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藏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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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藏剑-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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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从慕容笛腰间飞溅出来,而温小雾那一斩意在革囊,断了慕容笛系在腰间的皮带,让自己的兄弟一照面间就夺了慕容笛的武器。铜点头面露喜色:“嘿嘿,夺了你的飞剑革囊,看你还有什么……”他突然觉得小腹一阵刺骨的凉意,低头看时,小腹上已经多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秋风正无情地从这个血洞里吹拂过去。

  温非雾在革囊上擦干净了手,他从来就不喜欢七条蛇里的老二铜点头,现在除掉他,正合心意。从此,七条蛇里便只剩下他们兄弟两个,有水两人喝,有钱两人分,岂不痛快?铜点头低着头栽倒,他至死都没忘记那笔可以堆成山的银子,可惜有命夺来,没命去花了。慕容笛浑身像个血人,脸色也苍白得几乎透明。

  “相爷不喜欢多嘴多事的人,他多嘴,你多事,今天一并除掉,也算在相爷面前立了一功。”温非雾看着自己纤白的手指,指甲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像五把出鞘的锋锐小刀。

  慕容笛为了救天牢里的施大人而答应了卫雍容的条件,单单这一点已经惹怒了相爷。相爷是主和派,岳元帅跟施奉先是主战派的最激进代表。岳元帅死了,施奉先肯定也得死,相爷不可能让别人把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百尺楼阁给毁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任何跟相爷作对的人都该死。

  “你该死!”温小雾再一次掠近,他看过慕容笛的出手,没了革囊,没了飞剑,慕容笛只是个废人。更何况,爆炸的鱼跟方才自己的钩已经杀伤了对方。他的轻功比不上兄弟,但对付一个赤手空拳而且受了伤的慕容笛应该足够了。他有些大意,任何人如他这般得意忘形时都会有些大意。慕容笛也急速前冲,他们两个距离一丈六尺,当这个距离迅速缩短时,不过是眨一下眼睛的空当。慕容笛的右手掌心一翻,在温小雾喉咙里一划而过。温小雾的日月钩也全部贯入慕容笛左右两肋。

  温非雾看到了慕容笛的出手,他也出了手,右手五指如天魔利爪飞插慕容笛胸口。温非雾已经感觉到了慕容笛胸口热血的温度,再向前一分便能抓到他的心脏。他的武功唤作开膛摘心手,最为阴狠毒辣,一击必杀。只是他突然失去了继续向前的力气,浑身一阵冰冷,似乎有人用一把带着寒意的锥子瞬间刺入了自己后脑。他比温非雾倒下得更早,革囊也坠了地,扔在血泊里。他后脑开了一个恐怖的大洞,足足能伸进一个小伙子的拳头。

  温小雾也倒下,喉咙上多了一条淡淡的血痕。慕容笛右掌边缘如锐利的剑刃,在两人身体交错那一刹那,割断了他的喉管。温小雾不服、不甘心,但实实在在的,他的生命已经随着喉管切断而消逝。当他觉得喉咙里的血正急速流出身体、无法开口、无法呼吸时,陡然间心如死灰:“生命最可贵,生命没了,什么名声、钱财、爱情、天下,都成了镜花水月。如果让我重来,我只希望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守着自己的三亩地,守着自己的老婆孩子,辛苦过日子。江湖再大,我只是偶然涉足的雪上孤鸿,有一片立足之地足矣……”

  慕容笛淡淡地道:“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心如死灰’剑法并不在革囊里。”那是他自保的最后一招。那么是谁杀了温非雾?慕容笛抬头向街角看去,只看见一个垂着头走路的独臂汉子,背上背着一尾足有三尺长的黑色大鲤鱼,晃晃荡荡地向东去。

  慕容笛撕下衣襟,将自己胸口的伤用力勒住。伤很重,幸好还能走路。他告诫自己不能倒下,施奉先在牢里受苦奄奄一息;两军阵前,金人虎视江南胜景风物,很多事还需要他去做。圆月已经升上东边树梢,亮如银盘,盈盈照着慕容笛走过的路,一步一血,触目惊心。

  ******

  明珠醒来时,月在东窗。外面静悄悄的,她知道丫环小翠肯定是在廊檐下侍奉着,没有自己的动静不敢进来打搅。果然,她下了床,刚刚要穿鞋子,小翠推开门轻快地跑了进来,两条辫子甩呀甩的,娇俏可爱。

  “小姐,卫公子早到了,在书房跟相爷谈论书法文章呢!”小翠眨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露出两颗小虎牙。她也很喜欢学识渊博的卫雍容,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状元虽不能称天下第一,却实实在在令人钦佩。

  明珠觉得头有些昏沉沉的,眼皮也沉重地抬不起来。她穿好鞋子,小翠急忙取了花团锦簇的斗篷过来,给她披在肩上。今晚家宴,相爷五十五寿,大家应该欢喜高兴才对。

  她走到梳妆台前,小翠乖巧地把铜镜端过来。镜子里,活脱脱是个眉眼如画的小美人。蛾眉斜挑,眼波如水,长睫毛有些倦怠地忽闪忽闪,自然有种惹人疼爱的慵懒。鼻梁挺直,唇红齿白,肌肤如雪,娇嫩白皙。她该满足的,生于豪门,又排行最小,父母百般宠爱,京师里少年儿郎、贵胄后裔都对她倾慕如渴。她不喜欢那些靠了祖宗福荫在朝廷里捐了个一官半职的纨绔子弟,毫无个性,每日里只知道驱鹰围猎、饮酒寻欢,她要的是懂得上进、懂得自重的好男儿。上天眷顾,赐了卫雍容给她,学富五车,相貌俊朗,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小姐,咱们收拾打扮了,便去见卫公子可好?”小翠雀跃着。她是小孩子,还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感好恶。

  明珠斜眼看看小翠,突然展颜打趣地道:“小翠,我跟相爷商量,等我跟卫公子成亲时,也带了你过去,一并服侍他好不好?”说到成亲,她的脸一下子飞红起来。小翠也红着脸跳起来笑:“没羞没羞,千金小姐说这样想男人的话,没羞!”廊檐下的鹦哥儿给惊动了,也扑扑棱棱地乱跳,学小翠的话:“没羞、没羞、没羞……”

  ******

  卫雍容从相爷书房里走出来时,正遇见沈白树。他们碰面的地方有一株巨大的桂花树,桂花已经谢尽,只是那种甜蜜馥郁的香气,仍旧在树下倘佯缠绵。卫雍容要躲,沈白树已经叫起来:“卫公子,请留步,我有话请教。”

  沈白树的身材要远远比卫雍容魁梧高大,所以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的时候,卫雍容立刻显得渺小瘦弱。他不去看沈白树的脸,随手揪了几片树叶,在手里捏来捏去。“卫公子——”沈白树好不容易才把心里的恨压抑住,没有像捏树叶那样捏断卫雍容的脖子。

  “哦?沈兄有什么事?”卫雍容心虚,他差了两个护卫去杀慕容笛灭口,到这时也没回来报告,不知道事情到底进展如何。

  “我想请教卫公子对千尺林的苏姑娘如何处之?她在那里日夜不眠不休,等你消息,流下的血泪把桃花潭的水都染红了。”沈白树想起苏枕花的画,一阵辛酸心痛,更想到卫雍容抛弃了师妹,还要派人去取她人头令她心如死灰,双手攥成铁拳,指甲抠进手心里。

  “这个——沈兄,那是兄弟我的私事,而且过了相爷的五十五寿,我自然能去千尺林跟苏姑娘解释。如果沈兄执意要问,我只能无可奉告,而且我知道沈兄是苏姑娘的师兄,对她早有深意,如果沈兄有什么不方便对她告白的,兄弟我也可以转告一下,成全沈兄……”不等卫雍容说完,沈白树已经一拳打在桂花树上,震得大树簌簌作响,叶子落了他俩满身。他的拳再偏个三五寸的话,只怕卫雍容的整张脸都会给打个稀烂。

  沈白树咬牙切齿地道:“我只是要你知道,我沈白树只有这一个师妹,如果她有什么不好,我会让负了她的人不得好死!”自来京师,沈白树已经学会了忍耐。特别是蒙相爷垂青之后,他越发觉得能忍常人所不能承受之苦,才能成常人羡慕的人上人。否则,以他在千尺草堂修炼时的性格,早就跟卫雍容翻了脸,动了手。

  卫雍容抬头瞪着沈白树,两个男人,两双眼睛对视着。卫雍容眼睛里燃着熊熊的火,一闪又熄灭了,因为相爷正一只手端着小南泥壶从书房里走出来,在台阶上顿了顿,笑着叫:“咦?你们两个谈什么呢?谈得那么热乎?”他换了布衣布鞋,发髻用一块褐色的头巾随便系着,微微眯着眼睛笑。他的肩膀并不宽厚,身材也并非如何高大魁梧,但站在台阶上时,让人觉得深沉稳固,无法撼动。

  沈白树愣了愣,垂下拳头。卫雍容打了个哈哈笑:“相爷,沈兄向我问了几个问题,我们正在聊着,如果相爷有兴趣,不妨也请发表一下高见?”沈白树一惊,以为卫雍容要在相爷面前掀自己底牌。

  相爷的笑容一敛:“哦?问题?你们两个一文一武,南辕北辙,难得还有共同探讨的雅兴。说说,我也听听。”他端起壶,轻轻呷了一口碧螺春茶,捋着颌下的胡须看着卫雍容。

  卫雍容放声吟道:“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他向沈白树笑笑,又道,“沈兄正是问我这几句诗的意思,对不对啊沈兄?”

  沈白树长出了口气,赔着笑:“对对对,状元郎文才出众,我正是要请教这几句的意思,请指教、请指教。”他把心里的恨压下,先求过了面前这关。

  相爷的浓眉狠狠地皱了皱,随即又放开,装作若不经意地问:“这几句曹孟德的诗,不过是以诗咏志,表达他横扫江南、一统天下的信心。怎么,沈护卫对这个也感兴趣?”曹孟德横槊长江,遥指江南时,志得意满,以为天下尽在我手,可以任意驰骋。相爷平生最恨的便是手下人得陇望蜀,好高骛远。卫雍容知道相爷的心,随随便便说了这么几句,就把相爷跟沈白树之间的不睦挑了起来,言辞犀利,可见一斑。

  沈白树的脸刹那间惨白,他当然明白相爷的心思,急忙道:“属下请教状元郎的意思,本是有‘青梅煮酒论英雄’之意。良鸟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状元郎方才说到,天下英雄,非相爷莫属。北起辽东大漠、金人疆域,西去吐蕃诸戎、雪山各部,南到大理蛮荒、苗人土著,都在仰慕相爷大名,有识之士纷纷来投。相爷如能如三国之曹操一般横槊长江,四夷宾服,指日可待。我等忠心耿耿跟随相爷,以求同上凌烟阁,做一番千秋万代扬名天下的事业……”平心而论,沈白树并不是只知道抡枪弄棒的武夫。

  相爷哈哈大笑起来,踌躇满志地道:“你们两个,一文一武,希望共同努力,做好我的左膀右臂。”他生来便疑心极重,对任何人不轻信,当然也包括面前这两个人。

  沈白树退下之后,相爷拍拍卫雍容的肩膀:“厨房今晚做你的家乡菜,冷大师绝活,洞庭活鲤鱼,开心点儿。”他的消息很灵通,不会不知道千尺林苏枕花的事,不过他不想当面挑明。明珠是他的心头肉,任何时候,他都不想明珠受委屈。

  卫雍容看看身后桂花树上那个深深的拳印,苦笑:“谢谢相爷关心,我去厨房看看,倒是很久没吃到家乡菜了。”他离开相爷,一路向后面厨房去。洞庭鲤鱼甲天下,鱼的做法也不下百种,风格味道各不相同。他最爱吃的一种叫做“醉里芙蓉相媚好”,到京师这几年,每次想到那种鱼的美味便忍不住垂涎欲滴。

  相府厨房在一丛茂盛的修竹之后,卫雍容转过修竹,见到几个丫环厨娘正在忙碌着。他拖了个细眉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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