我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已经习惯被人所伤害,但是被伤害的痛楚却不会随着习惯而减弱。
“这么看你的话,和真澄也不是没有相似的地方,血缘的羁绊还真是可怕。”
“抱歉,我要回房间了。”
但令人懊恼的是,因为还不能熟练操作初次使用的轮椅,最后还是只能让院长把我送回了房间。更加糟糕的是,我甚至必须在他的帮助下才能上床。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肯离开病房。
原本以为不出去就不会见到别人,也就不会受伤,但结果还是没能如愿。
当我能比较长时间地坐起来后,盘问过我的刑警把峰村带到了我的病房。
他瘦了很多,脸颊也塌陷了下去,脸色看起来象枯叶一样。
“我们已经以伤害罪的名义把资料递交了法院。”
我并不打算起诉他,只希望能尽快忘掉这一切,不想再惹出更多的事来。
刑警从我的态度上,似乎认为我的不忠才是事情的起因。
即使这样我也不在乎。
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拼命争辩的一方才会被同情。
象我这样沉默是不行的。
“听说你险些有生命危险,对不起……”他好象是因为关心我而哭了出来。
“幸好你活下来了。”
临走之前他轻声地说了一句。
直到最后他都一直在哭。
我好怕他。
四 预兆
住院后已经过了一个月,随着我的辞职,那些出于好奇心而来的探病的客人也逐渐绝迹,再加上我又没有会来探望的家属,所以不久后,当护士把原本装饰在房间里的最后一朵花也扔掉的时候,病房里突然变得非常的寂寞。
因为我的病房在最上层,所以能够从窗户中看见的,也只有明明是夏天却并不晴朗的天空,以及对面建筑屋顶上的供水管。
寂寞的病房,以及仍然还隐隐作痛的伤口,令我每天都只能无所事事地在房内打盹。
最初真澄大概是因为对头一次能在这么近距离看到哥哥很感兴趣,所以经常缠在我身边。到了一个月后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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