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憋闷了一天的莫南吃完晚饭也来了，她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座位坐了下来听虎子的演奏。她发现，周围的人同样用怪怪的目光望着她，尔后是神秘的交头接耳。议论声时隐时现地飘进她的耳朵里：“你知道吗？她以前是个裸体模特！”“我听说她还被拘留过……”“什么？拘留过？犯了什么法？”“不知道，没准还是个三陪呢？”“她也够胆大的，硕士？怎么不冒充个博士过过瘾？”“我还听说，她和那两个西藏来的客户也可能有点猫腻，这种人，别看长得年轻、漂亮，咱们还是躲远点儿吧……”
莫南惶惶然四顾，觉出气氛的蹊跷，那话语似乎和自己有关。她的神情愈来愈羞愤起来，便抬脸朝乐队望去，怎么今天的乐队伴奏也懒洋洋的？她看见虎子脸色很难看，忧郁的目光正望着自己。
莫南冲动地站起来，穿过舞池跳舞的人群走到虎子面前，质问他：“为什么不演奏咱们的保留节目？”
“没情绪。”虎子说着站了起来，像往日一样把莫南带人舞池。
看见虎子一声不吭，莫南只得压了压心中的忿懑，小声地问：“虎子，你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虎子浏览了一下周围，咬牙切齿道：“我听我的几个哥们儿说，是‘多情种’那张臭乌鸦嘴散布的谣言！我饶不了她！还有那个姓杜的在背后给她撑腰……”
“杜小几？”莫南很吃惊，等她摸清事情发生的原委后，便立刻决定找杜小凡好好谈谈。
还好，杜小凡就在经理室里。她一见莫南进来，故意不抬头。
莫南坦然地坐到她的对面，诚恳地说：“杜经理，我想，咱们俩应当好好谈谈。”
“谈什么？”杜小凡的语调不阴不阳的。
“我的过去……”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对你的过去不感兴趣。”
“可你已经在感兴趣了！”
“什么意思？”杜小凡仍然没抬头，只是挑了挑眼帘。
莫南直率地说：“我听到了许多有关我的谣言……”
杜小凡终于抬起了脸，她冷冷地一笑：“这有什么奇怪的。记住，莫小姐，商场如战场，你不杀我，我就杀你，这是真理！谣言重复一百遍也会变成真理。真刀真枪能杀死人，唾沫星子能淹死人，怕谣言，怕是非，离开这里好了，如果再呆下去，恐怕会身败名裂的，何必在这里丢人现眼呢？”
“我明白了！”莫南狠狠地咬了咬牙。
杜小凡说：“你明白什么？你要实在不愿意走，你放心，我也不会抢你饭碗的。”
“你……”莫南没想到杜小凡会用这样直言不讳的敌对口气跟她谈，这让她仅存的一丝幻想完全破灭了。她伤透了心，含着泪委屈地转身跑出去。
直到夜深人静，莫南的心绪依然难平。她挺挺地躺在床上，双手按抚着心口，那难眠的双眼默默地凝视着天花板。她原以为从此以后这颗心会永远健康、幸福，充满阳光，可今天她才发现，新的生活中不可能每天都是晴天，有阴云就会下雨，这大概就是做女人的天性吧？
泪水无声地从她的眼角淌了下来。那“怦怦”的心跳好像有两种声音在进行着严肃的交谈……
“小妹，你知道吗？我一直很尊重我的竞争对手，把她当做正人君子，可没想到她竟然会专门挖我过去的伤疤，还支使别人把屎盆扣在我的头上，用这样低俗、卑鄙的手段来把我搞脏搞臭”姐，好好记住这个耻辱！杜小凡说得不错，这确实是一场厮杀，但它也是一场公平竞争。优胜劣汰，适者存，逆者亡，你要尽快从阴云中钻出来，和她面对面地搏杀！你们同样受过高等教育，虽然你没有她经验多，但你比她青春，比她有活力，比她观念新，这就是你的资本和优势……“
莫南蓦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眼中腾升起从未有过的“杀气”。咬着牙大声说：“我干！”
她狠狠地揩干眼泪站了起来，走到镜子前，又把手按在胸前，郑重地说：“小妹，谢谢你的鼓励！我发誓，真正的竞争从今天开始，两个月之内，我一定要把杜小凡踢出局！否则我从此决不再踏进安特一步……”
当日落西山，晚霞一片火红的时候，美术馆的大门徐徐关闭。一些工作人员在拆卸墙上的展品。吴家驹站在自己的作品前，留恋地摸了摸画中人的脸。
组委会的张主任却兴冲冲地跑来告诉他一个意想不到的好消息，一个德国人愿意出十万马克买走他的这幅画。这在所有的展品中卖价是最高的。这消息多少给了吴家驹一些慰籍。
从这天起，一个焕然一新的莫南出现在安特公司全体职工的面前。她做了新潮的发型，化了淡妆，一身十分时尚的高档服装，脚下那双白色的半高跟皮鞋更衬托出她身材的修长动人。更让人刮目相看的是前几天挂在脸上的愁苦之色一扫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甜美的微笑和落落大方活泼开朗的举止。当她走过人们面前时，立刻引来一双双钦羡的目光。
最吃惊的当然要数杜小几了。当莫南神态平和地坐在她的对面时，她毫不掩饰惊讶地叫出声来：“莫小姐，今天看上去你真像是19岁的小姑娘！”
莫南淡然一笑：“是吗？谢谢。”
心里本来就不痛快的杜小凡笑容不见了，故意把话题一转：“我提醒你，你这样做是不是不符合公司的规定？这是工作场合，不是服装展销，你应当穿的是工作服。”
莫南现出不可理喻的样子，反问道：“谢谢你的提醒。不过，似乎还不全面，规定里还有一条：高级管理人员在与客户谈判时可以不穿工作服。”
杜小几顿时语塞了。心里更不痛快了。因为她第一次听到莫南以如此不客气的口吻顶撞她！
她想发火，但自己不占理；忍着，又大失面子，处于一种十分尴尬的境地。幸亏这时电话铃响了。正在气头上，她接电话的声音仿佛吵架：“喂，我是杜小凡，什么事，说呀？哦，到底找谁？她……”
她把话筒放在桌子上：“你的。”
莫南拿起话筒，刚听了对方的一句话，脸上立刻溢出开心的笑容：“是你啊，鬼阿敏！什么，三个项目都委托我们做？太好了，到底是老同学，你的功劳大大的有！这你放心吧，不用说是你推荐的项目，就是不认识的人，我们也会一视同仁，保证让客户满意！凭什么？就凭我们是安特集团电脑制版公司！”
莫南像个大学生一样放肆地开怀大笑起来，杜小凡在一旁直皱眉头。
莫南一边听电话，一边用笔做了记录。刚放下电话，小谢又进来告诉她约好的一个客户已经在接待室等她，她便跟着小谢走了。出办公室的时候，也许是因为满脑子阿敏的事情，她没有想到和杜小凡打招呼。
这一无意识的举动在杜小凡的眼里可就有些大逆不道了。莫南走后，她才觉得自己在联系业务上输了对手一着。眼见得莫南又有三项合同到手，自己却依然如故，天天为应付那几个至今还没有完成的项目烦神。
她想起一位有可能和她们做项目的老板，正要打电话给他，手机响了。电话是妹妹打来的，除了抱怨她把儿子扔在有病的母亲那里不管不顾外，还给了她一个沉重的打击——妹妹以十分肯定的语气告诉她，她的丈夫常年在南方出差，已经在那里养了一个小蜜！
杜小凡脸色大变：“你胡猜吧？”
“姐，你真糊涂，别人瞒着你，我还能骗你？！他们公司的人差不多都已经知道些风声了。不信，你去问问和他一个办公室的赵秘书！”
杜小凡如同当头挨了一棒，手握着话筒说不出话来。她妹妹急了，在那边一个劲儿催促着：“姐，你到底准备采取什么措施啊？快说啊，还女强人呢！”
杜小凡猛地将电话挂了。
这天晚上，她和她的丈夫整整吵了一夜的架，直到吵得元气大伤，筋疲力尽。
这几天莫南的心情却豁然开朗多了，业务进展得非常顺利。又有几个新客户找上门来，她里里外外忙得不亦乐乎。不知为什么，总经理罗茨也没有问起画展的事情，下面的各部门头头自然不便过多关心此事了。最让她舒心的是设计室的小伙子们搞清了那幅画的背景后，非但没有责怪她，反而对她更尊重了。一句话，只要是她交办的业务，拼死拼活加班加点也得保质保量地完成。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融洽，工作的休息时间里还时不时开些轻松的玩笑。
这天，莫南将几份加急的图纸给他们放下后，转身离开忙别的事情去了。小谭望着她的背影，夸张地发出赞叹声。
小个子从后面捅了他一下：“喂，忘乎所以了？是不是爱上莫经理了？”
小谭摸摸被捅痛了的后背，嬉皮笑脸地反问：“爱上又怎么样？老祖宗早就教导我们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小个子也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我是替你担心啊。有人要和你拼命呢！”
“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小个子一指自己的鼻子，说，“本人呀！”
众人哄笑起来。
玩归玩，闹归闹，可小伙子们干起活来却一点也不含糊，这点莫南是最清楚的。所以，她一白天都在忙其他事情，没有来设计室关照。
下午，杜小凡没有来上班，莫南正觉得奇怪，小谢领着客户老郑进来了。
老郑一副焦急的样子，没等落座就开口了：“莫经理，有件事得拜托您了。我们和贵公司签的那份合同，至今没有个着落，您能不能……”
莫南问：“您是和杜经理签的吧？”
老郑回答：“是，是。可是，她迟迟不能履行合同，设计出图纸，又一时半会儿制不出版，搞得我们等也不是，不等也不是，骑虎难下啊！”
小谢小声插话说：“好像杜经理的家里有点麻烦事。”
老郑双手一摊：“您看。现在的问题不是我要按合同罚你们多少，而是那边的工期不等人，我急着要图纸啊！”
莫南让小谢给老郑倒了一杯水，想了想，说：“这样试试吧，我这里正做着西藏的三个急件，好在对方是我的老朋友，我打个电话过去，动员她将其中的一件推一推，把你的插进去，怎么样？”
“如果能这样，那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太谢谢你了！”老郑激动得连杯中的水都洒了。
“没关系，客户的困难就是我们的困难。再说，杜经理的事情本来也就是我们安特公司的事情嘛。”莫南话锋一转，“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吧，我会尽量考虑。”
“图纸设计，每人一个思路。我希望您用我的设计方案。”
老郑高兴得一拍手：“太好了，我正想提这个要求呢，只是怕加大您的工作量。不瞒您说，您以前的设计我偷偷看过一些，都挺好的！”
莫南说服了设计室的小伙子们，加班为老郑设计出了图纸。老郑看了非常满意，虽然按合同超了时间，他也没有追究杜小凡的责任。
事后，杜小凡对莫南的态度依旧，眼神中甚至还多了几分不满。不知为什么，莫南竟然从那不满中得到了一些精神上的满足。静下来的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