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我赶紧抬头,见端木云手搭在厨房门口的台子上看着我。
“有京城来的人……”
我放下手中的刀,盯着他。心道这究竟算是什么消息。
“两个自称京城来的人要住店。”
晃了两晃,端木云走了过来,看了看案板又看看我。
“住就住呗,现在是旺季,那几个大店都满了,他们估计也是找不到住的地方才找到我们这里的。就让他们住吧,不叫他们住怕引起疑心。”
我吁了口气,提起刀子继续切菜。
“那好,我顺便打听点事。”说着端木云出去了,留我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
第二天晚上,端木云告诉了我从那两个京城人那儿打听到的事。
首先是令所有罪犯开心的:某人发了一道赦令,除谋反、谋逆、谋叛、故意杀三人以上的重罪犯外统统可以减轻处罚,死罪从流,流罪改徒,徒刑改杖,杖刑改笞,笞刑免罪。而且,流罪以下的罪全部可以拿钱来赎!所以,端木云说那两个京城来的人说到这个时,感恩之情溢于言表。其次,就是发布赦令的原因:王婕妤为皇帝再添一子!那王婕妤就是先前的王美人,生了儿子后立刻被升为婕妤。
听端木云说完,我仍是静静地坐着,没一丝表情,心里却……猛地颤动起来。
“死心了吧,你走后两年内,他添了两个孩子!”
“我早就没心了,何谈死?”
不看端木云,我站了起来,拿起剪刀剔了剔油灯的灯芯。
“还有呢,我师兄的消息。听说,我师兄不做羽林将军了……”
“你说什么?”
这个消息让我吃惊。
“你放心,不是贬官,是派了地方大员,知道么,师兄去年底被任命为朔方节度使!”
“啊?”
我想我是真的吃惊了,秦武不过是二十几岁啊,就担当起这样的职务。要知道,在齐朝的十道节度使中,大多是熬了不少年,多少上过战场有点能耐的才任此职,而且,就连那前幽州刺史,现在的范阳、平卢两军节度使张思成也是在战场上屡立军功才被超拔重用的。可是秦武,他才二十六七岁,一次战场也没上过,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位置给他?元……这么看重他?要说是因为家庭背景吧,他家世代将门,几乎每朝都会出一颗将星,可是……这么年轻就被委以重任还是太出人意料了!多少人不是熬了半辈子才爬到这个位置上的。
“怎么了?是太高兴了还是怎的?哈哈,皇帝还算是有些眼光的。”
显然,端木云对秦武的擢升很开心,虽然他自己对朝廷、对官场没有丝毫兴趣。
“我……我觉得皇帝这么安排也是有用意的,朔方那边虽说回鹘归顺,但时有反叛,所以也是需要时时提防的,况且近年来他好像是有意要抑制皇后家族的势力,文官的位置上已经安排了几个人,这武职嘛,当然也是需要安插新手的。”
我胡乱说了一通,这两年来待在边镇上,几乎与内地隔绝,“时事新闻”全是从住店的客人嘴里听到的,偶尔小镇上的人也会从驻军那儿打听到点过时的消息。
“我不管这些,我只是替师兄高兴!对了……飘……”
端木云把脑袋凑了过来,两只眼睛中满是兴奋的亮光。
“飘……我觉得……”
“想说什么快说,我可还有事呢。”
“飘啊,这个镇子实在是太小了……况且已经有那么多人留心‘叶三娘’了,咱们……”咱们不如关了客栈去朔方!”
“你是说去找你师兄?”
这家伙,吭哧半天,犹犹豫豫地原来就是这个意思。我不知道该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确,要说在这个镇子上终老吧……而且,我也感觉到了,有不少人已经在打听我这个单身老板娘,甚至有人要给我提亲。在这个社会,过了十七八还不嫁的姑娘真是太少见了,常人眼里好像只有丑女笨女才嫁不出去,而我,“云来”客栈的年轻老板娘,年方双十,容貌美丽,却终日躲在厨房里弄得满身油烟满脸油汗的……
虽然是小心翼翼,可我在小镇上的名声却是逐渐地大起来了。如果名气真闹大了,那么……谁知道以后会怎样?
见我半天不语,端木云又开始游说……
“师兄现在也算是一方诸侯,管着那么大的地儿,离京城也不是很近,我们就是去了,也未必要投奔他,这客栈也可以开到那里啊。”
“这个……”
我开始动摇了。确实,我们不必非得投奔秦武,他是节度使,帐下有行军司马,有判官,有幕僚……人多眼杂,。我不能给他找麻烦,可是……我们可以在那边找个地方落脚后照样做生意。况且,那么大的地方,我们可以随便找个小镇小村的安顿下来。
这一晚,张思成和阿不思密会的事暂时被我搁在一边,满脑子都是朔方了。
第八十五章 客栈老板娘的“风?/a》往后的几天里又和端木云商议了几次,想来想去关了客栈去朔方算是比…… 427114032008…06…06 21:36:49卷四 金戈铁马:倾城倾国88第八十六章 灵州
往后的几天里又和端木云商议了几次,想来想去关了客栈去朔方算是比较实际。想通了,什么阿不思,什么张思成,什么刺杀、谋反……一概与我无关,我是叶三娘,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我需要赚钱,我需要生活,我不需要关注社稷我不需要解救苍生。
天气暖和了,镇子上的人越来越多,我的活动却被限制在了厨房里,因为经过樱桃的渲染,我的美貌在镇子上已经成为八卦的目标。见到我,女人会仔细盯住了看,男人则在第一秒的注视后改为偷偷斜覷,久久地覷望。
每一次,端木云的眼神都冷到能够冻死人,可是眼睛终究是不能杀人的,那些男人女人在端木云的面前不敢公然地窥探我,却可以在街头巷尾议论我。比如说议论我到底是何来历,和端木云的关系到底是何性质,最后,终于有智慧人物一语道破了“天机”。这天,樱桃偷偷告诉我镇子上的人是这样猜测我的。
“她们说你是大户人家的逃妾,阿云哥……阿云哥是……和你相好的。你们是从长安逃来的,逃到这里来隐姓埋名地做生意。”
眨眨眼,樱桃舔了舔嘴唇说。看着她,我心说要不是你个死丫头添油加醋,能有那多么多八婆在背后嚼舌头吗?
不过,“逃妾”这个说法确实令我吃惊,这些不识字的男女们是怎样精准地猜出我原来是一名妾的,还是“大户人家”的。樱桃给了我答案,店里闲下来时,她悄悄摸到厨房里“广播”了半天。
“三娘,她们说你生得太好了,还识字,又这样年轻,一定是什么大官人家里的小娘子,还有人说瞧你的样子一直像是有心事,很少笑……一定是受气不过才……”
“她们胡说。”我一边和面一边说。
“三娘……那阿云哥是不是……”
这才是樱桃最关心的问题,关心她的“阿云哥”是否和我有一腿。
“你信吗?”
我抬起头看她一眼,并不停下手里的活。
“我……不信!”樱桃的眼神闪了一下说。
“那就对了!”
我转脸给她一个灿烂的微笑,揭开锅盖烙饼。
春天,在中原是个迷人的季节,不要说洛阳的牡丹花,就是寻常人家的小院也是热热闹闹的,什么样的花儿没有,可是在这里,这两年我只见过杨树、枣树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野花,桃花、梅花……蔷薇、茉莉什么的一样也没见过。那种“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的情致在这里是绝寻不到的,种榆树、柳树的人家很少,种桃树的更少。二月里,我让端木云弄了几枝蔷薇插在院子里,我对他说等到明年我们就可以看到蔷薇花了,要不了几年,我们的院子就会爬满蔷薇。
四月了,我的蔷薇已经长出了几片小叶子,可我也许等不到它的花朵铺满墙头就会离开这里。我,毕竟只是一片叶子,注定要在风中飘忽不定。
晚饭前,店里来了一个客人,樱桃说那人指明要见“叶三娘”。悄悄掀起帘子一角,我看到了那个人,三十来岁,锦绣衣衫,高大魁梧,形容说不上猥琐但,脸上有一道刀疤,很长,猛一看上去触目惊心。
“叫叶三娘来!”刀疤男再一次喝令樱桃。
“三娘她在厨房里……忙得很!”樱桃支支吾吾,满脸写着“害怕”二字。
“敢不听爷的?”
“啊!”
樱桃的衣领被刀疤男揪住了,吓得大叫一声。
“放开她!”
甩开帘子,我一步跨了出去,站到刀疤男的面前。
揪住樱桃的手松开了,刀疤脸的眼睛转向了我,定定地看着。
……
“这位客官,有何要求请讲,不要为难姑娘!” 我率先开口,不分地情愿。
“真是……名不虚传!”
刀疤男的眼睛直勾勾的,嘴巴半张着,那道疤仿佛被拉得更长了……
“客官要吃酒尽管吩咐,如若有别的要求,恕小店不能办到!”
我看一眼那张脸上的刀疤,撂下一句话挑起帘子转身离去。
饭后我把那刀疤男的事说给了端木云听,我的口气尽量淡然,可端木云的脸色还是“黑云压城城欲摧”。
“我明儿打听打听这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若是他以后还敢到店里来,就解决了他!”
“事多了,我们得想法把店盘出去攒点钱好尽快离开这里,再呆下去我怕会夜长梦多。”
想起那男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心里就乱起来,我不想再有事!
第二天,我知道了那刀疤男的身份——小镇驻军统领!
“原来的官儿走了,这个是三月里才来的。听说一来就弄了两个女人,这还不算,还打听哪家的女人美,哼……要是真敢打你的主意,定叫他早些见阎王!” 端木云恶狠狠地说。
这种眼神和口气,只有杀手才有!
忙碌了几天,不见那军官来店里,心里略略松了口气,晚上闲下时却和端木云紧锣密鼓地筹备卖客栈的事,行李也开始收拾起来了。趁着月色,看看院子里那刚抽出叶片的蔷薇,心里禁不住一阵伤感。这个小院,才住了两年又要离开了。哎,我究竟要飘到几时?
第二天上午,事情来了,是那刀疤脸军官。
街坊邻居都围在门前看,还有些人散在大街上,三三两两、直指戳戳。
大开的店堂内,散着几只箱子,两个小兵正弯腰把箱子打开。
“哎哟,真是舍得!”
箱子里整匹的绸缎在暮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镶嵌着碧玉的步摇、金钏……光彩夺目!
“大人说了,这是给三娘的聘礼,三娘若不嫌,请收下,小的好给大人回话。”
小兵之一看了看我说,那口气中似有无奈。我知道,他们是受人差遣,办不成回去恐怕要吃刀疤脸的苦头。
“三娘不明白,还望军爷明示:这聘礼是何意?” 我站在阳光下,手指着箱子说道。
“大人说了,这个是聘礼,大人准备聘三娘为小夫人!”另一个小兵说话了。
“哦?三娘多谢大人抬爱!三娘受不起,还请军爷把东西抬回去。”
我转过身来,对着那两个满脸油汗的小兵大声说。
“这个,叶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