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黎子何想到刚刚触及的手濡湿，心头还是有些担心。
“去引开他们，留在里只会拖累。身为医者，该明白时间对病者意味着什么，出林子买匹马，快快赶回云都。”
黎子何颔首，手探入沈墨胸前衣襟，果然触到张纸，随即发现沈墨的身子，不知何时变作冰凉。
沈墨恰在此时停下来，放下黎子何，摸摸的脸，轻笑道：“走吧，等回去。”
黎子何鼻头发酸，重重头，不多迟疑，紧紧拽着药方，顺着沈墨指的路离开。
细碎的冰粒，打在脸上却只剩麻木，抬头看，刚好月亮透过云层露出角，居然洒下些许清辉，黎子何回头，沈墨月白长袍在纷纷坠落的银白色冰粒中黯淡无光，却是从袖口抽出的长箫，借着月光闪着幽光。
那长箫……
有些东西在黎子何心头闪过，却再抓不住，时间紧迫，无暇多虑，黎子何转首，独自踏上返回云都的路程。
黎子何不擅骑快马，又值夜深，找不到车夫，只能买匹马尽快往云都赶，途中记不得多少次跌下马，可每每想到冯宗英佯怒的脸，嘟囔的语句，幕幕暖人心田，希望他离开皇宫，不是以样的方式……
第二日，乌云散去，阳光撞破云层，黎子何赶到冯宗英府上时，已是满面尘霜。府上片萧条，连看门的下人都不见踪影，黎子何大跨步进府，眼便看到白底黑字，大大个“奠”，几乎让忘呼吸，努力眨眨眼，稳住步子，灵堂前，居然只有名老者边抹泪边烧纸。
黎子何记得，那是冯府的管家。
快步上前，手搭上他的肩膀，压住哽咽，急声问道：“冯大人呢？”
管家好似被吓跳，“腾”地站起身，面色苍白，见到黎子何不出是喜是惊，竟怔怔站在原地呆住。
黎子何不耐道：“冯大人呢？”
“奠”字，定是因为冯奶奶，沈墨既然正午之前服药或许还有的救，冯爷爷便不会在之前断气，信他，愿意信他只能信他！
管家才回过神来，瞬间老泪纵横，抖抖唇道：“大……大人他…………跟来。”
“不用。”黎子何拉住管家，冷静道：“自会去看冯大人，按着个方子去抓药！快！炷香内定得回来！”
管家看着黎子何满手凝固的血，再看看那浸着血的药方，惊得抖抖，可想着或许能救老爷命，顾不那么多，接过药方便快步走。
黎子何红着眼眶看眼那个“奠”字，没有吊唁的时间，急急向着冯宗英的房中走去。
府上草木，自己极为熟悉，没变，什么都没变，只有房中躺在床上奄奄息的老人，黎子何见到他整张脸都散着黑气，便知道他服用的“黑冥散”，服药之后盏茶的时间便会全身发黑，中毒而亡，难怪冯奶奶会么快下葬，难怪沈墨只，“或许”还有救……
“冯爷爷……”黎子何拧着帕子，替他擦擦满着黑气的脸，白白的眉毛白白的胡须，直是他的骄傲，他他要活到抱季黎的孩子，他的重孙……
“冯爷爷，丫头回来……”
黎子何将他的只手捧在掌心，轻轻擦拭，满布皱纹，黑气盖住糙黄，他老用手上的老茧刮季黎细嫩的皮肤，笑着臭丫头，长么嫩张脸干啥。
“冯爷爷，是丫头不对，回来也不肯认。”
黎子何替他裹好被子，放下帕子，看着几欲探进窗内的枝头，幽幽道：“看，梅花快开，答应过丫头，每年给丫头留枝梅花呢。”
回首间，黎子何见冯宗英眼皮掀掀，忙擦擦眼角的泪，笑着道：“冯爷爷，看丫头都回，不会让丫头个人吧。”
“睁眼看看如今的模样，等好，丫头做糖果吃，真的，次不骗。”黎子何压住哽咽，冯爷爷爱吃甜食，最喜欢吃季黎做的糕糖果……
“公子公子！”
大冷的，管家跑得满头大汗，手里拿着大大小小的药包，他怕药不够，每种都多拿几份，看着房里的黎子何双眼通红，跟着自己的眼眶也红，却也不耽搁，急声问道：“公子，接着如何？”
“熬药。”黎子何故作轻松地笑，管家怕也是急的晕头转向，站起身子道：“罢，去。”
看看窗外挂在半空的太阳，来得及的，还有半个时辰，来得及的。
正要动身，手上紧，袖子被人拉住，黎子何的心重重跳两下，喜从中来，回头果然看到冯宗英徐徐睁开的眼，忙握住他的手，笑道：“去熬药，喝药就好。”
冯宗英手上力道不减，定定看着黎子何，抖动双唇，想要什么却吐不出来，只能缓缓摇头。
管家见势大喜，边擦着眼泪边呜咽道：“老爷定是有话……有话与公子，……去熬药。”
着人已经出房间。
“丫……丫头……？”冯宗英像是用尽力气，从嘴里挤出么两个字。
黎子何笑着擦去汹涌而出的眼泪，连连头，等好，冯爷爷与丫头，便回来。
冯宗英双眼胀得通红，拉着黎子何袖子的手突地放开来，不住颤抖着移向床上，黎子何忙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想拿什么？想拿什么丫头来拿。”
冯宗英又抖抖唇，仍是个字都未吐出来，干脆挣开黎子何的手，颤抖着伸向枕边，黎子何扶住冯宗英稍稍移动，枕下，什么都没有。
“冯爷爷，等喝完药，喝药有话们慢慢，想干什么丫头都依可好？”黎子何努力克制，眼泪还是不停掉下来。
冯宗英不肯放弃，手仍是放在枕头上，黎子何才看明白，他是想抽出枕头，忙站起身，手轻轻抬起他的脑袋，手抽出枕头，对着冯宗英道：“枕头，怎么？”
冯宗英呼吸突地急促起来，手再无力气举起来，双唇剧烈抖动着，却吐不出半个字，只能用眼睛死死盯住枕头。
黎子何前后看看枕头，精贵的丝锦，里面是厚实的棉垫，并未有异常，可冯宗英的眼睛从始至终都为离开过，急急想要什么，黎子何明白他固执的性子，顺着他的意思琢磨枕头，用两手从头压到尾，发现枕头间有硬物，那形状……
黎子何心中急，迫不及待用两手撕开枕头，雪白填充物飞整个房间，躺在枕头中央的东西，让黎子何的眼，晃又晃。
通体血红，雕工极致，如凤高飞，是凤印，血玉所制的凤印。
“冯爷爷，是，在暗中聚拢季家旧部？”黎子何的眼泪更是汹涌，将凤印握在手中，当年，见它如见季黎。
冯宗英总算是松口气，放下手中动作，缓慢而吃力地头。
“云晋言知道对不对？所以他逼死？”黎子何声音破碎，几欲低吼。
冯宗英呼吸又急促起来，抖着唇想要话，黎子何忙握住他的手，擦擦眼泪轻声道：“不急，冯爷爷不急，丫头不乖，不该问么多话，先躺着，们稍后再可好？”
“公子公子！药来！”管家端着药碗，踏着细碎的步子，小心翼翼却不缓慢，忙走到冯宗英身边喜道：“老爷，老爷快喝药，喝就好。”
冯宗英看都不看那药眼，紧紧握着黎子何的手，直直看着黎子何，眸中太过情绪混杂在起，明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黎子何忙扶起冯宗英，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接过药碗，放在嘴边吹吹，轻声哄道：“喝药，喝药就好，好们再慢慢来。”
冯宗英看不到黎子何，眸光暗暗，不知哪里来的股力气，举起只手打向药碗，灼烫的汤药洒在黎子何手上，疼痛阵阵，黎子何却无法扔下碗，仍是举着，手擦去眼泪，边笑着哄道：“口，就喝口可好？”
“无……无用……”
冯宗英终是又挤出两个字，却是，无用。
泪水溢过眼眶，滑落在汤碗里，溅起朵小花，黎子何举着汤碗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却始终不肯放下，无用，看到冯宗英脸色的瞬间便知道，可沈墨过有救，他明明过有救，那为何不可试？
冯宗英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伴随着断续的咳嗽，突地身子抖，脑袋往前重磕，口黑血吐出来。
黎子何忙放下碗，用袖子替他擦拭，鼻子通红，堵得句话都不出来，只是不停掉眼泪，好似要掉尽六年来被吞在肚中的苦。
“…………”冯宗英嘴里仍是吐着“”字，黎子何也不再打断，细细听他想要些什么。
冯宗英吐字极其艰难，如何也不全整句话，突地好似想到什么，居然自己坐起身来，紧紧握住黎子何的手，双眼芒光骤亮，直直看着黎子何：“姚……姚……”
话未出口，眸光如星辰陨落，瞬间失尽光彩，身子直直向后倒去，“嘭”的声，砸得黎子何的眼泪骤然止住。
“冯管家，到底，发生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赶在十二点前！刚刚电脑中毒自动关机，吓死俺，五千多字呢。。。
再次顶锅盖跑路~~~~
第四十三章 平西
管家低着头，泣不成声，黎子何有些不耐，道：“到底发生什么事？”
不过几日时间，妍妃为何死在冷宫？又如何与冯爷爷扯上关系？若冯爷爷想动，过去的六年时间里，机会大把，又何须在入冷宫之后再来动手，还让人拿住把柄成嫌疑犯？
管家被冷喝惊到，可看黎子何也不像坏人，往日与老爷关系甚好的人家，都碍于老爷所犯的罪不敢前来，他却敢带着药方过来，而且看样子与老爷交情匪浅，便也不磨蹭，擦干眼泪，哽咽道：“三日前，宫里突然传来消息，被打入冷宫的妍妃，突然毙，老爷当时脸色就变，匆匆忙忙赶到宫里，回来什么都没，拉着夫人到房里，也不知道商量些什么，第二日……第二日便……便发现服毒……”
“那为何会妍妃之死与大人有关？有证据么？”
“宫中消息妍妃被杀那日，有人见过大人在冷宫出没……”管家声音里透着声哀叹。
黎子何“腾”地站起身，握着凤印的手略略向上挽起，让长袖掩住凤印，冷声道：“只是在冷宫出没，便能证明大人是杀害妍妃的凶手？”
管家听，眼泪又流出来，呜咽道：“具体老奴也不清楚，只知道老爷进宫见皇上，接着宫里就传来般风言风语，可是……可是……”
管家声音里明显透着不服和暗愤，黎子何自觉语气有些冷硬，放缓声调道：“可是什么？”
“可是……宫中还有消息，查到那日进出冷宫的，不止老爷人，还有姚妃娘娘……”管家尽量压抑，出来的话仍是满满的愤慨，明明与妍妃有过节的人是姚妃，为何无人怀疑姚妃，偏偏要是老爷干的？
“确定大人是服毒自尽？”
“嗯。”道里，管家刚刚的愤怒下子没底气，若真与老爷无关，他怎会服毒自尽？
黎子何按捺住心中情绪，看冯宗英眼，浑身已经被黑气溢满，冯爷爷本就会武，黑冥散，若非他自愿，无人可以无声无息地逼他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