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凤磐凰千叶莲》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涅凤磐凰千叶莲- 第109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真正的左右为难!
  她不想为自己辩解,如今,一切的辩解都是徒劳。毕竟,事实的苦果已经酿成了,除了硬着头皮吞咽下去,又能怎么样呢?她没有什么奢望,只希望——只希望自己的所作所为可以达成那个小小的心愿。
 她不希望朱祁钰死,不希望天下大乱,内疚一世是个如此沉重的枷锁,这样的惩罚,她受不起。毕竟,他是她篡改天命,泄露天机之下的无辜牺牲品,若是计较起来,根本就是她引他走上了死路。同样的,她也不希望七哥死,他是她年少倾心,相濡以沫的良人,若他真的是七煞,真的是朱祁钰命中的克星,那么,即便是倾尽所有,她也要阻止七煞与紫微的争斗。
  记忆中的每一幅画面、每一句言语,都像是针一样,刺得素衣心坎一阵一阵的剧痛。尔后,所有的回忆都变成一片白茫茫的盲点,那些音容笑貌全都无形地蒸发了,也不见了。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有天谴,但是,只要她还在,只要她还没死,她就不会让任何人比她先死!在心里咀嚼着方才风湛雨所说的每一个字,她满心难言的苦涩与疼痛,想纵声狂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想要放声痛哭,却只觉眼眶干涩疼痛,哭与笑的尴尬间,几乎掩藏不住那刻意铸建起来的冷漠。
  岂止是痛?
  那种剜心噬骨的感觉只怕是终其一生也不要再尝试第二次了!
  七哥呵,你错了,我对你的情并非不够刻骨铭心,而是太过刻骨铭心,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宿命毁掉你,毁掉天下!
  天下不能大乱,你,也不能死!
  我也绝不会任由你死!
  凤莫归看着已走远的风湛雨,又看了看满脸凄楚却还强装作无事的素衣,最后将视线停留在寒霜渐那世故而内敛的眼眸上,仍是缓缓勾起唇角,笑意不减,狂妄不改,说不出是刻意挑衅,还是无意为之。
  “这下,你该是满意了罢?”她轻轻摇头,那语调像感慨,像喟叹,却没有惊异的成分,似乎眼前的一切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寒霜渐眼一横,黑眸闪烁,平静的言辞之下悄悄蓄积着幕天席地的风暴:“我满意什么?”硬生生的冰冷把从他唇里挤出的字眼也冻结成了一粒粒的冰珠子,仿似掷地有声。“凤莫归,要说什么就开门见山,别管和我拐弯抹角!”
  他痛恨自己方才看见她时,竟然还会有一刹的失神。他不明白,她还是像当年那样,任由着那蓬松云雾般乌亮的发垂在肩的两侧,那黑亮的青丝怎么就好似直直垂进了他的心坎,浮动的水藻一般,搅得他心湖难以平静?甚至,就连呼唤她的名讳,也像是一种诱惑——
  不!不行!
  他的瞳孔不禁一缩,在心里告诫着自己,这世间,女子都是不可信的,自己已经在她的手中栽了一次,决不能再一次被她迷惑,更不能再一次被她蒙蔽!
  “满意什么,你自己心里总该是有数的。”凤莫归也不直接回答,视线又转而回到素衣的身上,却见素衣还是那么愣愣地注视着风湛雨离去的方向,整个人像是失了魂,逐渐涣散茫然的眼里有着再难抑制的虚弱。“这丫头怕是身子虚,不怎么撑得住了,你快带他回去吧。”她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别有深意地冷觑着他。
  尽管她依旧笑着,但那冷冽直视的眼眸却丝毫没有笑意,瞧得寒霜渐浑身不自在。上前一步扶住素衣的身子,他冷静地扣住她右手腕,循着她的脉线,凝神顷听她微弱的脉息。半晌,拢紧双眉,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真是冤孽!你怎么就偏偏有了他的骨肉?”
  即便今日她与风湛雨决裂,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仍旧可以将那割断的孽缘再一丝丝地续起,这样一来,无异于藕断丝还连,斩草未除根。
  果真是孽缘啊!
  素衣一句话也不说,垂下脸,疲惫地幽幽闭上眼眸。
  她可以倔强地忍住眼泪,她可以强迫自己紧紧地抿住哭声,可以狠狠的切断伤痛,可以出伪装平静与冷漠无情……可是身体不会骗人,无论多么完美的欺人,可身体却诚实反应了撕心扯肺的剧烈疼痛和哀伤,无法自欺。
  “当年五陵下……与君相携游……谈笑跋马水西头……小袖挽人留…… ”
  凤莫归一边笑,一边摇着头,嘴里既似是吟唱,又像是低诵,她转过身,闲庭信步地往前走,那曾经温柔缠绵的嗓音,如今已是冷淡漠然又平静,像带着一股看透世事炎凉的清冷调子,携着旁人听不懂的心酸和哀伤,伴随着呼啸的寒风四散飘零,不知是想唱给谁听。
  那调子甫一入耳,剎那间,寒霜渐浑身一震,恍若电殛!
  就是这曲子,当年,她也是这么一边唱着,一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彼此宿命的交集。虽然永远无法忘记那伤心的痛悔时刻,可只要一忆及她抿着红唇慧黠浅笑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想要伸手挽留她离去的脚步。
  嘴唇动了又动,始终没有说出挽留的字句,手指颤了又颤,到底没有做出挽留的手势。
  远处,宛如吟唱般的低喃仍旧继续着。
  “楚云惊……陇水散……两漂流……如今憔悴……天涯何处可销忧……长揖飞鸿旧月……不知今夕烟水……都照几人愁……有泪看芳草……无路认西州……”
  寒霜渐缓缓地、慢慢地合上双眸,耳边徘徊不去的是那句——
  有泪看芳草,无路认西州。
  她可曾后悔过么?一定也有吧,否则,又怎会有这么一番感慨呢
  霜未临,冬却近,难双雁,旅孤云,只可惜,曾经的相濡以沫已是形同陌路,如今各自飘零,即使旧月依然,也已没有机会再回到过去了。
  毕竟是孽缘,一番起伏,终归平静,只余悔恨。
  只能悔恨。
  
  *******************************************************************************
  
  在这之前,虽然昏迷的素衣是被风湛雨给劫走的,但在场眼见此事的却只有殊颜一个人。那一日,朱祁钰一反常态,不仅没让御医过来切脉送药,就连自己也滞留在文渊阁,好像是有心避而不见。负责守卫“独倚殿”的大内侍卫虽然是郕王府里的旧人,也被他一并给调遣到别处去了。整个独倚殿完全无人把守,连宫娥内侍也不见半个。由此可知,风湛雨之所以敢大胆入宫劫人,根本就是在朱祁钰的默许和安排之下,否则,他纵使轻功再了得,也不可能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在大内侍卫的眼皮子底下来无影去无踪。
  据殊颜所说,风湛雨劫人之时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疯,眼神凌厉得近乎噬血猛兽,一言不发地以一记毫不留情的手刀劈在她颈后,当场劈晕了全无防备的她。由于独倚殿里一整日没有人来过问,害她也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才得以苏醒,全身骨头散架似的一直疼。直到掌灯时分后,朱祁钰才回到独倚殿,不过一日光景,他的脸色实在憔悴得吓人,眼眶里全是血丝。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简单交代让她假扮素衣,换过了常服,便复又回文渊阁去了。
  殊颜只道是“杭贵嫔”突然失踪,有可能在宫里掀起轩然大波,朱祁钰才会这样安排,以掩人耳目,毕竟,“杭贵嫔”如今怀有身孕,不知情的人皆以为是朱祁钰的骨血。在立后大典之前,这事凭空兴起了不少谣言,甚至有人说,“杭贵嫔”怀了皇帝的长子,这立后大典上受封为皇后的很有可能不会是汪云慧。殊颜听后统统斥为笑谈,不顾一身恶痛,还在兴奋于有情人终成眷属,可随即,她假扮素衣还不到两个时辰,就得到殷心的消息,说素衣要回宫,让她立马告知朱祁钰,立刻做安排。
  她当时一头雾水,不明白风湛雨怎么会突然应允了素衣再一次回宫。不明就里之下,她竟然忘记了自己当时是在假扮素衣,贸贸然半夜直闯文渊阁,险些惊动了那些不该惊动的人。好在沈莫言够机警,使她不至于被人识破,最后,也让她如愿见到了朱祁钰。
  朱祁钰得知消息以后,莫名震怒,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好半晌才控制住情绪似的,他放下手中的笔,既不见半分诧异也没有丁点惊喜,只是叫来沈莫言如是这般地交代了一阵,要他做好一切安排。
  就这样,李代桃僵,偷龙转凤,一番周折之后,素衣又回到了宫里,继续扮演着身骄肉贵的“杭贵嫔”!
  
  *******************************************************************************
  
  回到独倚殿,不过稍事休息了片刻工夫,素衣便忙不迭地起身更衣,也不顾自己那动一动就会频频出虚汗的身子,步履沉重却是不肯有丝毫的耽搁,在殊颜的陪同之下,直奔文渊阁而去。
  朱祁钰刚下早朝,沈莫言便将素衣已经回宫的消息如实告知。朱祁钰神色阴鹜的看着沈莫言,以往温和的俊容,陡然转变,难看得有如修罗恶鬼,黑眸里的熊熊怒焰仍旧烧得火旺。他并不言语,略微点头表示知道了,尔后,穿过内廷横街,摒退了身边所有随侍的宫娥太监,不像平日那般顺道去御书房小憩须臾,而是径自将自己关在文渊阁内,连早膳也一并拒之门外。
  “贵嫔娘娘求见皇上,劳烦沈大人代为通传一声。”
  殊颜已经不是第一次擅闯文渊阁了,该如何避开众人耳目,该找谁通传,她心里早有了谱,于是,一瞄见沈莫言的身影,她立刻欺身上前,压低声音,用难得的客气语气央求着。
  “皇上他……”
  沈莫言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素衣,为难地摇摇头,指了指殿外跪着奉膳的兴安以及两个内侍,未曾说出口的话尾久久延长,便已然显示了一切。
  沈莫言在朱祁钰的身边已经有数年了,多多少少是了解其脾性的,朱祁钰现在分明是铁了心谁也不见,那扇紧闭的殿门就是最好的明证,纵使有人硬闯,推开了殿门,见到了人,也不一定就能推开他那重重设防的心门。
  素衣也多多少少也能猜得到朱祁钰如今的几分心思,知道他是想借避而不见来逃避一切,可是,如今实在不是冷战的最佳时刻。她推开搀扶着自己的殊颜,步履略显不稳,却仍旧无畏的向前,接过小内侍手中的一个膳盘。
  那小内侍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在看清她是谁之后,不知怎地就楞住了。素衣向兴安微微点点头,留下惊愕的众人,脚步轻盈地步上白石台基,缓缓推开了文渊阁正殿的大门。
  文渊阁内,朱祁钰正紧闭双眼,墨眉深蹙,就连呼吸声也显得比平日要急促些,带着疲倦与劳累,高大颀长的身子蜷在软榻上,似乎正在休息。软榻前的条案上,堆积着高高一摞奏折,相衬之下,越发显得他脸色苍白得吓人。
  听见有人进大殿里来,复又掩上殿门,他只道是沈莫言要进来通传什么,也未曾睁眼,只是有些费力地翻了个身,甚至还不等其说话,便喃喃不清地开口低语:“莫言,朕说过,谁也不见。”那话语之中有疲惫,有倦然,还有令人心酸的伤痛。
  “谁也不见就能逃避一切么?”
  清冷漠然的柔弱声音蓦地响起,不是指责,却也不带感情,如同炭火灼烧一般,激得他一下子就睁开眼,几乎是立刻从软榻上弹了起来!
  微眯着眼,他瞪着眼前这个一身淡蓝短袄襦裙的女子,那近乎于白的颜色像是祭奠用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