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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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枪王-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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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保证这次行动万无一失,猎人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练习枪法。一个月后,猎人的自我感觉非常良好后,同扎西阿卡一块儿悄悄摸上山去,爬上那只瞎熊睡觉的岩石对面山坡一块巉岩上--那是他跟扎西阿卡事先侦察了无数回后精心选定的最佳射击位置--悄没声息地趴在那儿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瞎熊睡得不舒服时站起来,将“蹬眼”也就是心脏部位暴露在猎人的枪口下,让他一家伙就将它他撩倒!

  
  山顶凉风习习,甚至使人觉得有点冷,但他俩的手掌却汗水津津。他俩两双眼紧紧盯着酣然大睡的瞎熊,屏住呼吸等待着。据有经验的猎手说,瞎熊一旦意识到人类将攻击它时,他的身体就像人类练过硬气功一样,刹那间鼓起来,土铳枪的铅弹根本无法穿透它浓密的厚毛。

  
  工夫不负有心人。日头偏西时,它终于站了起来,在那巨大的岩石上仿佛大将军巡视千军万马似的,有点不可一世地转了起来。猎人不失时机地瞄准它的“蹬眼”扣动了扳机。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猎人分明感觉到土铳枪那巨大的铅弹击中了目标。扎西阿卡透过浓黄的烟雾,分明看见那家伙抖动了一下。

  猎人赶紧往枪管里灌药、装弹、扣火泡,手脚忙乱;扎西阿卡则紧紧攥着一把满尺的藏刀,眼睛瞪得如同北京同仁堂里的丸药*。

  
  那家伙居然没有倒下,居然站立着,且缓缓地转动着身子,仿佛在寻找枪声发出的地方!难道没有打准?扎西阿卡头上的冷汗“刷”地下来了。

  
  等猎人手忙脚乱地装好弹药准备第二次射击时,发现那家伙却訇然倒了下来,接着便骨碌碌地顺着山坡一直朝下滚去。他俩兴奋得像两只发情的獐子,在灌木丛中蹿跳着跟下山去,离那瞎熊四五十步远的时候又放了四五枪,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摸到近前。他俩看见那家伙兀自在那儿伸胳膊蹬腿地扑腾着,像一个醉汉不甘心一败涂地还想与对手来两拳一样。

  
  有了这枝土铳枪,猎人家的日子过得滋润多了。猎人再也不用起早贪黑地上山去下扣子了。祁连山麓的野生动物多得数也数不清,成群的石羊、大角盘羊、藏羚羊常常跑到猎人家土屋旁边的小溪边喝水,梅花鹿、白唇鹿、孢鹿不时地来到他家屋后的山坡上吃草。瞎熊、豹子、狼甚至猞猁也会偶尔光顾猎人家的对面的山沟。至于香子,每当到了秋末冬初发情寻羔儿的季节,那“喵喵”的叫声吵得猎人一家连一个好觉也睡不成。没吃喝了没用度了,猎人抱着土铳枪不出百步便能满载而归。

  
  日子就在这种平淡而安逸中一天天度过。猎人在更多的时候教天生爱枪成癖甄二爷练习枪法。他知道土铳枪铅弹与火药的珍贵。他要求甄二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枪法达到枪手的境界:看见猎物,顺便抱起枪,不用瞄准就搂火,随着一声响,就将飞奔的獐子、石羊之类的猎物的头颅打碎或将心脏击穿。 。 想看书来

末代枪王(三)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转眼间到了公元一千九百四十八年。这是个异乎寻常的年份。县志记载:“民国三十六年,天降冰雹大如鸡卵,粮油绝收。后阴雨连绵,山洪爆发,大部耕地淹没,民流离失所,卒不忍睹……”祁连山麓世外桃源般的宁静生活被打破了。先是一群山外人衣服褴褛面黄肌瘦地涌了进来,他们抓旱獭,套香子,挖蕨麻,捡野菜,从早到晚蠕动在祁连山麓的大小山沟里寻觅着果腹之食。后来县府的衙役们也跟了进来,他们征收大马款、兵役款等等十几种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将猎人家的麝香、鹿茸等一股脑儿搜刮了去。更令人可怕的是,据县府的官人们说,从遥远的“下边”(南方的统称)来了一伙红头发、蓝眼睛像魔鬼一样的军队,他们马上就要打到兰州了。他们来了要共产共妻,还会扒了小孩子的心肝下酒吃!为此,坐镇西宁的马步芳马长官有令,家有壮丁者,三抽二,二抽一,如果前方战事吃紧,就是独苗也要抽,抽到兰州东面去抵挡共产党解放军。

  秋后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猎人一家围坐在土屋的火盆边,等待着开饭。火盆上,大铜罗锅里煮着一只肥美的岩羊,馥郁的香气正同泡沫一起冒出锅外,充盈在土屋中,弥漫在人的肺腑中,惹得一家人垂涎欲滴。

  “看把你馋的,”自从大儿子死后,老猎人将一腔的父爱倾注在小儿子身上。看见小儿子双眼贪婪地盯住罗锅,不时地拨弄已然燃得很旺的火盆,便从罗锅里挑拣了一块带软骨的肋条递给他,“尝尝,熟透了没……”

  “哎!”甄二爷欢快地答应了一声,在破褐褂上蹭了蹭手,接过肋条便狼吞虎咽地撕吃起来。由于肉尚未熟透,他将肋条上的肉撕下后,来不及咀嚼,便生生地吞咽下去,直噎得他两眼翻白。

  “呵呵呵……”看见儿子猴急的样子,老猎人会心地笑出声来,一边鞣制一条岩羊皮袋,一边往火盆里添了一块干柴。火光映红了他古铜色的脸膛,映出了他难得的幸福笑容。

  今天他猎到了一只肥美的岩羊,所以心情格外的好。自从山外人大量涌入山里,不但扰乱了他们的生活,占据了他们的生存空间,而且带来了一个个让他惊恐不安的消息。冰雹、洪水、瘟疫……天降异端,兆示世道多舛,人世间的黑头凡人们必将遭受新一轮的苦难。而战乱兵燹,更让人感到  之劫轮回而来。在这些令人惊恐不安的消息中,最令人惊心的,莫过于抓“壮丁”了。

  一个月前的一天,他追猎一只獐子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山沟。那沟巉岩嶙峋,林木茂密。他一枪放到了那早已受伤的獐子后,长长舒了一口气,顺势躺倒在一棵大松树下乘凉,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对面丛林中的西番柳丛微微颤动。“不好!”他心中一惊,下意识想到那是棕熊或者是灰狼等等能伤人的动物。刚打了一枪的土铳枪此事空空如也,如果真是凶残的熊或狼,说不定自己的小命就不明不白地丢在这儿了。但他不亏是祁连山麓里打了一辈子猎的猎人,惧怕之余,麻利地填药壮弹,瞬间就将枪口准确地瞄准了那个地方。

  “甭……甭开枪……”老猎人先是听到了人声,接着看见一个穿着破褐褂的老人从柳丛后边站了起来,脸因极度恐惧而变形了,像一只长得变了形的核桃。他双手高高举着,颤抖着慢慢走了过来,宛如炮火过后的俘虏。

  “嘿嘿嘿……”老猎人长长出了一口气,将枪扔在地下,“你钻在麻柳窝里闹球啊?要不是你声音出得早,说不定

  我一枪将你狗日子送到阎王爷那儿去了呢!”他揉着咚咚直跳的心问:“你是干啥的?”

  “我……我爷儿俩是逃荒的……”说着,老人从身后拉出了一个十*岁的年轻人。

  “哦!”猎人明白了,这又是一双从山外来讨活口的苦命人儿。“山里的野生,见面分一半。你俩过来,帮我剥皮子,我分一半獐子肉给你爷儿俩!”他一边招呼,一边抽出刀子,扯过獐子腿熟练地剥起来。

  剥着剥着,他的双手因过度的吃惊而不由自主地停住了。他看见那小伙子长着一张奇丑无比的脸,脸的上半部分皮肤干皱、皲裂,完全丧失的生机与活力,僵硬的肌肉将下半部分拉扯得变了形,嘴和鼻子歪向一边,像半幅晒干了的羊肚子。更为甚者,那两只枯萎、瘪陷的双眼,像两只化了脓的疥疮,令人恶心生厌!

  “老哥,”那老人显然看出了猎人的惊异,叹了一口气说,“你别见怪,这娃娃的眼睛是我弄瞎的……”

  “啥?!”他吃惊得跳了起来,“你咋这么狠心?这娃娃难道不是你亲生的?

  “咋不是亲生的?要不是亲生的,我咋会下这狠手弄瞎他的双眼?”

  “……”这回猎人吃惊得真正有些迷糊了,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哎!”老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双粗糟的手捂住了脸,泪水像枯树底下流出的雨水,随着他哽咽的诉说,断断续续地流了出来……

  原来,他们是黛彤川黛彤河畔一家普普通通的农户,他们租种了地主老财家的二十亩土地,兼看着一座水磨,还在黛彤河川丰美的草场上饲放有二十多只祁连绵羊。尽管一年的收成一半要交给老财,还要交官府的各种苛捐杂税,但黛彤河川温热的气候丰沛的降水,往往会带给他们一个好的收成。更让他们欣喜的是,在他们水磨河水的上游,一个崖湾处,居住着一家獾猪。獾猪超强的繁殖能力,源源不断地免费给他们一家提供了改善生活的肉食,使他们

  家的生活在方圆十八里的佃户、塔瓦们中间显得幸福而安逸。

  但着幸福而安逸的生活在民国三十七年秋天一个漆黑的夜晚,随着甲长、保长领着的一伙县城的衙役和军人围住了水磨而变得支离破碎。那是一支抓壮丁的队伍,他们知道他的儿子正当青年,是必抓的壮丁。幸亏那天儿子老早提了一把铁丝扣子去套獾猪,老天保佑逃过了一劫。但老爷子知道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若不想办法,儿子迟早会被抓走最终成为炮灰的——在这黛彤川里,多少壮得像牛犊机灵得像洋狗的小伙子被抓了壮丁后便杳无音信了啊!儿子一旦当了壮丁,除了家里没有了壮劳力,二十亩土地没人耕种二十只羊没人饲放更没人能套来肥美的獾猪,全家的生活会一下子陷入窘境外,儿子一旦死了,他老杨家在黛彤川就后继无人断子绝孙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自己手上断了杨家千百年来的香火,自己死后进不了祖坟安葬不说,又如何向阴间列祖列宗交代?

  “决不能让儿子去当壮丁!”他狠狠地想,“得想个办法!”

  但办法在哪儿呢?老两口躺在磨房的土炕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苦思冥想解救之策。萧瑟的秋风从磨房椽子的缝隙中吹进来,发出刺耳的叫声。这段时间,儿子一直躲在獾猪窝旁的一个石洞中,白天黑夜不敢现身。但老两口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随着深秋的临近,气候逐渐变冷,儿子无论如何也无法继续躲在山洞中了。再说,那儿也不安全,人们会迟早发现他的。

  “让娃娃跑吧!”老伴突然从土炕上翻起身,“我给他烙上够十多天吃的馍馍,让娃跑得远天远地,一辈子也甭回来……”

  “甭糊涂了,这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土匪强盗,这娃娃连黛彤川都没出去过,他能跑到哪儿去?”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说。

  “那该咋办啊?”老伴在油灯下嘤嘤地哭了起来,“要是个瘸子瞎子,倒好了,你看老王家的那个瘸娃娃,就没人抓他当兵去了!”

  “瘸子瞎子?”老爷子一个激灵,从炕上跳了起来。良久,一个残酷而完美的计划在他脑海中形成了。

  后半夜,儿子终于熬不住祁连雪峰上吹来的寒风,偷偷地跑回家来了。老两口赶紧从炕上爬起来,给儿子做最好的饭食。看见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老爷子心在泣血,“娃娃,多吃点吧,吃完了好好看看你妈和我,说不定……说不定以后就再也看不见我俩了……”

  儿子不知就里,吞咽了一块馍馍说,“大大、妈妈,我已经打算好了,我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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