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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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赋-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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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上路前,我看他于路上插树枝摆山石,我曾翻过大哥的兵书,知道这世间有着可歼千军万马的奇阵。

    他摆弄完,注意到我疑惑的目光,道:“这是上峰顶唯一的路,我不想有人打扰。”

    再爬至峰顶,日已沉,天地昏暗,天幕上浅浅一弯月影。

    我终于来到这里,我站在天支山的最高峰上,我站在山石筑建的流水亭畔,极目望去,苍茫暮色中,远近皆是朦胧的山影,没有霞云飞鸟没有香花秀树没有琴鸣清歌,百世沧桑已过,万载风流已转,天与地这一刻沉寂如水。

    “漂流百战偶然存,独立千载谁与友?”耳边沉吟似天地深沉的发问,浑厚的沉重的。

    我回首看他,“天支擎天已亘古,风云为伴话桑田。”

    天光此刻蒙蒙,可我心如明镜,那你呢?高山流水千古佳话,风玉琴歌万载风流,那我与你呢?

    他的目光望着那迷蒙山野,那样的悠远阔长。

    我们矗立于高高的山峰,我们矗立于苍茫暮色,天宇寂寂,旷野沉沉。

    “山上很冷,我去生火。你休息一下。”他说,转身去拾柴。

    我在亭中石凳上坐下,遥望山峰一点点隐入天幕,阵阵倦意袭来,慢慢合上眼,恍惚间,四处飘游,千峰叠嶂峭壁嶙峋,青松翠柏挺立崖边,山风吹拂,瑟瑟发冷,然后身上一暖,耳边有人轻轻细语:“梦里千岩冷逼身,是否?”

    是啊,你知我,连梦亦如此。迷糊中睁眼,却见峰与峰间一钩新月升起,不由脱口念道:“云峰缺处涌冰轮,果不其然。”

    “呵呵……”听得他的轻笑,我完全清醒过来,抬首环视,此刻山峦青松皆染银辉,想不到不知不觉中竟睡着了这么久。他早已在亭外燃起一堆火,而我身上也披上一件厚厚的雪裘。

    “不知白风夕与玉无缘当年赏的那一轮月是否圆些?”他遥望山峰间那弯斜斜升起的月。

    “无论月圆月缺,那一夜,他们知已相逢,共话前生,琴歌相和……于他们已是圆满。”我起身,走至亭边。

    “他们琴歌相和吗……”他移首看着我,然后起身走来,“这里没有琴,我也没有玉公子的绝代才华可当场赋歌一曲,所以我为你舞一回剑罢。”他从袖中掏出一支紫玉箫,递至我面前,“你肯为我吹箫一曲相和吗?”

    我抬首,看着面前的人,看着那两道浓墨画就的仿似随时欲破额飞去的剑眉,看着那双儒雅却隐蕴锋芒的眼睛,伸手接过了箫。

    在这个天支高峰上,曾有高山流水那段千古知音佳话,他们最后携琴于此,然后永远的消失在世人的眼中。在这个石亭中,曾有白风夕玉无缘琴歌唱月,他们最后只留一段知己情谊,然后转战天下各归其途。

    我与你……今夜我与你,在这个流传着美丽传说的地方,你为我舞剑一回,我为你吹箫一曲,最后……我们又会是如何一个结果?

    箫音飞起,袅袅飞向月梢,代我向月娘问一问,我这满怀的思绪,我这满心的祈望,终是化为流水一场镜花一片,还是……

    剑光绽起,雪芒飞溅,月也暗淡了光华,青峰绝壁上,但见银虹飞绕。

    “君不见昆吾铁冶飞炎烟,红光紫气俱赫然。

    良工锻炼凡几年,铸得宝剑名龙泉。

    龙泉颜色如霜雪,良工咨嗟叹奇绝。”

    一声吟哦破开如雪的剑光,和着箫音,朗朗直邀月华。

    “琉璃玉匣吐莲花,错镂金环映明月。

    正逢天下无风尘,幸得周防君子身。

    精光黯黯青蛇色,文章片片绿龟鳞。

    非直结交游侠子,亦曾亲近英雄人。”

    吟声略顿,箫音依畅,剑锋如泉,玉珠飞洒,那人半空飞跃,衣衫轻扬,仿似天神。

    “何言中路遭弃捐,零落飘沦古狱边。

    虽复沉埋无所用,犹能夜夜气冲天。”

    吟声再起,却是一派轩昂,声震百里气入霄汉,剑光也在刹那变幻,雪消虹断,却是黄沙漫天之壮,川河奔放之雄,焰卷红尘之烈……

    龙泉颜色如霜雪,良工咨嗟叹奇绝。

    虽复沉埋无所用,犹能夜夜气冲天。

    这便是你的胸怀,这便是你的志向吗?是男儿当如龙泉,纵横山河,气冲九阙!萧玄岂会不明。

    箫音何时止了,剑舞何时休了,我恍然不知。

    只知那轮明月如霜,只知那道身影如山,只知那双眼睛望向的是九天,只知那回鞘的宝剑犹在龙吟……

    当年,风惜云还未为一国之王时曾化身白风夕浪迹江湖。

    当年,乱世纷戈还未起时玉无缘曾千山风雨中飘然独行。

    他们那时相遇,赤子丹心,留下琴歌一曲,风流后世,可也仅仅如此。

    而我们,此刻,于这高山流水畔的箫剑相和可也会流传百世?

    而我们,箫剑之后又如何?

    我们,会如何……





正文 碧落赋(中)
章节字数:6835 更新时间:07…10…20 09:25

    三、随风暮雨

    朝日升起,霞光万丈,云雾飞绕,青山如翠,花鸟如画。

    那是天支山上最壮丽的景观,而我们却要离开。

    下山时经过他昨日用树枝、石块摆下的阵,只见几滩鲜血。他很平淡的看着那些血,然后回头看着我,目光一下又变得那般的幽沉。

    他送我到农家院外。

    进门前,我回头看他,他看着我。

    那目光似叹息,似有不舍,似是无奈,更多的是一种我也无法探究的复杂深沉。

    我转身,回头,长袖轻轻落下,掩起我紧握的拳。

    我叹息出声,没有掩示也无需掩示,我本就要他清清楚楚的听明白,我要他明白我的惋惜我的遗憾。

    中午时,二哥却来了。

    我有些奇怪。

    “云潮叫我来的。”二哥却这样告诉我。

    我听闻此言,瞬息涌上心头的是一份恼怒。他难道以为我会……哼哼,他也太小看我萧玄了,我……我何至于忧怀伤情?

    二哥自小就与我亲近,一看我神色便知我心中所想。

    “玄儿,我来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二哥道,眉头略略皱起,有些烦恼的叹口气,“你会明白的。”

    我疑惑,二哥却不再说话。

    一下午,二哥都伴着我,我习字,他为我研墨,我看书,他为我弹琴,仿又回到少时。自他第一次踏出家门后,我们已鲜少有这样的时光了。

    傍晚,我与二哥沿着农家院前那条小河散着步,远处的农田里还有在忙活的农人。

    “人生歧路知多少?试问桑田问耦耕。”我望着农田远处那袅袅炊烟,“二哥,你说我嫁个种田的如何?”

    “玄儿,云潮是人中之龙,可是……”

    我回首看着二哥。

    二哥没有看我,他的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夕阳,“我心底里倒真不希望你和他一起。”

    我闻言讶异,可我知道二哥这样说定有他的道理。

    “玄儿,你是我们萧家最宝贝的,你不知道江湖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二哥的目光收回落在我身上,那样的沉重。

    变故发生得那样的突然,冷风袭来时我已被二哥揽进怀里。

    “闭上眼。”

    耳边听得二哥这样吩咐,我依言闭目,刹时身体似在空中飞旋,头一阵发晕,然后感觉温暖的手臂将我重新抱住,耳边有刀剑相击之声,还有利刃刺入肉体的闷钝声,抽离时血液喷发之声,夹杂极低的惨叫声,黑暗中,一切的声响是那样的明显,我手握成拳,但盼着快快过去,只希望二哥无事。

    “可以了。”耳边再次响起二哥轻柔的声音,我睁目,眼前的二哥依是白衣如雪,没有任何伤痕,我不由松了一口气,移首,地上只多了几滩鲜血。

    “果然来了。”二哥叹息,“这里不能留了,我们现在就回家去,他们总不敢随意闯进都统府。”

    “也好。”我虽不知江湖事,可看看地上那几滩血却也知事情严重,“立刻就走吧,免得连累农家。”

    回到家已是深夜,父亲对于我这么快且这么晚回来了极是奇怪,但也没有多言,只是让我好好休息。

    晨间起来,发现府中守卫森严,想来二哥已都跟父亲说了。

    我叹了一口气,二哥入江湖数载,但从未惹过恩仇回来,近来唯一接触的江湖人是云潮,想来而今这些皆是因他而起了。他到底是何人?只是二哥能与他相交,自不会是邪魔之徒。

    一日过去,府中安然。

    晚间,我看罢书,正想收拾就寝,烛光一晃,房中弥漫开一股甜香。

    我放下手中书,转头,便见窗边立着一人,罗衣胜雪,娇容胜花,只是眉间的煞气折了几分颜色。

    我与她静静对视。

    “想不到你还有几分胆色。”半晌后她开口,移步缓缓向我走来,腰肢纤细,行动扶风,当是婀娜多姿。

    “这位姑娘夜间造访不知何事?”我起身,捧起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杯。必要时摔杯作警,就不知守卫能否赶及,毕竟她能无声无息的潜入都统府,那份能耐远非府中守卫可比。

    她目光溜过茶杯,淡淡一笑,缓了脸上的煞气,顿生出几分媚态,“我想看看折尽天下男儿的萧玄到底是什么模样,竟令铁石心肠的云潮也对你另眼相看。”

    她是为着云潮?我心头一动,注目于她。

    “我随暮雨自问花容月貌,可今日也要甘拜下风,只不过……”她杏眸转了转,又是一抹淡笑,“想当年,他一入江湖第一个认识的便是我,我待他百般好他却冷心以对,都快三年了,我追着他满江湖的跑着,看他相交满天下,看他声名崛起,也看他伤尽江湖女儿心,本来以为他真是冷血冷心,这天下没有一个女子能入得了他的眼,谁知他却待你不同。”

    我心头一跳,有几分欢喜,却又有几分酸涩。或待我真与他人不同,但也非我所思她所想,他不是明明白白的表示过“不会解萧玄的玲珑”吗?

    “他不过当我知己,姑娘会错意了。”我心头微微叹息。

    “可就这一份知己之谊便已是独一无二。”她杏眼里闪过一丝光芒,那么的亮那么的利,冷冷的盯着我,“这些年来他屡经天支山,每每总是遥望而过,极是向往却从没有登上山过,而今他却带你一起上山,而且还设下‘离魂阵’阻止别人上山,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我眉头一扬,沉吟片刻,道:“姑娘已看过我了,便请回吧。”

    “呵呵……”她忽的轻声笑起来,神色越发的柔媚可人,“我们随教的人奉行的宗旨便是随心所欲,我现今看你格外的刺眼,当然是不想再看到。”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近,杏眸中笑意盈盈,面上一派亲和,“我追着他这么久都不能在他心中站一席之地,你这个独一无二当然更不能留,所以……”

    她一双手伸进袖里摸了一会,然后往桌上一放,当当的落了许多东西,有雕琢细巧精致的各色花朵,有如丝般纤细的银针,有小小的荷包,有如柳叶似的飞刀……

    “你自己选一种吧,这银针你只要往身上随便哪一扎就行了,一个时辰后你便心跳停止很安然的死去,这荷包里乃我随教最厉害的毒药,只要用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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