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愿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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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愿混沌-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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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黯然
——写给一个素未蒙面的陌生女孩的情书。 

  右手操纵着鼠标,竞的眼睛渐渐变得灰暗。在前一秒内,他的脸上还挂着笑容的,可是就在这转瞬即逝的一秒,他的眼睛就迅速灰暗了起来。就像是灼灼燃烧的火瞬间被抽干了薪柴。

  他颓废的倒在床上,脑中依然盘踞着那个数字:4037。这个数字和另外一个数字452208相差是多么的大呀!整整一百倍! 这两个数字深深的刺痛了他,就像一柄刀。事实上他早就知道有一柄刀在一天天的往他心口里刺,每过一天,就刺得深一分,也更让他绝望一分。

  然而今天这柄刀终于刺进了他的心底,终于也让他彻底绝望了。他粗粗地喘息着,眼神没有焦距地注视着上铺的床板。他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了!枉活了二十二年,连为家里分忧的能力也没有!

  他真的不愿再在网络上浪费下去了。曾几何时他对网络是那样的炽热——他仅仅是炽热他的小说罢了。他在网络上发表了一部半小说。之所以说是一部半,可以这样来解释:三个半部。——他没有一部是写完了的,他总是半途而废。用网络上时髦的话来说他已经太监,或者TJ三次了。竞对自己要求非常严格,他讨厌半途而废的人。所以他也开始讨厌自己。

  竞的家里很穷,父亲在他九岁的时候就得肝病去世了。母亲带着大他四岁的姐姐改了嫁。继父很苍老,大他的母亲十八岁。他对母亲很好,对他们姐弟也好,视同己出。继父是个很老实很本分的农民,一辈子和泥土打交道。竞清晰地记得,继父厚实的手始终生有厚厚的茧,他知道这是犁头和锄把磨出来的;而且每到冬天继父的脚后跟都会开裂,裂口很深很深,可以看得见殷红的肉,让人很心疼很心疼。

  跟随母亲改嫁的时候,竞十二岁。现在竞二十二了,继父用他那双长满了老茧的手在地里劳作了十年,将竞送入了大学。竞十分感激,却也十分内疚。因为凭他的实力,他可以考取更优秀的大学,然而他太喜欢小说了,喜欢金庸,喜欢黄易,以至后来的树下野狐,萧鼎。他迷失在小说虚构的空间里,以至高三那一年,他彻底荒废了学业,扎入了武侠小说瑰丽玄奇,光怪陆离的世界里。

  决定做一个网络写手,是他上大一时的事情。当时他的一个室友说好的武侠小说可以赚很多钱,当时他的心动了,他需要一笔钱来为家里减轻负担,因为此时他同母异父的妹妹已经八岁了。妹妹一天天的长大,他知道他这个做哥哥的是一定要扛起来的。

  竞在高中的时候获过很多的奖,他相信自己写作的实力,也相信自己的想象力,所以他开始写他的第一部武侠小说《青芒》。当时竞没有电脑,他就写手稿,有一定字数,他就省下点饭钱,去网吧里上一个通宵,打字传到网站。可是网络文学是快餐文学,他更新得实在太慢,读者寥寥无几。然而当时他却不懂那方面的情况,一如既往的坚持着。

  大一的暑假,竞回老家帮着父母收玉米,打谷子。有一日,母亲问他是不是需要一部电脑。竞说不需要。其实他的心里是十分渴望一台电脑的,他更知道只要自己开口要,继父是绝对不会心疼那几千块钱的。通过十年的相处,继父对他这个继子是绝对信任的。因为竞自上中学以来,就十分的懂事。

  。

  当时母亲听他说不需要,有些惊讶,说她听很多人说大学生就是要学学电脑的,电脑现在十分的流行。竞就问她从哪里听来的。母亲说别人都那么说,还说和他父亲商量了一下,要给他也买一台电脑。竞没再说什么。暑假结束,他就在继父的相送下,提着电脑登上了返校的火车。

  来到学校,竞疯狂地写小说,网络上称之为“码字”。他的速度很快,每天可码###千字,然而他的读者却少得可怜。读者提醒他,现在如金庸,古龙一般的武侠小说在网上已经十分不流行了。他不信,依然一丝不苟地更新着《青芒》,甚至觉得前面的情节十分不好,还整理重写。然而在三十多万字的时候,他对网站方面的情况了解了很多,知道自己的小说很难和网站签约出版。他知道自己码字的目的,所以立刻狠了很心,把《青芒》TJ了。

  竞听寝室的哥们说,现在的小说倘若不带点彩色,是根本没人看的。所以他就抛弃了自己的本意,构思了一部叫《休与人说》的风月小说。此类小说在网上被人成为“种马”,一般有浓重的情色描写,是最为被人所不齿的。然而种马文可以勾起网络上大批“淫虫”“狼友”的满足感,所以往往点击飙升较快。但是竞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写种马文实在没有经验,于是在四十多万字的时候点击还是两三千,他又半途而废了。

  现在他写的是一部玄幻《逐川》,依然无人问津,点击推荐萧条得很。想起半年多来无数个夜晚,自己孤孤单单坐在漆黑的寝室里,双手敲击着键盘,看着屏幕上跳出的一个个他寄予厚望的黑字,现在又变成了连垃圾也不如的东西,他就一阵心痛,心酸,心冷。他已经快要失去写下去的勇气了。事实上,他已经失去了写下去的勇气。

  寝室里现在很黑。天已经是下午了,窗外正下着蒙蒙细雨,雨丝打在寝室外的树林里,传出沙沙的声响。竞突然想起了苏东坡的一首词:“莫闻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他心中冰冷,苏东坡却比他幸运多了,在雨雾暮霭之中,东坡尚可吟啸徐行,尚有斜照相迎,春风吹荡。然而他,他在这阴冷的下午却只有独对这阴冷的寝室,他张了张口,想要如东坡一般吟啸,然而口中却没有半点声音传出。他的前方没有斜照,更没有春风,有的只是沉重的心,纵然有轻胜马的竹杖芒鞋,他又如何能“一蓑烟雨任凭生”?东坡呀东坡!你之所以能如此豁达,只因你受的打击并不是最重的打击,小小挫折,你又何必要故作豁达呢?竞如是想着。都说苏东坡是豪放派的大宗师,生性阔达,可竞认为他受的打击一定没有他大。

  这个时候,寝室里没有一个人。竞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现在的大学生是很容易孤独和无聊的。在异常孤独的时候,魔兽世界,完美世界等向他们伸出了温柔而诱惑的手掌,竞的室友有三个人立刻就堕入了游戏中,流连忘返了。

  在无聊的时候,爱情也在向他们招手。一个人很无聊,但是两个无聊的人凑在一块儿,就不再无聊了,就会擦出激情的火花,甚至越燃越烈。这就好像两个同频率的声音一样,就单个来看,它们不怎么响,然而一旦二者交织在一处,立刻就会发生共鸣,变得越来越响,越来越激情。竞知道,此刻阳西一定和他的女朋友坐在学校外一家稍有档次的餐厅吃烛光晚餐。大学生知识丰富了,就连浪漫都变得与众不同了。然而吃烛光晚餐这样的浪漫方式却有些老套了,因此寝室里有人认为,阳西一定会很快和他女朋友分开。

  其余的人多半是去打牌了。用馒头的话说,打牌既可以赢一点饭钱,又可以消磨课外的时光,甚至有时候一天打到晚,还可以节约几顿饭钱,何乐而不为呢?事实上,竞很少看见馒头赢钱,反而时时在寝室大门要关的时候,看见他如箭一般奔入寝室,然后面目通红地乱骂不该打哪张牌。从他气喘吁吁的模样,竞可以想象得出,在茶馆中,馒头不经意地抬腕看表,然后从凳子上一弹而起,如有疯狗在后追赶般奔回学校的情态。

  竞喘口气,顺手关了电脑,出了寝室。撑着伞,穿过霏霏的细雨,他来到校外的小吃店。

  还是素的,打包带走吗?在这个小吃店帮忙的女同学已经认得他了。竞说:吃荤的,不带走。边说边用手点菜。女同学有一些诧异,麻利地将他点的菜抓进篮子里,端进堂后炒了。

  竞吃饭很快,这是他从初中时就养成的习惯。初中的时候,学校可以蒸饭吃,但是如果动作稍慢,甄子就会关上,以致蒸不上饭,蒸不上饭就只能吃食堂,可是食堂很贵,竞自然是舍不得。所以他只有让自己在很短的时间里吃完饭。从自饭框里拿出饭盒,到吃饭,洗饭盒,再到抓米,加水,直至将饭盒重新放入饭框,这一系列的动作,他绝对不会超过五分钟,也绝对不会容忍自己超过五分钟。

  他吃了饭,就回到寝室里,也没开灯,就躺在了床上。床上也是冰冷冰冷的,甚至他感觉到床硬邦邦的,四周一片暗黑,他感觉到他被囚禁了,被囚禁在一片暗无天日的空间里!没有光,也没有热!只有自己的温度。

  竞哆嗦着,拉过被子盖在了身上。

  喂,竞,睡那么早干吗?二缺一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竞醒了。是被室友小杨摇醒的。竞知道他说的是斗地主,寝室里的家伙经常玩的,不赌钱,谁输了就做俯卧撑。不想玩儿!去找别个嘛。竞慵懒地说。小杨却根不不管他:日,他们都不来!快点!

  靠!竞翻身起来,被小杨弄去斗地主了。

  竞知道这个时候已经晚上九点了,他已经睡了两个小时,郁闷已经被他深深地埋在了心底。他打牌的兴致似乎很高昂,大呼小叫的。小杨他们兴致也很高昂,大呼小叫的。事实上整个寝室的楼道都很喧闹,放音响的放音响,看碟片的看碟片,打牌的打牌,下棋的下棋……凡是能娱乐的,这些天之骄子们就一定能想到。

  有时候竞都佩服他们的想象力。弹弹丸这样的把戏,竞清晰地记得是在他小学三四年纪才玩的幼稚玩意儿,五年级以后他就不再玩了。然而在楼道上,他不止一次地看见几个家伙吆喝着,兴高采烈地弹弹丸。倘若哪个赢了,必定是得意非凡,眼中流泻出比补考及格还要得意的光彩。

  竞虽然极度鄙视这样幼稚的活动,可是他也时常参加这样的活动,而且依然玩得兴趣盎然了。有时候,竞觉得自己很虚伪,又很讨厌。明明自己极度厌恶某件事,然而却偏偏做得从容不迫,做得理所当然。

  室友经常带“彩蝶”回来,这个“彩蝶”,可能有人还不是很清楚。“彩蝶”就是“彩碟”,说白了就是###,是PP。彩蝶!多么富有诗意和阳光的东西!可谁又能知道它在这里,是那么淫秽和下贱呢?也只有有知识,具有创新能力的大学生才有这样的才情想得出来!看###更美之名曰:彩蝶翩翩。

  每当有人想看###的时候,就租回来,在竞的电脑里放。竞从心底里是很排斥的,然而一旦###放了起来,他就和其他的人一样看得聚精会神了。竞很羞惭。往往这个时候,他就为自己寻找着借口:伟大的哲学家萨特不是说了吗?需要是客观存在的,客观存在的都是合理的。那不就是了?这岂非不啻于说,性也是一种需要,那么性需要就是客观存在的,既然是客观存在的,那么性需要就是合理的,看###也就很合理,也就无可厚非了。

  竞从来就认为自己是个君子,是个绅士。然而他越来越不相信这个结论。他只觉自己是个彻彻底底的伪君子。

  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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