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得更用力,可我却想笑。
怎么景吾的语气这么像是在讨要一块糖呢?
若跡部此刻知道少年的想法,估计他掐死少年的心都有了——这么好的气氛,还敢这么没心没肺的也只有神经异于常人的他才会有让人千刀万剐的冲动吧?
我缓缓抽出手包裹住他环上双臂的手,用力握了握,无声地回应他:“我也是……”
玄色融进空气已无影无踪,突然失去怀里的人的跡部这一次却不再像一年多前的那个梦境一样恐慌。他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瞧。
似乎手上还残留着不可思议的东西。
“跡部……你没事吧?”
而在忍足眼里看来,跡部方才莫名其妙地瞪着他自家的墙,莫名其妙地吼出那个许久不曾从他口中听到的名字,莫名其妙地跑开,莫名其妙地——抱住一团空气,仿佛那里当真有一个人,非常激动地抱住,紧紧地,用力地。更莫名其妙的是——他又突然歪咧了一下,像是失去支撑的物体,然后又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看起来。
他这种种举动,怎么看怎么像撞到鬼了,而且那只鬼似乎还是……幸村?!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一望过去都是白色的房间。
浓郁的药水味充斥其中,迎来悄无声息的静谧。
一张洁白柔软的大床上,躺着一个黑发的少年,静静地沉睡着。
他苍白的右手上还挂着点滴,一切没有任何异常。
这是个密封的世界,外界的动静都骚扰不到里面。
“看”到这里,跡部猛地一转身,飞步走回到轿车。
“去XX医院,快!”
一旁等候他差遣的司机应了声“是”,忙为他打开后车座,见他坐上车后立即关上车门,然后也跟着座上车。
没等忍足反应过来,载着跡部的家车又再远去,消失在他的视野内。
而此时坐在车上的跡部,虽然一脸平静,却掩不住激动悄悄握紧拳头,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律,根本没死!
复苏(下)
不二:我亲眼目睹他就在越前的肩膀上停止心跳!
跡部:可是本大爷并没有亲眼看到他的尸体入葬!
不二:我们都以为他死了,可是那时——
跡部:谁又“真正”看到他的尸首?!
不二:参加了他的入殓仪式之前,他“睡”着之后,他……该说他的尸体去了哪里?
跡部:我们谁也没有——再看到他一眼!
可恶!(该死!)
谁抹去了我们的记忆?!!!的
不二与跡部一个在奔跑中一个在车上不约而同想到那奇怪的地方,明白过后齐齐低咒出声。
“哎哟!”
“抱歉……”
匆匆对被自己撞到的人歉然地说了声,不二快步来到那个印象非常深刻却又陌生的大门前,毫不犹豫推开了门。
门内,一室静谧。
当不二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儿,他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仿佛找到了什么,有些庆幸有些紧张地笑了。
终于,又能再见到活生生的你。
跡部仍在路上时,留给某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而在另一个地方前不久——
有个男孩穿梭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独自走在街头。
黑色的风衣裹住已见修长的身躯,耳上戴着耳塞,翠绿的碎发服贴地落在脖颈上,精致绝美的五官上没有任何表情,冷漠麻木地看着前方。
他状似听着歌曲,魂儿却已神游万里。
早该察觉到,幸村前辈的与众不同,特别是当他手术成功后,更该发现他的变化。幸村前辈是为了他,才打网球,所以……一旦这个愿望实现后,他就会心满意足地离开。不告诉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察觉到,悄无声息地从他们眼皮底下溜走。
幸村前辈是为了他,才撑到现在。
如果……有早一点察觉到他在幸村前辈心中的意义也许幸村前辈就不会走得这么孤独。至少也应该让他知道一件事——其实,越前龙马,需要他。
那么他也就不会想要到那个人的身边去,也就不会离开他们!
是他,放走了幸村前辈……
眨了眨眼,试图将涌出的悲伤吞回肚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还不太糟糕。
他一向习惯了用冷漠去掩饰一切感情,所以也导致了别人从来没有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又在追求什么。
其实悲哀与否,已无关紧要。
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却还不到末日——
一抹纯白又恍然飘入眼帘,让龙马又忆起那句:“呐龙马,我想让你看我冬天时的模样。”
冬季已过了第二个,说着那话的人早已在人海中消失。
幸村前辈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自己活不久,所以才会突然这么对他说,也才会总是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避免别人瞧见他的悲伤与无奈。
他承诺不了的,他不想撒谎,就总是让人忽略。
……到现在才算有些了解这个前辈。
口鼻缓缓呼出白气,他的眼前落入更多白色。
白,很美,不过那天的,更美。是因为幸村前辈吗,所以才有这么反常的美?
神思恍惚中目光突然瞥见一抹玄色,似海洋那样深沉忧郁的玄墨色。
龙马无法移开视线,脚习惯性走了几步才停下。
那抹玄色极其飘忽,隐隐约约现出一个人形的轮廓,一头垂至腰背的青丝遮住“他”整个后背,面具上的白色因而显得更清丽。
龙马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看一个人看得移不开目光。
但他记得,曾经有一个人也让他这样,觉得——看一个人一辈子都不会腻。
眼见那抹玄色忽然隐入人群,龙马情不自禁追了过去。
带着自己也不了解的急切与焦躁,向那抹他无法不在意的玄色追去。
从此,他找回遗失在某个角落的一部分,心不再残缺不全。
一睁开眼不意外自己又换了个地方,散落出去的灵魂经别人各个“认证”确定后,就会返回到还没认出的灵魂去,等待着其他人再来“认领”。
而每认出一个,就会发生一点点变化。
我看着垂在腰下的头发,思忖。
起初人也无法感觉到气流也无法触碰任何东西,到后来能被人抱住,能在雪地上写字,到最后头发长长不少——正一步步说明,离复生还差一步,而也不剩多少时间了。
但现在,却一个人都没有,更何谈要人来“认领”我?
我望了眼四周的情况,立即明白了这个事实。
好端端的,我的灵魂落在墓地上!谁会有事没事跑来这里吹风啊?
不知该怪不怪自己时运不好,我略微勾了勾唇角,举步朝一个我在意的墓碑走去。
这座墓很干净,四周都没有杂草,可见经常有人过来打扫。
我伸出手搭上墓碑,有些感慨:在自己有生之年能看到自己的坟墓——心情,“好”得不得了啊。
一向对任何东西都不以为意的我也不知该不该在此时表现一点点在乎。不过显然‘夜’终究无动于衷惯了,所以没有体会到五味复杂的滋味。
细细沿着墓碑的轮廓线摩挲着,静静地感受着手上的触感。
冰冷,没有温度。
人死了后,其实也是什么都没有啊。
季云,你大概还在找我吧?还在一个人苦苦撑着……
你还不懂么,我们无法相爱的理由?你也不懂我为何不能爱你么?很快,你就会知道答案了。
那个将来不久后会衍生痛苦的……命运,那个我无法对你说出的事实……
我,和你,只能是有你,无、我。
心隐隐叹息,我痛苦阖上双眼。
我爱你,却只能放你归去。
所以我才会对哥哥说,我不会爱人。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破了周围弥漫的氛围,我觉得奇怪:这时候还真有人跑来吹风吗?
睁开眼睛寻着声源望去,就看到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我真的没想过,会在这里,与他相见。
他长高了不少,感觉终于有了少年的模样……不过还是不够我高。
而模样没变多少,依旧是小猫一只。
脸色不错,脸蛋两边都抹上一层粉粉的红晕,唔……他是跑来的吗?
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再也想不到其他。
龙马一瞬不瞬盯着他面前的人,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去。
微弱的脚步声听在他耳里却如雷声那般响亮,让他更小心翼翼地提着步子,深怕惊走了眼前的人。
一步一步,直到能感觉到他呼吸的距离,龙马才停了下来。
眼睛一刻也不离开狐狸面具下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眼里熟悉的透冽平静让龙马不由伸出了手。
而对面的人似有感应毫不迟疑地交出手来。
龙马握住那只没有丝毫温度的手,对着他哑声开口:“幸村前辈……”
温柔的眸光从面具下清晰地映入龙马的眼底,他不由眼眶一热,又伸出另一只手,颤抖地爬上他的脸颊,缓缓摘下那个他觉得碍眼的面具。
世界突然陷入一片静默。
眼前的人的每一笔每一画都在龙马眼里细细勾勒出来,熟悉的面容真真切切烙进了眼底。
狂喜漫延上喉咙,令龙马久久不语。
而对面的人首先从激动中回过神来,浅浅地掀起唇角,猫下身轻轻抱住龙马。
“我没事……”
久违的嗓音终于能再次听见,而握在龙马手中的人也与此同时慢慢透明,最后一晃眼从他怀里消失了。
良久,呆在空茫的雪地上的龙马才缓缓勾起一道璀璨明亮的笑容。
眩目至极,但无人有幸窥见。
静,一枚针掉下地都能清晰可闻的静。
躺在洁白的大床上的少年蓄着一头柔顺令人爱不释手的长发,少许零乱地散乱在床头,一张不甚明媚的面容却素白得宛如陶瓷娃娃一样,看得让人心生怜爱。
他自然垂放的两只手分别被各坐在他床边的两名男生紧紧握住。
两名男生都在祈祷着,一个奇迹。都深怕错过少年的一举一动,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
不知过了多久,在深深的期待,同时深深的恐慌衍生时,少年终于回应了他们的希冀。
睫毛颤了颤,缓缓、缓缓地睁开一双恬淡清澈的眼睛。
两名男生激动得同时手一紧,内心不由都感谢神明。
“你也睡太久了哦,贪睡虫。”其中一名含笑,隐隐含着欣喜对床上的人儿说道。
“居然让大爷等那么久,哼阿~身体好后看我回头怎么治你!”虽带有不满却同时也藏着掩不住的声音自另一名男生口中说出。
两人接着像是商量好似的再说不出其他话来,只是紧紧握住少年的手,紧紧地。
半晌,又听到另外一把嗓音,是出自一直躺在床上任由他们握着不吭一声的少年的口。
“景吾,周助……”
嗓音异常干哑低沉。
“我的手、很痛……”
能不能,请你们,松一松呢?
今年的冬季,因为某人的苏醒,大概会过得相当热闹。
尾声
天是好天,蓝蓝一片,气候暖洋洋。
微风携带着柔柔的凉意吹拂过某个躺在洁净的咖啡色木板上的人,他身上的衣袖飒飒作响。
长长眼睫下均匀吐息的鼻息似有若无,一张带着几分清俊透明的脸庞上刻着一道令人印象深刻难以言喻的 浅弧,透露出几分出尘飘逸。浅蓝色的尖领衣衫,米兰色的休闲裤,依旧长袖长裤只露出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