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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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红尘- 第8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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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颜赌酒君输命

  烛影摇红,夜色渐深。
  淡淡的烟雾从杯子里边袅袅婷婷地凝聚,散去,茶的香气,时浓时淡地飘动着。
  那杯茶,就放在书案上,列云枫换了三次,列龙川也没有动。他没有让列云枫去休息,也没有和列云枫说话,只是静静的,伏案临字。
  骑射,舞剑,小酌,列龙川闲暇时喜欢做这些事,情之所至,兴趣使然。
  临字,多半是在考虑一些问题,因为考虑问题是要冷静的,尤其是很重要的问题,而临字的时候,心平气和,考虑起来会周全一些。
  临字可使心静,可令气平。
  列龙川临的是颜真卿的《祭侄季明文稿》,这篇行书是颜真卿怀着悲愤的心情创作出来的佳作,倍受后人推崇。列龙川本不喜欢这类的悲文,今天却临这个,眉头微微地皱着。
  列云枫就站在他旁边为他研磨,大多列龙川临字的时候,都是让他研磨,用列龙川的话说,研磨可以磨性儿,可以打磨掉浮躁气,尤其年轻气盛的人,更该磨磨目空一切的傲性儿。
  回府那会儿,宫里派人来说,太后娘娘赐了晚宴,两位王妃要侍侯太后用了晚膳才回来,列龙川吩咐侍卫将贝小熙送去澹台玄哪里,然后有个侍卫过来汇报事情,列龙川就叫列云枫先到书房等他,也没有一盏茶的时间,列龙川也到了书房,不过他来了以后,径直坐在书案后临字。
  列龙川微微垂着头,一丝不苟,拿惯了长枪的手,如今拿着笔,也是一样的纵横捭阖,豁达豪放。颜真卿的字,楷书端庄雄伟,气势开张。行书遭劲舒和,神彩飞动。列龙川的字,更有几分洒脱不羁在里边。列龙川写得入神,好像忘记了身边有人。
  列云枫知道父亲是不可能忘了他,不过是因为特别生气而已。如果只是小小不言的错误,不会一直这么耗着。列龙川不说话,列云枫才忐忑不安,不知道父亲会怎么罚他。
  字,写到一半儿,列龙川搁下了笔,淡淡地道:“自秦以来,程邈、扬雄、李斯、曹喜、蔡邕,乃至被誉为书中四贤的钟繇、张芝、王羲之父子,书法大家们各领风骚,王羲之是前无古人的集大成者,几乎无人能出其右,唯一能和王羲之抗衡辉映的,就是这个颜真卿了。枫儿,你觉得呢?”
  列云枫想了想,父亲才不会无缘无故地问他这个问题,多半还是要教训他,所以他也不似平日里那样信口而言,而是琢磨下父亲会怎么看待颜真卿这个人,然后才道:“所谓字如其人,人们推崇他,一半儿是因为他的字写得果真好,另一半大约是因为他这个人,颜真卿一介儒生出仕,逢安史之乱,河北各郡皆降服,唯有颜真卿固守平原城,为护孤城,敢与义军结盟,虽然最后以死殉国,却是千古留名。”他一边说着一边寻想,自己这么回答应该是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列龙川沉下了脸来,冷然道:“所谓文人当如是,文以载道,人贵气节,颜真卿这字里边,就有他的风骨气节蕴藏着,而语自心生,祸从口出,太刚者必折,太利者必摧,逞口舌之利者,纵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世人亦鄙之。况且你有几分才?读过几年书?”
  列云枫垂手而立,也不辩驳,心中暗气,都是贝小熙这个混帐东西,说什么不好,把那些话说出来。父亲最厌他言辞刻薄,口角锋利,以前为了这个,受过父亲好多次严责了。其实列云枫也不是刻意要如此,只是有些事情,事到临头,就身不由己。
  远的不说,就说这个寻上门来的贝小熙,如果不是那样逼他的话,怎么能让自己如愿呢。谁知道自己千遮百掩的事情,父亲居然是知道,早知如此,就放贝小熙进来好了,何苦又多此一举?惹下这个麻烦,现在还不得自己扛着吗?真要是惹得父亲要打自己,也未免挨得太冤枉了些。
  列龙川看列云枫不说话,神思恍惚,知道他心里不一定又琢磨什么呢,低喝道:“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你这个小王爷可以任意放肆,那些人肯俯首低耳,不过是权势使然。枫儿,不要以为你聪明绝顶,可以算尽天下人,人家顾忌的是小王爷这三个字,口上不说,心里未必不骂。如果你是一介布衣,如此的牙尖嘴利,有失仁厚,只怕早让人拔舌敲牙了,还由得你妄为至今?”
  列云枫叹道:“爹爹究竟要我怎么样?又不许我进考场,又要我学中庸仁义。我实在是糊涂了,我不去应试,怎么可能喜欢子曰,他曰了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他曰了那么多话,我不过才说了几句而已,难道这世间的话,都是要圣人说了才可以拾些牙慧来说吗?”他本来是一忍再忍,到了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列龙川哼了一声:“枫儿,这才是你的心里话吧?我方才说的,你还是不服,既然不服气,打你也是白打,你,回去吧。”他说着又拿起了笔,要继续临字。
  列云枫看父亲的情形,有些不妙,走又不是,留又不是,只好叹息:“爹爹何必理会孩儿不服气不服气?君臣父子之间,总少不了国法家规,有什么道理好讲?爹爹觉得枫儿做错了,只管教训便是了。”
  列龙川听列云枫唉声叹气,脸上的不悦反而不见了,淡然一笑:“国设刑杖,以摄作奸犯科者,族供家法,为纠弟子谬行,知过不改,笞又何益,何况还是不知过?”
  列云枫一听,感觉自己麻烦大了,若是一开始就认错的话,也许不过训斥一番也就是了,偏偏自己多了许多话,这多出的话自然有些负气,虽然不是自己的心里话,却是父亲讨厌的那种口气和腔调,现在列龙川不怒反笑,口气又是那么淡然,应该是真的动了气,列龙川认真动了气,列云枫还是会害怕。
  列龙川淡笑道:“怎么不说话了?是不屑一谈还是无话可说?”
  列云枫悻悻地道:“还不都是一样,有什么分别,反正我说的做的都是不对。”他忽又发觉自己的口气还是负气不羁,自己也不禁生气了,这当口居然还改不过来了,真是可恨之极。
  列龙川站了起来,脸上的笑慢慢消失,冷然道:“你是觉得你说的做的都很对了,好啊,那么你昨天晚上和贝小熙在咱们府门前说了什么,就再说一遍吧,我是老了,记性不好,也许听得不够明白,说吧。”
  列云枫心中骂自己一时糊涂,这回真的惹父亲生气了,此时列龙川的命令,他是半点儿也不敢违背,虽然感觉到万分难堪,还是把昨天晚上和贝小熙说的话又说了一遍。他也知道自己的那些话是多么的难听,所以说得低低的,在嗓子里边打着转。嘟嘟囔囔,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列龙川道:“如果你觉得说给我一个人没有意思的话,我可以集合我们府里所有的人,到时候让你讲给大家听,如何?”
  列云枫心中叫苦,这样的事父亲可是做得出的,真要是当着列家所有的人讲这么话,该是多么难堪的事情,他再不情愿,这声音自然是提高了几分。
  好不容易说完了一遍,列龙川淡然道:“讲得不错吗,难为你这么机变,呵呵,再说一遍吧。”他说着似笑非笑地瞅着列云枫,不过口气是不容置疑。
  列云枫又是着急又是愧然,可是父亲的命令不容他不遵,还不能含糊地糊弄过去,只得将他自己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地又说了一遍,看看父亲却没有让他停止的意思,他也不敢停下来,反复说了三四遍后,列云枫都要哭出来了,这种折磨就好像强迫一个长相丑陋的人去照镜子一样,任何的缺陷都暴露无遗。
  列龙川只是点头,捋着胡须,好像很欣赏这些话一样,剑光似的眼光,一眼不错地盯着列云枫。
  列云枫实在说不下去了,泪,就转在眼里,十分委屈地道:“爹爹还要枫儿说几遍?”
  列龙川道:“我这个听的都不烦,你这个说的怎么烦了呢?奇文共赏,我看还是让大家都听听才好。”
  列云枫立时吓到要晕了,脸也白了,一下子跪了下去:“枫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口无遮拦,信口雌黄,求爹爹原谅枫儿这次吧。”他这次倒是真的害怕了,要是当着那么多人,也这样反反复复地讲这些话,还不如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好了,他宁可挨顿板子,也不想受那个罪。
  列龙川笑道:“你错了?我看你有道理的很,难为你怎么想来,我倒要翻翻咱们家的花名册,看看有没有一个叫澹台玄的奴才了。”
  列云枫眼中的泪不由自主地就落了下来了:“枫儿知道自己错了,当时没有想别的,只是想打发贝小熙走,怕他进来后惊动了爹爹,怕爹爹知道我把师父藏在王府里边了,情急之下,原来也没有细想这些忤逆不敬的话,枫儿真的知道错了。”
  列龙川道:“哦,情急之下就可以说些忤逆不敬的话?那么情急之下也不妨做些忤逆不敬的事儿了?反正是情急之下嘛,果然是道理。”他哼了一声,满是嘲讽地口气。
  列云枫央求道:“爹爹,枫儿不敢了就是,求爹爹原谅枫儿。”
  列龙川笑了一下,端起那盏茶来,往地上一泼:“你把这盏茶收起来,我自然就原谅你。”
  列云枫看着地上的水痕,愣了一会,冰凉的泪水沿着脸颊淌下来,覆水难收,他当然知道自己说过的话,是万万不能收回去,看贝小熙气得那个样子,一定是会告诉澹台玄,他倒不怕澹台玄听了这些话后会怒而鞭笞,就是怕澹台玄一怒之下,将他逐出玄天宗?对于什么天下第一的武功,什么显赫的名门正派,列云枫不稀罕,这些对他也没有什么用,只是要惹恼了澹台玄,还怎么穿针引线,让秦思思和澹台玄重修旧好?难怪古人说彼此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自己当时只顾着打发走贝小熙,还真的没有认真思忖过。
  列龙川道:“怎么?心里在埋怨我难为你吗?”
  列云枫低头:“是枫儿的错,枫儿不敢埋怨谁,也不敢求爹爹原谅我,我自己做错的事情我自己扛就是了。”
  列龙川冷冷地道:“你还是很委屈啊?”
  列云枫道:“枫儿没有委屈。”他刚说了一句话,声音都哽咽了。
  列龙川道:“人生在世,孰能无过?男人做错了事没关系,要紧是有错就要认,不要怨天尤人,不要推诿饰非,话是你说的,事是你做的,你不去反省自己,反而在心里埋怨别人?你还想求得谁的原谅?列云枫,不论你什么用心,什么目的,既然你拜了澹台玄为师,就该知道一日为师,终身是父的道理,我谅不谅解你,你总是我的儿子,你要求的不是我,知道吗?”列龙川没有声色俱厉,神情和语气却是冷极。
  列云枫道:“枫儿知道了,枫儿会向师父据实禀报,请师父严责枫儿的不敬之罪。”到了此时,列云枫已然无言以辩,自知理亏,羞愧有之,委屈亦有之。
  列龙川道:“只是澹台先生没有罚你之前,我还要罚你,他罚你是因为你对他不敬,我罚你是因为你对我撒谎,人无信不立,你对我尚瞒天过海,将来怎么取信于人?”
  列云枫听到此处,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挨打会很痛,也不过是一处痛,反是那些嘲讽奚落的话才更刺心,更让他无地自容。他也不等列龙川吩咐,自己起来,到博古架上取下来那方紫檀木的板子,走到列龙川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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