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喊捉鬼(又名:妖孽,别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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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喊捉鬼(又名:妖孽,别捉我)-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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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妇面沉如水,没有再说话。段朗月又笑了起来,竖起一根手指:“一坛。”
  
  “没有了,都喝光了,你若要别的酒可以自己去屋后取。”老妇作势要回屋。
  
  段朗月突然朗声道:“这酒有三十坛,你喝了七坛,若再加上我喝掉的十坛,应还剩十三坛,怎会没有了?”
  
  婆婆突然刹住脚步,急急转身,一双眼睛既凌厉又诧异:“你怎知道?”
  
  他歪了歪脑袋,眯起眼想了半晌,笑意歉然:“不记得了。”
  
  “臭小子,别装糊涂,你若肯说,我赠你两坛。”
  
  他皱了皱眉,又看了看一旁也正看着他的骆小远,呼出一口气才说道:“五十年前你用百种花蜜酿了三十坛的酒,此酒甘洌清甜,入口淡香绕舌,是你用来做出嫁时宴请宾客的酒。”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是否该继续说下去,老妇面无表情,淡淡道:“继续说。”
  
  “可你的心上人走了,你等了他七年,每一年饮一坛,足足饮了七坛。可之后的五十年里头,你却再也酿不出这样的酒。”
  
  老妇静静地听着,面色如水,虽分明已白发苍颜,可那双眼眸里似乎还依稀装载着少女时的情怀。骆小远觉得好残忍,她扯了扯段朗月的衣服,不再让他说下去了。
  
  老妇开口,原本无表情的面容有一丝松动:“他告诉你的?”
  
  段朗月没有回答。
  
  “呵呵……”老妇笑了,但似乎并不难过,甚而还有些高兴,“还算有良心,知道我等了七年,饮过七坛。”
  
  她突然转身回屋,再出来时,怀中已捧着两小坛酒,那酒虽还未开封,可骆小远站的远远的便能闻到一阵醉人的酒香,自鼻尖淡淡散开,好闻的很。
  
  “拿去!”婆婆将酒坛轻轻一抛,待段朗月接住后才冷哼道,“你十年前来骗了我十坛酒,如今又带着一个小女娃来骗了我两坛,往后还是少来的好。”
  
  段朗月捧着酒坛子道:“还有十一坛,若哪日我再馋酒了,定会再来拜访婆婆的。”
  
  “都说不要叫我婆婆了!”
  
  他笑着转身,打算出林子,却听闻婆婆突然开口:“你可知我为何只饮了七年?”
  
  段朗月驻足回头,不解。
  
  “忘忧忘忧,只可忘忧。忘不了仇,忘不了恨,忘不了情,饮来何用?”她因年老而略显沙哑的声音淡淡的,“我饮了七坛就明白的道理,你为何饮过十坛还不明白?”说罢,她便转身掩上了门。
  
  无情婆婆其实不无情。



忘忧

  出了竹林,穿过石洞,又回到了木板桥上。
  
  段朗月将酒放下,一撩袍子坐在桥上,两只脚悬在湖面上,鞋底若有似无地轻点水面,时而有鱼儿聚拢过来,又被他的脚给踩了进去。
  
  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对着还站在一旁的骆小远笑道:“还站在这做什么?快坐下,这酒可是好不容易要来的,好酒需有好景,没有哪里比这更合适的了。”
  
  骆小远从不喝酒,可这酒香实在馋人,也坐了下来,将小小的一坛酒捧在怀里,餍足地傻笑。
  
  他笑她:“你还未喝,便醉了吗?”
  
  “这酒有个好名字。忘忧、忘忧。”她撕开坛子上的纸封,一股浓重的香味儿顿时飘散开来,晃得她心儿都醉了。她把脸凑过去,轻轻地闻了一下,又啜了一口,只觉心底的雾气一下子便被吹散了,整个人都若置身云里,似是要飘起来。
  
  她捧起坛子,接连饮下好几大口,直呼痛快。正要再继续喝,却被段朗月按住:“这酒虽好,却不能这么饮,明日该头疼了。”
  
  骆小远放下酒坛子,笑着看他:“忘忧酒,忘忧酒,你带我来不就是想让我忘忧吗?既然如此,何不让我喝个痛快?”
  
  他不说话了。
  
  她又喝了几口,心中愈发畅快了。望向天边,一朵七彩流云正缓缓飘过来,她眨了眨眼,那流云又变回了白色。方才的畅快之意似乎也随着那七彩流云般消失无踪了。无奈地垂下脑袋,又捧起酒坛大灌几口,却不小心喝呛口了,辣得她直掉眼泪。
  
  段朗月看着她已酡红的脸颊和朦胧的双眼,有些好笑,竟不知她的酒量浅成这般。只是虽浅,可脑子却似乎不糊涂,心里头看得十分真切。
  
  他问:“那你是真的忘忧了吗?”
  
  骆小远抱着酒坛,把脸颊贴在坛子上,侧着眼望他,似乎是在思考,过了许久才道:“我原本有些不开心,可现在又好像很开心,可这开心又觉着很不真实,或许我还是不开心,唉,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开不开心。”
  
  这绕口令逗得段朗月直笑。
  
  “不许笑!”她伸出手,捂住他笑得直咧着的嘴。她歪着头看他,只觉着整个世界都在晃,尤其是他的笑,晃得她好晕好晕,“你呢?你肯定也不开心,不然怎么会喝十坛?还一年一坛,你心里……你心里究竟装了多少不开心的事?告诉我,好不好?”
  
  他原本笑意连连的眼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你看你看!每次说到这个你就用这副臭脸来吓人,我不要同你喝酒了!”说是这么说,她依然捧起酒坛子又灌下一口。
  
  骆小远其实是个胆子极小的人,故而见风使舵的本事向来无师自通。她不是没有见过他本来笑着却突然冷下来的神色。那次七夕她看得十分真切,似乎只要说到家人,他便回变得极陌生极冷漠。不止是他,连师父也惯常如此。所以智慧不多的她一直有个好办法,便是忽视。只当着没有瞧见,以后再说话时便也不会尴尬了。可今日或许真是酒能壮胆,她竟直言不讳地戳穿了。
  
  段朗月默然不语,把她还捂着自己嘴的手轻轻拿下来,也撕开另外一个酒坛子的纸封,一大口灌了下去。
  
  酒水顺口而入,芬芳如常。只是,往年觉得甘洌醉人的酒,今年喝来却淡了不少,是酒不醇了,还是其他的什么变了?
  
  “其实……额。”她突然打了个酒嗝。
  
  “嗯?”他等着她说下去。
  
  她歪着脑袋,说:“其实你是个好人,虽然你平时无赖了些,又好吃懒做,还老是用我的钱买零嘴吃,可你是个好人,我不开心,你送我酒喝。”
  
  段朗月刚到嘴边的酒一口喷了出来。
  
  这拿她的钱买了零嘴还不是被她吃掉了……
  
  “还有……”她还有话要说。
  
  段朗月沉默不语,等着她继续说些惊天动地的话来。
  
  “你方才对那婆婆说,我是你的心上人。”她顿了顿,也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真醉了,脸颊嫣红地不正常,舌头也似是绕不直了,“你……唔……你是骗人的吧?”
  
  “咳咳……”段朗月顿了顿,无意间呛出的辣味直窜脑门。这一次酒未能喷出来,却卡在喉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他捧起酒坛子狠狠灌下一大口,才回头眯着眼笑:“你觉得呢?”
  
  她似乎有些头疼,腾出一只捧着坛子的手去狠狠揪了揪头发,正当段朗月以为她打算把自己所有的头发都揪下来时才听她咕囔了一句:“我希望是假的。”
  
  她的声音很轻很细,似乎不想被他听到,可他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还听得十分之清楚。
  
  段朗月想笑,可是笑不出来。果然,她不需要他喜欢,也不需要做他的心上人,她的心里已经有一个人,深深入骨。而他之于她,只是一个不能承受的负担。所以,她说她希望是假的。
  
  呵……他很想一巴掌拍醒这个女人,然后恶狠狠地说本少爷看不上你。可他到底说不出口,只能闷着喝酒,一口接一口地喝,却也不去理睬她。
  
  骆小远觉得头好重,眼前的人明明刚刚还笑得很开心,现在却不笑了,还突然变成好几个,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她一急,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一头朝着没有围栏的桥下栽下去,手里竟还捧着那个酒坛子不松手。
  
  他看在眼里,却有心不想去扶她,只恨不得她能在摔进水中清醒清醒。可临末了却还是叹了口气,挥袖一揽,又把她给招了回来,圈在怀中。等低头看去时,她已醉了过去。最好笑的是,她整个脑袋竟完全磕在酒坛子上头。他拨开坛子一瞧,本不爽的心情又好了起来。那红红的脸上印着一个又圆又大的圈,看来磕得有些重了,这印子怕是一时半会也退不去。
  
  他复式的揉了揉她脸上的肉,却见她本合上的眼睛突然睁了开来。那眼神清明如许,一点也没有醉的迹象,倒把他给吓了一跳。她那磕着圆印子的脸一本正经,水灵的眼珠子一瞬不眨地望着他,说:“到底是不是骗人的啊?”
  
  他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究竟是醉没醉?”
  
  她眉眼一弯,眸中的清明又迅速褪去,如一轮浅浅的月,徜徉在水色里,看不清真正的光泽。然后头一歪,真的睡了过去。
  
  段朗月摇头一笑,只是这一笑才刚浮现在脸上便又迅速褪了下去。
  
  他低头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神色不明。
  
  “小东西,你不懂。”你不会懂,若要成事,任何谎言都不为过,任何欺骗都不过是成功的手段。若哪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记得恨我。
  
  他一手揽着她,一手举起酒坛,轻轻饮下,心头契阔,朗朗浩然。
  
  等骆小远醒来的时候,早已皓月当空。
  
  段朗月说得没错,此地的夜景比起白日来说,更为动人。
  
  夜风徐徐,吹散了湖中的月影,白天盛开的花朵全部偃旗息鼓,唯有荷香浮动,袅袅醉人。远处的山水像是被凝在雾中,被定格成一幅上佳的水墨,偶有繁星闪烁才惊觉水墨画的真实。近处湖光粼粼,芦苇飘荡,许多萤火虫恣意地飞来飞去,毫不惧人。
  
  天上的月亮很朦胧,骆小远的眼睛也很朦胧,总觉得整个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紫色。除了脑袋有些疼痛外,一切都完美的不真实。
  
  “醒了就别赖在我的腿上了,很麻。”
  
  骆小远腾地坐直身子,看了看身后的段朗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酒好是好,可惜酒劲大的很,我这么好的酒量都醉了,下次再喝。”
  
  他瞥了眼她,低头抚平被她压皱的衣角,笑道:“哪有下次?你真当无情婆婆的酒是廉价货,随随便便就能饮到的?”
  
  她想了想,问:“那婆婆是谁啊?怎么一个人住在这里?”
  
  “这里不好吗?与世无争,许多人求都求不来。”
  
  “好虽好,可是……”她皱着脸,一副想不通的样子,“一个人多孤单啊。”
  
  他突然停下手边的动作,冷笑了一声:“孤单?若在一个地方生活了十年以上,你便就习惯了。”他似乎想到什么,坏笑着凑到她耳边,指着不算很远的山,问道,“你知道那是哪里吗?”
  
  骆小远有种不好的预感,可还是摇了摇头。
  
  他在她耳后根吹了口冷气:“乱葬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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