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萍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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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萍末-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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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思想体系的过错,让整个国家和民族险陷于万劫不复境界,却只能听到千百年后现代人暗地里的一声叹息。

    万历二十八年,朝廷众大臣利用皇长子朱常洛年将二十,已经成人,应该择日婚配为理由,提请明神宗按定例先册立皇长子为皇太子,再行皇太子加冠成年、婚配各种礼节。然而神宗采取对提议一概不理不睬的态度,却私自与郑贵妃立定誓约,一定要将皇位传给他们的孩子二皇子朱常洵。消息传出,满朝文武议论纷纷。皇长子朱常络更是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没了主意,只好利用左光斗和杨涟两内阁都御使大臣的威望,联合所有官员一齐反对,才将这件事拖了下来。万历三十六年,左光斗先生想出一个绝妙的计策,买通郑贵妃最亲近丫鬟,偷出神宗交给她保管的立约锦盒,将里面的誓书用蠹鱼蛀得七洞八穿,刚好把常洵二字,啮咬得一笔不留,然后再悄悄地放回原位。其后第二年,看到时机已经成熟,由内阁大臣沈一贯奏请,再次力陈册储冠婚,事在必行。朝堂上群情汹涌激昂,议论纷纷,言官揭贴雪片一样飞到皇帝客案头,明神宗弹压不住。郑氏知道情况不妙,等神宗一退朝就携带锦盒向他哭诉,神宗取过玉盒,摩挲一回,叹息声中揭去封记,打开盒子观看。但见以前的御赐誓书已然两样,常洵二字无影无踪,不禁悚然说道:“天命有归,朕也不能违天了。”遂在第二日早朝下旨立长子朱常洛为皇太子,陆续封各子常洵为福王等诸王,即日诏告天下。于万历三十七年十月望日,行立储礼。明祖制,藩王成年必须迁到封地,不得参与地方军务,做一个安份守已的王爷。福王也将择日前往藩属地洛阳,朱常洛总算坐稳了太子位。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之间,朱由检已经十一岁了。父亲朱常洛每天忙天学习处理政务,交好各位大臣。他们兄弟俩母亲已经早早过世,便把他交给已经失庞的李选待照看,很少再过问他的生活。李选待没有生养,为人和善,这些年由于年老色衰,恩庞已绝,便收起心思,一心一意地照顾起兄弟两个,待乖巧的由检更是如同已出。

    从他个人的角度看,父亲是一个慈爱而懦弱的人。由于承平日久,也象大部份王孙贵族一样,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他的身体早已被夜夜笙歌和美女淘空了,他的才智学识也很一般,不足为这万里江山,亿万黎民的主宰。如果没有杨涟、左光斗这些才智之士的愚忠与全力辅佐,他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同样环顾诸王子,哪一个都是这样不成器。只是因为他是皇长子,自古以来长幼有序,皇位非他莫属。而在朱由检内心中更愿意有一个别的什么人,天纵英才,为国家民族承担起这付重担。

    皇爷爷的病有些时日了。明神宗久居深宫玩乐,不问朝事,做为皇帝最疼爱的孙儿的朱由检一年也见不着几回面,其他人更不用说。即使近年来后金入侵,辽东边警日至,也未见到神宗临朝处事,对战和做出决断,只是派兵部尚书杨镐全权处理。不曾料到在朝鲜战争中击退日本入侵立下大功的杨镐是个志大才疏、浪得虚名之辈,出四路兵共二十多万,却虚张声势,号称四十七万,迎击金军。松山萨尔浒一场大战,满洲努尔哈赤用诱敌深入的方法断了粮道,可怜数十万明军官兵被十万如狼似虎的八旗精兵杀了个片甲不回,辽阳总兵刘綎被一刀砍去首级、山海关总兵杜松力战而亡,杨镐只身逃回入狱问斩已经于事无补。还好改用当时兵部侍郎熊廷弼,全权经略辽东,加强山海关一带京畿防御。凭借高墙深壕据守,才略略稳住阵角。然而关外千里之地,数百万汉民,尽归满州所有。明军的软弱不堪,更激起了后金掠夺关内的yu望。

    夜夜笙歌,纵欲狂欢的生活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何况已经是五十七岁的老人。加上与后金一役的大败造成的内心自责,没过多久明神宗就病倒了,半个月都不能起床吃饭。而身为皇太子的朱常洛只能在宫前徘徊,不敢进宫询问病情。杨涟、左光斗多次上书恳请,皇帝才允许太子入内探视,表示孝心。前几日听太医院传来不消息说不碍事了,没想到这几日病情反复,变化来得如此之快。

    来传话的太监说皇上在弘德殿病榻召见,等朱由检他们赶到宫里,英国公张维贤,大学士方从哲,左佥都御史左光斗,左副都御史杨涟,尚书周嘉谟、李汝华、黄嘉善、张问达、黄克缵,侍郎孙如游等大臣都早早到了,等待着入受顾命。行将就木的皇帝只用寥寥数语勉励众臣用心辅佐嗣君,即命诸位大臣退下,到大殿外听候圣旨。过了一会,管事太监出来宣由校、由检兄弟二人进见,在外等候的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大殿里很远处点着几根蜡烛,静悄悄的,阴森得有点吓人,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扑面而来。大哥朱由校战战兢兢地牵着由检的衣襟,走在后面,而朱由检则是一副满不在乎,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因为他知道,天注定他能活到三十四岁,在这以前谁也伤害不了他。走到近处,只见明神宗万历皇帝朱翊钧半卧在床上,身上盖着黄绫被,印衬着他那蜡黄的脸色分外吓人。伺候他的宫女都已经退下了,他只是用两眼失神地盯着摇曳的烛光看。

    “你皇爷爷不是一个好皇帝,你们父亲也不会是。你们的叔叔们更是一群饭桶,你们二个也差不多,只知道斗鸡走马玩女人,真是宗室不幸。”犹如耳边打了个响雷,惊得朱由检退了一步,大哥朱由校吓晕了过去,慢慢软倒。

    万历鄙夷地看了由校一眼,转过头看着由检,眼中闪起一丝慈爱。这个孙子,还真有点胆色,不知道是象谁,也许是继承朱家先祖那种无法无天性格吧,他想。喘了一口气,顿了顿对朱由检说:“书案上有几份密奏,关于你的,你自己看看吧。”他转过头去,静静地思索着什么。

    朱由检走到书案边,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奏章,慢慢翻开了看。上奏人的没有写名字,只在角落里留个暗记。一眼望去,朱由检脸色刹时间变得苍白,上面赫然写着“皇次孙朱由检小小年纪,便拥有商铺数十余间,经商图利,岁入白银上百万两。另有田庄六座,占地数千倾。仅京城畿附近,就有三座大庄园,每座田庄阴养精壮死士数百,日夜操练。。。。。”

    第二份奏章依然没有写名字,说的是他派心腹家丁在张家港买通当地大小官员,私造海船,募集水手,不顾朝庭片板不得下水的海禁令,走私日本朝鲜,通商牟利的事实。

    朱由检打开第三份奏章时,心情坏到极点。不过这份奏章没讲他坏话,从笔迹上看是左佥都御史左光斗所奏,上面讲他为人品行端正,刻苦好学。田庄租税仅十抽一,大有君子之风,深得四乡百姓爱戴。田庄中收留大批孤儿,另设师塾,教书育人。只是所教均为奇技,并非孔、孟之道。庄丁每日鸡鸣即起,日夜操练不息,经查并无私藏军械云云。

    叹了口气,朱由检不再看下去,只是低头想着怎么样应对。奏折里所讲的虽然有失偏颇,基本情况却大致如此。自己的所作所为,估计神宗皇帝已经派人一一调查清楚了,所做的事情,违禁的很多,再去解释,只是将事情越描越黑。谁会相信他身为皇子,未卜先知,能预料到十多年后的事情,时刻想着一旦国家有事便脚底抹油,远远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呢。

    望着书桌上闪动的烛火,朱翊钧悄悄地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呆立在那里的朱由检,心里涌起一股怜惜。这是他最疼爱的孙子,可是他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他和其他的皇孙们大不一样。这样年纪的皇族,大都过着斗鸡走狗,在脂粉堆里打转的日子。而他的所作所为,当真是惊世骇俗。当日内待转来主事指挥史对这位重点对象厚厚的一沓侦查资料,自己看了一页便吃惊得拍案而起。小小年纪,经商如此老道,长袖善舞,几年间居然做到富甲一方。海上走私不说,京城里的钱庄,布店,丝绸瓷器茶行,几乎所有赚钱的行当,都有他的股份。说他贪财吧,田租只是十抽其一,别人仗着皇族身份都是十抽四五,不纳绢税。每日在太学学习不缀,国子监教习称赞他经史子集,文章策论,样样皆通。而暗地里兴办书塾,收留大批孤儿入学受教的善行看上去却十分诡异。因为所聘请先生,三教九流,不学四书五经,治国齐家,只教经商营利和奇技淫巧之术。如果不是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感慨太子懦弱不成器,派出锦衣卫调查各位王孙,看看有无可造之才,至令还被蒙在鼓里。朱翊钧越想越糊涂。如果自己再年轻十年,一定要好好观察一下这个鹤立独行的孙子,有道是大异常人者,不是大忠之臣,便是大奸之士。

    “由检,看了这些奏折,你可有话说。” ;朱翊钧喑哑着声音问。

    “皇爷爷,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孙儿无话可说。只是。。。。”朱由校迟疑着回答。

    “只是什么?” ;朱翊钧追问。

    “孙儿只是听老师的教诲,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朱由检已经没有退路。“我等锦衣玉食,但世间百姓人家,仍有困苦不堪者,一遇灾年,只好卖儿鬻女,年青力壮者便揭竿而起。后金军日日寇边,险患已近,乱象已现。一旦渔阳鼓起,四面楚歌之时,我等将何处为家。唯有收拾人心,早做打算。恕孙儿不孝,未能及早告知皇爷爷。”他的这些罪名,万历皇帝想收拾他,不用等到今天。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的心里安定下来。

    “是么。” ;朱翊钧有些怀疑,但不再追问。“孙儿辈里只有你是个可造之材,这也是我为什么最终选你父亲做为嗣君的原因。哼,那个左光斗,胆子越来越大,简直无法无天。以为我是老年痴呆了,居然敢买通内待,在我的誓书上做手脚。还有你们父亲,懦弱无用,身子又弱,不是看在他还有一个好孩子,我早就废了他。可惜呀,你又是一个次子,你哥哥与你相比天差地别。假以时日,你必是我大明朝中兴之人。祖训呀,祖训。”他挣扎着大口大口地喘息,朱由检慌忙上前扶住,轻拍后背。然后从怀中摸出绸绢,拭去老人嘴边的口涎,服待他躺好。

    休息了一会,朱翊钧挣扎着想坐了起来。朱由检慌忙找来个软靠,让他半躺得更舒服一些。万历皇帝点了点头,朝大殿阴暗处招了招手,两个人影无声无息跪到朱由检身后。

    “张从云、赵虎跟随我多年,忠心耿耿,现任锦衣卫左右指挥使,你要好生看待他们二个。你想做什么,放手施为,有他们两个助你,我也放心多了。如果你能有所作为,做我大明中兴之主,我在九泉之下也安心了。”万历皇帝从枕头下摸索出一个锦盒,递给他。“这个留给你吧,你贴身收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打开。”

    祖孙两个叨叨絮絮地说了一会话,朱由检不由得泪光莹然。

    “你皇爷爷一生,有负国家民族太多,为尔等留下了这个烂摊子,不知有何面目面对太祖他老人家地下,这些日子我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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