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花》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散花- 第9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言解颐》中写过的“新年十事”。“新年十事”写的是当时的风俗,我写的“春节八事”是个人过年的习惯。
  一、郊区集市走一走
  自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年年腊月十五日起,都要到郊区逛逛农民的集市。农民集市有规定的日子,或逢三或逢五或逢七,各有所依,所以我每年所去的集市不一定相同,反正大多在城西静海、独流、杨柳青一带。为的是感染一下年的氛围和劲头。要说年味浓,还得到乡间。看着姑娘媳妇们挑选窗花,头差点撞上一位扛着猪头的兴冲冲的大汉,年的气息便扑面而来。这几年常在外边考察,有时会错过腊月底逛城郊的集市。但在外边要是赶上车站成千上万民工回家过年,也会感受到年意的实实在在。
  二、天后宫前转一转
  天后宫一直是天津过年的中心。年的中心就是生活做梦的地方。近十余年,这里的剪纸空前兴盛,天津人脑筋活,手巧艺高,花样新,在年文化日渐μ薄之际,担当起点染年意的主角。故而每到腊月,我都会跑到宫前的大街上走走转转,挑选几张可意的剪纸,再买些这里的传统过年的用品如香烛绒花之类,把年的味道带回家中。
  三、装点房间
  年的氛围离不开装点。拿吊钱福字门花灯笼之类把房间里里外外一布置,年的架势就开了。记得在三十年前精神与物质都是最贫乏的时候,年根底下,下班回家,便会见到一卷花花绿绿的纸放在门槛前,打开一看,有剪纸楹联和吉祥图,不用说,这是老友华非自写自自刻自剪然后给我送上门来。他知道我这点年的情怀。
  每逢此时,我还会把一些挂在墙上。一是几幅珍藏多年的古版杨柳青年。比如道光版的《高跷图》、咸丰版的《麟吐玉书》和《满堂富贵》等等,我喜欢从这些老上感受昔日的风情。再有便是王梦白1927年的《岁朝清供》。面上边一株老梅桩,枝劲花鲜;下边一盆白描的水仙,笔爽色雅。长长一轴,风清健,是其上品。有意味的是上的题句:“客况清平意自闲,生来μ泊亦神仙,山居除夕无它物,有了梅花便过年。丁卯除夕写此。王云梦白。”这幅既有年的情致也有文人的追求,难得的是除夕之作,所以年年腊月都要高悬此轴,以此为伴,度过佳节。
  四、备年货
  每进腊月,友人们便笑道:“大冯又忙年了。”年的心理是年货要备得愈齐全愈好,以寓来年的丰足。备年货时母亲是重点。母亲住在弟弟家,所以多年来一直要为母亲备足八样以上年货一一送上。大致是玉丰泰的红绒头花,正兴德的茉莉花茶,还有津地吊钱,彰州水仙,宁波年糕,香烛供物,干鲜果品,生熟荤腥。母亲今年九十高寿,应让她尽享与寿同在美好的生活与年意。
  五、祭祖
  除夕之夜,祭祖是必不可少的。上世纪末去宁波老家省亲时,同族的一位姐姐叫冯一敏赠我四幅祖宗像。像是明代的,气象高古,人物极有性格,应是杰作,因使我能够跨越近六百年,得见先祖容颜。自此,年年都要悬挂这几幅祖先像,像前摆放供案,燃烛焚香,以示感恩之情。昔时,家中有一牌位,刻着“天地君亲师”五个字。时至今日,除去“君”已不必再拜。“天地”、“亲”和“师”还是要拜的。我们的生命受惠于它们呵。所以年年除夕,祭拜天地师祖,必不可少。
  六、写写
  从初一开始,至少有三四天是属于自己的。平时上门找我的,多为公事。此间放假没有公事,我个人的事写写便像老朋友一般来到眼前。一时笔墨仿佛都会说话。这几年,一些篇幅长些的文章和大都是这几天干出来的。当然我还得关掉手机和座机。这一来,一种清静的感受从眼前耳边直至心底,真像是“与世隔绝”,亦可称之为“关门即深山”。我还嘲笑自己“大隐于世”呢。
  七、文人雅集
  每年初五,由老城区的政府做东,由我出面,邀集专攻津门地方历史文化的学者雅集一堂,这已成了津门文化界的一个“年俗”。南开区是津地本土文化最深切的地方,学者们自然乐意在此一聚。见面作揖,彼此拜年,谈古论今,快意非常。大家平时各忙各的,一年一度难得相见。这些“地方通”如杨大辛、张仲、崔锦等等都是活的历史,近两年开始注意吸收年轻学者加入其中。历史文化总要代代传承。
  八、接地气
  逢到初六,我会到图书大厦或别的什么地方为读者签名。作家与读者既是被书本连接又是被书本隔开的知己。没有知己的作家无法成活。所以我每年初六都要为读者公开签名一次。签售的书是当年出版的新作,此外还有年年与今晚报文化部合作的“贺岁书”。是日,与热心读者相逢相见,签名留影,甚是亲切。有了读者,作家的心才踏实,故我称这种活动为“接地气”。往往签名一两个小时,直签得手腕酸软,心头却热烘烘。
  随后就要带着这几天盈满心头的温暖的气息与年挥手告别。
  前两天有记者问,年该怎么过?我笑着反问,过年还用人教吗?我的答案是,从来年是有情日,想过年想辙。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新年试笔“文老弟”
新年初始,坐在书桌前,桌上放着一沓白纸一支笔,一±清茶。我喜欢纯净的玻璃±沏茶。茶是去年三月下扬州考察古民居时友人赠送的,没料到密封得如此好,开水沏下,居然连南碧绿的春色都沏出来了。依我的习惯,笔和白纸一直放在案头,随手可用。是不是由于一年初始,生命待兴,纸也放光;笔管似乎在鼓胀,好像墨在里边膨脝欲涌,写作的欲望随之而来。第一篇文章应写什么,写?抬手一拍脑门,脑袋里居然冒出一位鹤发童颜、目光矍铄的人文怀沙。我缘何先想到了他?
  他是我最“老”的朋友,今年九十六高龄,长我三十多岁,但他偏偏说他的年龄按“公岁”计算,这么一算,他又小我二十岁。我问他,对您我应“称兄”还是“道弟”呢?他说,骥才你不要称我“文老”,我讨厌“老”,你就叫我“文老弟”好了。我开玩笑地一叫他“文老弟”,他果真高兴地“哎哎”地答应着。
  当然,他是长辈我所尊敬的长辈。他对我十分爱惜。他当着旁人对我的溢美之词常常叫我愧不敢当,但他说话语调中那份激情却叫我强烈地感受到了。一次他居然叫他的入室弟子、大书法家任步武先生把我的小说《三寸金莲》书写下来。这可是书写本而非手3本,洋洋十万字端庄精致的楷书呵。任步武先生写了整整一年,这部书的精印出版却是文怀沙亲手的操作,他何以用自己可以著书立说的时间来为一位晚辈后生操持这样的事?这可能正是一种纯粹的文人情怀吧。
  一次济南的齐鲁晚报社为我开文学与绘作品研讨会,问我请,我说请苗子、郁风、丁聪、韩美林、刘炳é、钟呈祥等等,都是好友。报社的活动组织者说他们还请了文怀沙。我想这么远他不一定来。想一请他就来了。他好像年轻的行者,说走就走,说到就到。他一说才知道,他出国访问二十天刚刚到北京。我担心他累,那年按公岁也四十五岁(90岁)了。想他情致甚浓,在开幕式我站在台上讲话时,他突然打断我的话,开口一口气就讲了十多分钟,叫我戳在台上好生尴尬,可是如此高龄又率性的老人,信口开河,妙语如珠,当今世上哪里去找?我便含着笑听他说,享受他,等他发挥尽致,再把自己的话接上。
  文老有两样令文坛称奇。一样是身体好,腰不弯,背不驼,面如冠玉,唇若涂脂,皮肤如上好的细绸泛着光亮,没有任何沉斑老痣;二样是思维敏捷,记忆如电脑,随口引据典,唇间妙趣无穷,雅俗不分随口来,喜笑?骂皆文章。他这两样前一样(身体)还给后一样(才思)帮忙。每当他谈古论今,语出如河直下,滔滔不绝,靠的正是他沛然的元气。他声朗气足,字句清晰,语速飞快,别人别想插嘴。他还带着年轻人那种逞强好胜,捋起胳膊叫人欣赏他皮肤所表现出的健康奇迹,张开嘴巴叫人倾倒他超人敏捷的思维乃至信马由缰。他走路时常常会把手中的拐杖夹在胳膊间,健步如飞,他是真的忘了自己的年纪,还是在炫耀自己超凡的体质?
  依我看,他这令人称奇之处,正是一种生命的魅力长盛不衰以及自我的张扬。
  文怀沙一次手部做手术。为他做手术的护士大口罩遮住下半张脸,露出的一双黑眼睛又大又黑又柔又亮,护士的美令文怀沙惊呆。当医生要为他注射麻药时,他却说只要望着这美丽的护士就不必注射麻药了。果真,他没有注射麻药就成功地做了这次手术。他曾在电视里讲起这件事。有人说他太*,有人认为这位“国学大师”似乎还有点不正。但为什么不去想一想,给他做手术的医生为什么同意他这种“几近荒唐”的想法?其实,当时医生听得出,他没有半点狎邪,只有对美的崇拜与神往。这个九十多岁的老人居然还像年轻人那样痴迷于异性的美和人性的美。他表现出的是一种惟年轻人才有的生命激情。当然,他还有一种潜在的心理与精神,就是对生命的生老病死自然规律的挑战。
  我想,肯定是他这种不常见的甚至是“反常”的想法,把医生打动了。他在完成一次非常规的手术的同时,也完成了一种对生命春天的重温,还有对自身生命活力的自信。
  我想,之所以我喜欢他,除去渊博的学识,更是喜欢他这种精神。这种直逼生命,始终把握着生命主动的健康的生命态度。
  为此我亦明白,一年之始为什么忽然想起他来。是由于这一天是新的一轮生命时间的开始。我们都会对上天赐予新的一段生命时间而心怀感恩之情,同时都希望自己有更多的生命活力纵情挥洒,就像文怀沙不,我的“文老弟”这样。
  写到此处,我竟然惊奇地发现,玻璃±里散发出的春色的光竟然映绿了±子周围的空气。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怀念老陆(1)
近些天常常想起老陆来。想起往日往事的那些难忘的片断,还有他那张始终是温和与宁静的脸,一如南的水乡。
  老陆是我对他的称呼。国文和王蒙则称他文夫。他们是一代人。世人分辈,文坛分代。世上一辈二十岁,文坛一代是十年。我视上一代文友有如兄长。老陆是我对他一种亲热的尊称。
  我和老陆一南一北很少往来,偶然在京因会议而邂逅,大家聚餐一处,老陆身坐其中,话不多,但有了他便多一分亲切。他是那种人多年不见也不会感到半点陌生和隔膜。他不声不响坐在那里,看着从维熙逞强好胜地教导我,或是张贤亮吹嘘他的西部影城如何举世无双,从不插话,只是面含微笑地旁听。我喜欢他这种无言的笑。温和、宽厚、理解,他对这些个性大相径庭的朋友们总是抱之以一种欣赏甚至是享受。
  这不能被简单地解释为“与世无争”。没有一个作家会在思想则上做和事老。凡是读过他的《围墙》乃至《美食家》,都会感受到他的笔尖里的锋芒。只不过他常常是绵里藏针。我想这既源自他的天性,也来自他的小说观。他属于那种艺术性的作家,他把小说当做一种文本的和文字的艺术。高晓声和汪曾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