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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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红尘- 第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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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云枫听到此处,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挨打会很痛,也不过是一处痛,反是那些嘲讽奚落的话才更刺心,更让他无地自容。他也不等列龙川吩咐,自己起来,到博古架上取下来那方紫檀木的板子,走到列龙川旁边,跪了下去,双手奉上。
  列龙川接过去,没急着动手,那方檀木的板子润泽光滑,微微的透着凉意。
  列云枫站了来,身子伏到宽大的书案上,正看见父亲临颜真卿《祭侄文稿》中的几句“惟尔挺生,夙标幼德。宗庙瑚琏,阶庭兰玉。”,只见每个字都铁钩银划,气势磅礴,心中就无限感慨,双臂交叠在书案上,他把脸埋在双臂的臂弯里边,这样呻吟的声音才不会太大,挨打已经很是难看了,要是再鬼哭狼嚎,岂不是更加难看。父亲训练出的那些侍卫、亲兵们,一个个好像铁打的一般,对于疼痛,都是死扛,好像打死了都不会哼一声。
  啪~~
  啊~~
  响亮的一声,板子兜着一道冷风,打到列云枫的身上,好像是一股热油浇了下来,火辣辣的痛,身上的皮肉,仿佛生生地被撕裂分开一样,列云枫本来有了准备,再不想叫喊最终也是忍不住,不过他想着好歹也要忍几下才叫,所以绷紧了神经,可是计算总是有失误的时候,第一下打下来,他就无法忍着这样的疼痛,痛极而呼,眼泪更止不住地掉。
  啪~啪~啪……
  连着几板子下来,列云枫的眼泪是忍不住了,不过强自忍着哭声,吸口气都会牵动身上那火辣辣的痛处,他也知道再痛也是不能讨饶,长大后的这几年,父亲不会轻易动手打他了,不过要是真的动手的话,绝对不可以讨饶。父亲的原则,既然错了,就得认打,既然认打,再痛也得挺着。他现在疼得厉害,却一句求饶的话都不能说。
  啪~啪~啪……
  又十几板子打下来,列云枫的衣衫已然让汗水湿透了,感觉站都站不住了,双腿在突突地发抖,全身的重量都挂在胳膊上,十分的辛苦,他的眼泪掉得更快,却不愿意被父亲看见。
  大男人流什么眼泪。
  列龙川看见了还是会这么骂他。
  可是那板子还是不紧不慢地打到身上,无言言状的疼痛还是让列云枫疼到想要杀人。
  挨打不许叫,疼了不许哭,这个是什么道理?忍不住就是忍不住,列云枫越性也不强自忍着,一边哭一边呻吟出来,能感觉到列龙川的板子打得比方才重了些,这在列云枫的意料之中,反正叫出来好像会缓解身上的伤痛,只要他不求饶的话,列龙川是不会下更重的手。这檀木板子打的时候虽然很痛,不过伤害不大,列龙川打得虽然很痛,手上用的力度也就是在皮里肉外而已,躺了一夜,第二天都不会有太多的痕迹。
  列龙川忽然停了手,道:“现在虽是夏夜,外边还是风冷寒重,姑娘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一叙?”
  有人?还是个姑娘?
  列云枫腾地就起了身,原来外边有人,他的脸腮旁尚有泪痕,想到方才虽然没有去衣被笞,但是要让一个姑娘家看了去,还是很难为情。
  外边的人果然笑道:“人家都说,人前教子,背后训妻,王爷也真特立独行,可怕这背后教子,未必教到他心里去。人是知耻而后勇,你背地里打他几下子,能有什么作用?”随着水般清澈的声音,一个年轻的女子推门而入。
  这个女子轻盈的像一片清凉的月光,带着浅浅的笑意,瓢一般地进来。她的眼睛,清澈如秋水,晶亮似寒星,那浅浅的笑意就漂浮在她的眼睛里,流光溢彩,顾盼飞扬。
  这女子走到列龙川的前边,笑道:“王爷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大将军,小女子云沧海实在佩服!”
  云沧海,澹台梦。只是这个自称云沧海的澹台梦,列龙川父子并不认识。
  列龙川微笑道:“原来是云姑娘啊,失敬失敬,只是云姑娘入夜来访,不知有什么见教?”
  列龙川就是列龙川,眼前闯进来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他还是沉着冷静,好像这个云沧海是赴约而来一般。
  列云枫一边倒吸着冷气,因为臀上疼的厉害,可是他看着澹台梦,好像有几分熟识的样子,凡是见过的人,总该有些印象,可是列云枫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女子,只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孤身一人,居然瞒过了王府中的侍卫,她的功夫应该不可小觑。可是她的年纪如此之轻,由她怎么练去,也难闯过父亲训练出来的那些侍卫,难道是父亲有意放她进来?
  澹台梦笑道:“王爷好像是诸葛再生,居然算到了我要来,让那些侍卫大哥们都睁眼闭眼,轻轻松松地放了我过来,还暗中示意王爷所在,难道王爷在这里撒下了渔网,单等着鱼儿上钩吗?”
  列龙川也笑道:“云姑娘既然看得出来,也是聪明之人,既然看了出来,还敢入内,姑娘的胆识列某也佩服之极。”
  列云枫道:“姑娘来得正好,孟郡王辛辛苦苦排了一出好戏,该看的人都看到了,他也该称心如意了。”他猜着这个女子是来自广平郡王府,孟而修安排了那场戏,自然要看看父亲的反映,如果这个女子是孟而修的人,父亲自然会放她走,可是如果要想放她走,为什么要点破她的行踪?是不是因为来人轻松进府会心存疑虑,所以父亲要故布疑阵?点破她的行踪,再想法子放了她?这样真真假假,才让人去了疑心?
  澹台梦笑道:“我虽然来自广平郡王府,却不是他孟而修的什么人。郡王爷安排了什么戏沧海不知道,沧海今天冒昧前来,只为了一件事。”
  听她如此坦白,列龙川笑道:“云姑娘请讲。”
  澹台梦眼波一转:“正事儿之前,沧海想问问王爷,王爷觉得孟而修是什么样的人?”
  列龙川有些意外她的问题,既然她是来自广平郡王府,自然是孟而修是有些关系,如果她和孟而修有些关系,自然也该知道孟而修和列家之间不和,现在她居然问他,对孟而修怎么看,列龙川淡然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礼贤下士时,真正要论断一个人,须得盖棺之时。”
  列云枫心中叹息,父亲真的是洞达世情了,回答得如此模棱两可,那周公是千古贤臣,王莽是百代枭雄,这两个人在未水落石出之时,周公被人误会要大权独揽,有弑君篡位之嫌,而王莽未篡位时,谦谦有礼,礼贤下士,谁想到他会篡位,列龙川这么说,自然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至于这个孟而修是周公还是王莽,就得等到孟而修盖棺定论了。他对父亲本来就是敬服钦幕的,很想接着这个话题嘲笑澹台梦几句,不过一来在父亲跟前,若是有了外人,他的言谈应对都是守着礼仪的,二来,方才就是因为言辞有失而被责,现在身上的疼还顾不过来,列云枫哪里有心思搭话。
  澹台梦也微微愣了一下,复笑道:“久闻王爷是沙场上的英雄,风云叱咤,常胜无敌,没想到,王爷却是识心慧眼,有儒将之风。”
  列龙川笑道:“云姑娘这么说,列某惭愧之极,列某不过是一介武夫,几十年摸爬滚打,才知道一些世间的道理而已。姑娘说是有事前来,请姑娘直言。”
  澹台梦笑道:“好,当着王爷,我就实言相告,我今天来,是要王爷赌酒。”她笑意嫣然,从怀中拿出一只扁扁的银质酒壶来。
  赌酒?
  列龙川的豪饮、善饮,虽然说不到世人皆知,也是知者甚众,不过夜来探府来赌酒,却是奇说。所以列龙川连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等着澹台梦的下文。
  澹台梦道:“既然是赌,总是有彩头才有意思,我如果输了,我会把命输给王爷,而且还会告诉王爷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对王爷来说,应该有些价值。”
  列龙川笑道:“如果姑娘赢了呢?”
  澹台梦笑道:“如果我赢了,我也要赢一条命,王爷府上,现在有一个人,我想要她的命,王爷放心,这个人不是你们王府的人,也不是你们的客人。”她说着,又拿出一个银质的转环,放在书案上,然后身形一飘,从博古架上拿下来一只圆形的托盘,六只小巧的酒杯,她把托盘放在转环上,酒杯置于托盘之上。
  酒壶的塞子开启,酒香四溢,这股香气,似有似无,时聚时散,酒如线,飞入六只酒杯里边,澹台梦笑靥如花,又从怀中拿出一枚浅蓝色的药丸,轻轻地放入一只酒杯中,药丸入酒,腾起青青的烟雾,倏然间,就了无踪迹。放了药丸的酒还是以前的那酒,没有任何痕迹。澹台梦手指轻转托盘,盘子转了起来,旋风一样,连杯子的形状都看不清楚了。
  澹台梦看着转动的托盘,笑得轻盈:“方才那颗药叫离尘,这酒乃是滇西云家的窖藏胭脂泪,离尘之毒,毒性并不烈,可是遇到了胭脂泪,就变成了天下奇毒,中毒者筋骨俱裂,经脉寸断,要七日七夜,方才疼死。”她笑语盈盈,好像在讲一个诗情画意的故事。
  说话之间,托盘停了下来,六只酒杯里边的酒,一滴都没有洒,也没有任何分别。
  澹台梦笑道:“每人有三次选择的机会,有一次中毒的机会,谁不敢继续就是谁输了,王爷,敢赌吗?”她说到最后的时候,笑容洋溢在整个脸上。
  列龙川还没有说话呢,列云枫笑道:“区区小事,何劳我父王?不敢是赌酒输命而已,我奉陪姑娘就是。”列龙川看了儿子一眼,没有阻拦。
  这个澹台梦娇柔恬蜜,灵动可人,虽然赌酒输命说得吓人,不过她若是单单为了下毒,自然不会这么明目张胆,下毒不过是个幌子,她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能看出这一点,儿子列云枫自然也能看得出来,所以列龙川并没有阻拦,对方是个小女孩子,自己和她赌酒,无论输赢,都是有些说不过去。
  澹台梦道不在意,反而笑道:“小王爷敢赌?”
  列云枫笑道:“姑娘先请吧。”他笑着说话的时候,身上还是疼极,细细的冷汗潸潸而下。
  澹台梦拿起一杯酒:“我先选的话,你输的机会可大啊,生死攸关的事情,选了就不能后悔了。”
  列云枫笑道:“这里是王府,姑娘来了总是客,云枫应该尽些地主之谊。”
  澹台梦笑道:“好啊,那么沧海是恭敬不如从命了。”她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山穷水复现迷局

  酒,饮得活色生香,微翘的唇,被晶莹的酒,润得花瓣一样,澹台梦的眉尖眼底,都是浅浅的笑意。
  列云枫也没有犹豫,信手端起了一杯酒,酒色香秾,他微微地一笑,酒,也倾入口中,涓滴不剩。
  澹台梦又喝了一杯酒:“还有两次机会,你会被毒死。”她说着话,笑得更灿烂了,好像讲一个特别有趣的笑话。
  列云枫也笑道:“为什么不说,我又摆脱了一次被毒死的危险呢?”他说着,又喝了一杯酒,还是看也没有看,没有刻意去选择哪一杯。
  澹台梦听了他说的话,微微地一愣,想起一个故事来。故事是一个和尚讲给她的,两个人同样面对半杯水,一个欣喜道,太好了,还有半杯水哦。另一个惨然叹,完了,就剩下半杯水了。她看着列云枫,列云枫浅浅的笑意,就是那种看见半杯水会欣喜的笑容。
  酒,剩了两杯。
  生与死的机会,一半儿对一半儿。
  列云枫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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