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有了欲念,在那个黄昏,他脱下上衣,整个头伸到水龙头下冲,透明的水珠沾在他脸上,夕阳
下,闪着七彩的光。
我的心微微一动,然后,猛然醒悟到一个事实。
拔腿就跑,他在后面跺脚说:“林海潮你怎么了?”
有眼泪流下来,逆着光,我拼命的跑,悲哀的领悟到一个事实,我的惨绿年少,已经一去,不再回头
。
“小伟也是个有才的人,可惜运气不好,考了两次都差了那么几分,没上好的大学,他说进烂的大学
混日子,不如出来打天下。”
清雄摇摇头,“心比天高呢”
我沉默着,抽出一支烟,点燃,总会有人不甘蛰伏的,他,却是不象,也许,每个人,都有两张面孔
。
我只看得到我想要看的那张脸。
“小伟”我低低的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往事仍然鲜活如昨天发生。
我拍了拍清雄的肩膀,他抬起头。
“如果那天不是小伟过去,你会有什么不同?”
“没有如果的,我已经说过很多次,发生的事情就已经是事实,无论多坏,我们都必须承认。”况且
那并不是什么坏事,只是,在某一程度上,改变了我们的人生。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把事情揽上身,清雄,我无力阻止,或许当时你受伤最深。”
我们没有看见清雄在一旁的无力感,那时候我们自私的缩在自己的天地中。
清雄看到了我的痛苦,所以他内疚。
“清雄,你该跳出来了,你看如我,都努力振作。”
“海潮,要如何振作,你是笑了,每次看你那笑容,我的心都猛的一疼,是我害了你。”他说。
是啊,刚开始强颜欢笑,嘴角永恒一个弧度,渐渐的,僵硬在唇边,有时候照镜子,一张脸木木的,
笑容像是浮在脸上。
我捂住面孔。
勉强笑道:“你以为是在演戏啊,你害了我,哈哈,清雄你是想太多了,走吧,晚上去喝酒,前些天
你找我,是要说什么,一忙起来,什么都忘记了。”
他仍然怔怔的看着天花板。
“海潮,那段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吗?”
“是的,不会再回头。”
我静静的说。
那段时间已经过去,曾经以为可以消失的,它却潜伏在我记忆深处,蠢蠢欲动。
谁说过,创伤可以无痕无迹,我林海潮是小人,所以那道疤痕,鲜明如血。
“这次小伟回来,清雄,或许是好事,我们一切谈开,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一定要过得更好,明白
吗?”
阳光越发的黯淡,我没有开灯,看不清他的表情,良久,听到一声叹息。
那不知名的花开得芬芳,香气醉人,我暗暗的想,小伟,也是如此呢。
“走吧,喝酒去。”我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就这短短的几十年,痛苦多过享受,难不成还要愁眉苦脸的,人生行乐,要及时,我笑。
6
走出公司大门,华灯初上,昏黄的光芒。
那样柔和的光,微微的,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光,觉得一切前尘旧事,都如梦境。
惆怅旧欢如梦。
搭着清雄的肩膀,抬起头来,风继续吹过,清凉,天上一眉月亮,如残缺的伤疤。
突然间,有落泪的冲动,忍了忍,那眼泪,还是没有滚出来。
流血不流泪呢,哭,其实是种罪过,它会暴露你的弱点,眼泪面前,一切伪装,无所遁形。
我们找了个地方喝酒,一间小小酒吧,灯光永恒暧昧不明,有一把女声哀怨的唱着“如果没有了你,
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刚失去的时候,觉得天地变色,心里某个地方汩汩的淌着血,清雄说“大丈夫何患无妻,更
何况他是个男人。”
我嚎叫“我不要谁,我要的就是小伟。”
酒一箱箱的买,我喝得几乎酒精中毒,清雄在一旁手足无措,上课朋友代我点名,我沉于醉乡,不思
回头。
以为会这样过下去,那痛日夜钻心,小伟说:“潮声,有人要带我走。”
神色是平静的,他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问他:“为什么?”
“因为他给我想要的。”
“即使这个结果是你拿你所有的,去换。”
“是的,不会后悔,潮声,你该清楚的,你陪我来到这里时,你就明白了,会有这么一天的。”
“我要的,潮声,不,海潮,你不能给。”
小伟静静说道,一双黑漆漆的眼,无波。
“对不起,海潮。”
他说对不起呢,我抱着酒瓶呵呵的笑。
清雄在一旁摇着我说:“海潮,你别在喝了。”
我用力拨开他:“不关你的事。”
这时一个朋友过来,一桶水直直泼着下来,我浑身一抖,挣扎着起来。
她指着我骂“林海潮,我忍了你很久了。”
“你瞧瞧你现在像什么,”她把镜子摔到我面前“是人还是鬼,你哭啊,你跪啊,你去求啊,看他会
不会回来,走了就是走了,有点风度好不好?”
我抬起眼,见到她满脸通红的。
我说:“是你”
铁哥们,不过是个女孩,却也豪爽,先前一起玩,她说过喜欢我,那天我对她说:“不会吧,我可是
同性恋。”
“我理你这张嘴”她也不尴尬,说“好啊,带过来我看看,做为解释怎么样?”
我笑着说:“可以,你等着哦。”
还是抱着酒瓶,她把脸凑过来说:“是我,你还记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吗?”
我冷笑道:“那个解释已经跑了。”
“那就去再找一个,你死在这里,也要不回来的。”她用力踹了我一脚,球鞋踢中我。
疼,我弓起身子,额头冒出冷汗。
“你这疯婆子,踢我做什么,你会嫁不出去的。”
喊过之后方觉得回复点力气,我抬起来,见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嘴角一抹笑。
“嫁不出去干卿底事,上次对我说,对不起,我有爱人了,我特地过来,居然看到你滚地上喝酒,就
你那德行,那人离开你,还真是正确的选择。”
她刻薄的说,我猛然起来,一个酒瓶砸过去。
“呵。”她退后一步,敏捷闪开。
“说人疯婆子,你自己呢,是文疯,还是武疯,喝成这个样子,真该去游街展览下,哈。”
“你以前的风度呢?林海潮骨子最重形象,现在谁认得你,”她嘲笑。
我不知道,看见清雄在一旁,嘴唇颤抖着,他是好哥们。
她犹自笑着,我却沉默下来,捡起那面镜子。
手仍然抖着,我翻过镜子,看到一张变化极大的脸。
双颊凹了下去,两个颧骨高高的,一双眼睛却是无神,哪有以前半点气势。
当年的意气风发已经不见,现在的我,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
双手在脸上摩擦,我号叫,一声一声的,声音里满是伤痛。
她静静的听着我的叫声,突然温柔的说:“会过去的,我们在。”
是的,他们还在,好半晌,我平静下来。
枯涩的说:“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呢,呵呵,这些天让你们看了笑话。”
胡子长了满脸,整个宿舍都是酒气。
老师没有过来干涉,连朋友,也是容忍我的。
清雄沉默的拥抱着我,她在旁边说:“有发生什么事吗?我不知道,海潮,虽然你这次考得不好,但
也别太往心里去了。”
就当这一切没有发生,我明白她的意思,校规还是在的,何况我这恋情,惊世骇俗。
点点头,我微笑的说“那是自然,现在我已经恢复了。”
只得背水一战,为什么呢?那个人已经不在,他捅了我一刀,我只有站起来,擦干净血,然后,走得
更稳。
我说:“谢谢你。”
见到她一个背影,她是个美丽的女孩,不是朵花是一棵树,木棉。
7
我微微的笑。
清雄问我“想到什么了?”
我说:“还记得余兵吗?”
“余兵啊,那个泼了你一桶水的女孩,哈,当然记得,你可没那么狼狈过。”
清雄喝酒,指着我笑:“那人,泼辣得很,你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我说:“当初真亏了她那桶水,不然我已经在什么地方臭了。”
“哼,你也知道啊!”
“自然是知道的,生命中充满荆棘,那桶水,至少让我清醒过来。”
而且,让我对现实不抱希望,那一天,林海潮已经死过一次,重生的海潮,不再是以前那个人。
“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清雄黯然“这样熬了。”
我点头“熬过就好,说不定有时来运转的一天,总不是都是人吃饭,我们喝粥吧。”
振作起来,前面总有路的,即使都是荆棘又如何,生命本来就布满荆棘,只是,荆棘里面开出一朵朵
娇艳的花。
我们被那荆棘上的花朵吸引,那样美丽的花,远远的,就已觉得诱惑。
那花有的芳香醉人,美丽无比,有的上面还有些刺,剧毒,如果被刺扎到,会一生一世留在你的手心
中,那毒日夜煎熬着你。
但是我们远远的看不清楚,只有排除万难,到了花面前,才知道,落在手中的是什么样的花朵
想要采摘的人,双手双脚,刺得伤痕累累鲜血淋漓,得到手后,才能明白,只是,机会只有一次,已
经晚了。
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我拄着头喝酒,越喝越是清醒,喝酒最悲哀的是想醉却醉不了,太过清醒的人,往往痛苦多过欢乐。
所以辛酸无限。
往后的日子我和清雄低头做事,不是不拼命的,机会难得来到,不抓紧的话,对不起自己。
江远行色匆匆,每次有事都是吩咐秘书过来,偶尔下来一次两次,也是公事公办。
有点惆怅,当时他那样暧昧的调情,优雅隐秘,却又让我清楚明白。
实在高杆。
我承认我有点享受,如果没有楠,我又不是他的手下,我不介意和他在一起一段时间,也只是过一段
时间罢了,各取所需。
我对他有欲望,虽然压制得很好,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个男人都是优质的。
他可以吸引我。
但现在不行,虽然说公归公私归私,他仍然是我的上司,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和他有什么,
受损的必然是我,他可以甩手走人,凭他身份,敢多嘴的也不多,可不见得我也是这样。为了他一人
,堵上我的前途,不值。
我只是有点喜欢而已,还有楠那样聪慧的人,过去的事情她不会再提,如果是现在,她知道了,必是
不会放过我,不必赌这一记,露水因缘而已。
太过危险的事,要看付出与收益,值与不值,各人心中都有个帐本,不必多说。
所以江远与我,不会有什么发展,在我这里看来如此。
还是低头做事,多做总不会有错,吃亏就是占便宜,老祖宗的话,有的时候,很有道理。
正在找文件的时候,我站在小小合金梯子上,文件卷宗堆得高高,材料是陈年的,刘秘书整理得好,
一份份分了类。
我伸手去拿。
却听见有人推门进来说:“JAY,外面有人找你。”
“是谁?”
“不知道,他才过来。”
“哦”我拍了拍手说“那我过去看一下,你帮忙我把去年税务那个报表拿出来下,第二季度的那份。
”
跳下梯子,不知道是谁来找我,这时候,人人都该忙着上班,谁还有空过来,这般有闲?
公司冷气开得足,有点冰冷。
我在门口大厅看了看,没有人啊,问“不是说有人来找我?”
接待小姐甜美可人,她说:“JAY,刚才找你的那个人,叫你去对面咖啡馆里,他在那里等你。”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