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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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军魂-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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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嫒带着儿子祥祥日夜兼程往部队赶。“妈妈,怎么还没到啊!”“再过几天就到了。”“几天是几天呀?”朱嫒第一次到新疆,现在刚离开长沙,她也不知道哪天能到,“几天是几天哩。”“你不是说有大大的西瓜吗?西瓜能吃吗?”“西瓜大,也甜。”“有箩筐大,有糖甜吗?”“听你爸爸说,新疆的西瓜种在沙地上,由于日照时间长,白天和晚上温度差异大,西瓜白天长,晚上不长,根上收集的营养很多,因此所长瓜就大就甜。”“新疆的瓜晚上不长,睡觉了吗?”“祥祥,不对。新疆西瓜晚上不长,是因为晚上冷,西瓜藤不给瓜供应营养了,但西瓜的根还在吸收营养。第二天,太阳出来了,温度也高了,西瓜再长,就这么长长停停,西瓜就大了,就甜了。”

      车到终点站——乌鲁木齐南站。肖平没有接站。朱嫒牵着祥祥,站在站台上。她们坐的车向前走了,同车的旅客也都走了,站台上很快冷清了。朱嫒在站台上来回望,哪里有肖平的影子。她一手牵着小孩子,一手提着大提包往车站外走。出站时,乘务员说,包这么大,超重,要罚款。朱嫒口袋里只有四元钱,罚了,下步怎么办,就说:“包里装的大部分是换洗衣服,大部分是中药,是给我爱人治病的。”“不管什么,超重就要罚款。”“我没钱。罚了,我今晚住的地方也找不到了。”“别啰嗦了,过去交钱吧。”朱嫒往后退,祥祥拉着妈妈的手,对服务员说:“爸爸给你们钱。”服务员望了一眼祥祥,对朱嫒说:“别再拖了,交罚款吧。”朱嫒把钱交了,同祥祥出了站。

      车站广场闹哄哄的,朱嫒和祥祥站在人流中,不知如何好。祥祥对妈妈说:“饿了!”“孩子,别闹,爸爸说不定也在找我们,妈妈领你找住的地方吧。”朱嫒想,这大概是肖平说维吾尔或哈萨克小伙子吧。在车站广场附近有一段缓坡,同坡对应的左边有一条长巷,在长巷的尽头,朱嫒一步三喘地找到了旅社。她俩住的房是一个有着四张床的小间。朱嫒开了一个床位,床是木头做的一头靠在斑斑驳驳的墙上。床上的被子卷得厚厚的堆在床头,白布枕头黑得黑亮。床垫是芦苇编织的,垫上是一床棉垫,棉垫之上是一条比枕头还黑的白布单。房顶有一盏电灯。朱嫒提着热水瓶到食堂里打满水,又用木凳子顶住门后,对祥祥说:“宝贝,喝点儿水吧。”“妈妈。”“祥祥,别急。”水终于凉些了,祥祥用小手把杯子抓在手里,没有抬头就把水一口气喝下了,然后抬起头,睁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说:“妈妈,水真好喝。”朱嫒发现祥祥的头上有虱子,就给他梳头发、抓虱子、洗漱。

      第二天,朱嫒还是没有见到接她的人。她真的有些急了。临上车前,肖平的爸爸送的她们娘俩,说已到邮局拍电报到部队让肖平到乌鲁木齐接站。怎么到现在也没人呢。等了七天,还是没有人来接。

       天快亮时,有人敲门儿,朱嫒坐在凳子上迷迷糊糊的突然被惊醒。门外有说话的声音,似乎还不止一个人。朱嫒问:“你们找谁呀?”“朱嫒同志,我是服务员。”朱嫒把已经睡得打着呼噜的儿子抱在怀里,走近门儿边。门被打开了,门前站着三个人,其中两个是军人。“你就是肖副连长的家属吧。我叫余一岷,就叫小余吧,我们已在乌鲁木齐找了一天多你们了。”另一个军人想抱祥祥,“我自己会走。”“肖副连长昨天才收到你们来的电报,他估计你们肯定是到了,就委托我们找你,他下不了山,下山的路不通了。我们不停地找,总算找到了。小余是警卫员,我是司机,首长的会今天上午结束,吃完午饭我们就回那拉堤。”“这是首长给的二十元钱,你先拿着用。还有这一袋水果,也是首长给的。”朱嫒此时已是分文没有,她顾不了什么,拿着钱就去找旅社的人结账。“嫂子,我们帮你结。”“你们是来接那个带小孩儿的妇女呀,你们也太不负责任了,那个女的带着相咳嗽的小孩儿,每餐就吃一个馒头,什么话也不说,原来还是当兵的家属呀。”“谢谢,打扰了。”

      朱嫒和祥祥坐上了左三星的吉普车。原来,小余在旅社里说的首长就是朱嫒听肖平说过的那个长着三角眼儿的左团长。“常德是个好地方,同古荆州一水相连,是真正的鱼米之乡。”朱嫒没有吭声。这是第一次坐这么好的车:也是第一次见到团长这样的官儿。她同肖平结婚六年,第一次到部队,她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好。

      吉普车出乌鲁木齐,就顺着天山沿乌伊公路一路狂奔。路两边儿,生产建设兵团开垦的玉米地快到收割季节了。地里的玉米杆儿上半段绿绿的,下半段的叶已经枯黄,有的叶已经耷拉脑袋垂到了地上,玉米棒长长的,扎在几乎是一般高的玉米秸上。出了石河子,到了沙湾,路两边已是漫漫戈壁。坐在吉普车上透过车窗朝外看,戈壁滩上的骆驼刺一丛又一丛的,像一些不规则的球,贴在由细石、灰沙粘合在一块儿的蓝中泛灰的戈壁之上,球的根部被细沙围出一个沙丘,球的枝干主杆带着一大堆次干和看不到叶的枝蔓。浅灰的干和枝蔓上长着细密的刺。据说,这些刺是骆驼刺,是这种戈壁植物进行光合作用的主要采集点。刺还有一个特殊的作用,当如火的戈壁骄阳可以轻意地晒烫石沙,并且有能力将鸡蛋烤熟的时候,尖尖的细小的刺可以保证赖以生存的水分尽可能少地蒸发;而遇到冬天西伯利亚的风横扫时,刺又以最小的面接触风的洗礼,不致于被吹干;还有相伴戈壁的世世代代繁衍的鹅喉羚等食草动物,也会在骆驼刺的面前停止舞步。

      朱嫒没有注意沿途的景色,她一上车就睡着了,小祥祥也睡着了。车还在往伊犁赶。到了晚饭的时候,母子俩还没醒来,左三星对司机说:“等肖平的爱人和孩子醒来时再吃饭吧。”车过乌苏快到精河的时候,祥祥醒了,眼一睁开就喊:“妈妈,我要尿尿。”说完一阵咳嗽,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儿,朱嫒把孩子领到路边儿小便,小余也跟了来。车继续走。左三星问祥祥:“叫什么呀?”“叫祥祥。妈妈说,一岁时,我叫加强的强,一岁后就改成吉祥的祥了。”“哟!你还蛮有学问嘛!祥祥我问你,能写自己的名吗?”“能!”“那把你的名写在我的手心上行吗?”祥祥嘴巴念着,从容在在左三星的手中写着“肖”字。左三星高兴了。“妈妈!身上痒痒。”车在伊宁县停下了,打算吃完饭,再往山上赶。

      吃饭前,小余在招待所门前买瓜。左三星远远地看着,祥祥一手牵着妈妈,另一只手一会儿摸摸这个西瓜,一会儿摸摸那个西瓜,见小余还在犹豫,左三星走过来,分别在三个西瓜的皮上用手指“啪啪”地拍了拍,最终又拿起三只中一只大的,用左手托着,用右手拍了两下,把瓜放在地上:“小余就它啦。”切瓜时,刀刚挨上皮,瓜“啪”地轻轻一响,从刀口处分出几条缝,破了。红红的瓜瓤和黑黑的籽出现在眼前。第一片瓜小余给祥祥。祥祥不接,用眼望着朱嫒。朱嫒说:“祥祥,你拿上吃吧,谢谢叔叔。”祥祥就按妈妈说的做。“妈妈,好甜啦。”祥祥说着吃着,把西瓜和汁弄得满脸满胸。

      车再往前。“嫂子,这是那拉堤,我们团部所在地。”“快到了吧?”“还早哩,现在开始上山。”凌晨六时,车到玉希莫勒盖。下午时,左三星已同祥祥混熟了。左三星觉得肖平这个儿子聪明,日后必成气候。祥祥觉得这个团长伯伯和蔼可亲,风趣好玩。左三星问:“祥祥,长大后当什么呀!”他学着湖南腔。祥祥几乎顺口说:“长大后当团长。”左三星不愿下车了,笑着抱住祥祥,久久不愿松手。

      黎兵是第一个从连部跑出来接朱嫒和祥祥的人。朱嫒站在为她和祥祥准备的房间里,半天没缓过神儿来。这就是肖平那个做梦也在喊着的部队吗?今天终于到了。“肖平连长上夜班去了,文书已到隧道口找他去了。”黎兵给朱嫒端来一脸盆热水,又去逗祥祥。祥祥不接受黎兵的“逗”,爬在床上喊着要睡觉。朱嫒对黎兵说:“小伙子,你也累了,快睡吧,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黎兵走后,朱嫒赶紧用热水洗了洗。从离开家到现在,她就没有洗过。她感到,身上脏的不成样子了。

      大约半小时后,肖平回来了。朱嫒站着,用眼盯着肖平。肖平脱掉身上的棉衣,把绒衣套在身上,又从地上拿起开水瓶往洗脸盆中兑水,双手捧起水洗脸。“怎么突然就来了。”朱嫒没有正面回答。她从提包中拿出已分成包的中药,对肖平说:“肖平,你的胃病又犯了。临来你这里,八十三岁的父亲领着我,专门儿找同样是八十三岁的老中医给你抓了三十副中药,说是让你每天煎服一包,一个月下来,再告诉他结果。父亲送我到长沙时还说,朱嫒啊,你告诉肖平一定要把病治好,我还指望他送终哩。”肖平有些糊涂了。自己胃不好,朱嫒怎么就知道了呢?当兵本来就不能忠孝两全,可自己有点儿病,让年过八十的父亲担心,也是惭愧呀。“从明天早起,你就开始吃中药,我每天专门儿给你煎。”

      这时,儿子祥祥突然连续地咳了好一阵。肖平赶紧跑过去看熟睡中的儿子。儿子脸红红的,睫毛长长的向眼睑外翻卷,像是安在眼上的一样。胃突然又胀起来,顶得胸口难受。肖平用手习惯地捂住胃,坐在凳子上喘气。朱嫒跑过来看着肖平。“你看你都折腾成什么样了?”停了一会儿,她又说:“等把这三十副中药吃完了,你就跟我回家吧。要是这么拖下去,身体就彻底垮了,身体垮了,哪儿还有你的隧道啊。”肖平对朱嫒说:“你把桌子上的水杯掺点儿热水拿给我吧。”喝完水,肖平说:“朱嫒,我的胃病是老病了,当战士时在内蒙古打飞机洞库时就得上了,没有你想的那么悬乎,以前犯病,吃点儿胃舒平就挺过去了。这次,也同以前一样,会挺过去的。”朱嫒没再同丈夫争辩。她对丈夫说:“肖平你洗洗,赶紧休息。”肖平躺下了。朱嫒用手摸着肖平的脸、肖平的胸、肖平的腿。肖平把手伸过来,朱嫒突然哭了。“肖平,你的手臂小一圈儿了,胸前的肋骨也露了出来,动了一下,就气喘吁吁,真是病了呀。”肖平用手擦去朱嫒脸上的泪水,笑着:“今天是我俩夫妻团聚,你怎么能哭呢?”朱嫒平静下来:“肖平,见到你,我是高兴得哭啊。”


                           第十二章:夫死子亡天山悲

       玉希莫勒盖的气温突然下降了十二度。刮了两天的北风停了,从玉希莫勒盖的东南又吹来缓缓的东南风。东南风在玉希莫勒盖缓缓地刮着,这是首次。玉希莫勒盖奇特的地理环境,形成不了东南风吹起的基础,算是其独特之处吧。过了两天,不,应该是东南风吹过三天、又刮了一天西北风之后,玉希莫勒盖开始飘雪了,飘雪的时候,气温反而高,但这场雪落了半天,就停了,雪在地上有半尺厚。玉希莫勒盖已是雪的世界。

      朱嫒又在往团指卫生队跑。祥祥从到玉希莫勒盖的第二天后,就一直发烧拉肚子。朱嫒起先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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