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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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太阳-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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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冷言冷语,王响亮也不多说,只是在心里开始绷起一根弦。虽然没有暴风雨的洗礼,但是却有雨过天晴后,晴朗天空的那一抹映射。不需要多说了,来了就来了,干吧。
  既然找不到理由,那就不用再费劲心力地去找理由,这儿不是计算精准的学校,只是线条粗狂、作风豪放的部队。更何况,这儿的生活,不需要理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在睡觉前,问自己有没有碌碌无为,这种问询虽然幼稚,虽然好笑,但是王响亮却坚持下来了。
  在战士的眼中,王响亮在一点一点的发生改变。开始变得不那么特立独行了,不那么爱发呆了,只是,那张脸,始终绷着,紧紧的,似乎抿着的嘴唇和瞪大眼睛的背后都掩饰着秘密。
  王响亮坐在门槛上,无精打采地看着训练的战士。
  看着部队每天的起床、出操、吃饭、训练、午睡……似乎,这里真正清醒的人,只有他一个。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收获就是郁闷。
  我的价值在哪里?难道就是和他们一样天天的跑步,天天的搞摔擒,天天的叠内务,天天的学习枯燥乏味的条令条例,有用吗?
  如果我不来部队的话……
  想到这儿的时候,王响亮不愿再想下去了,想起来都悲哀,说出来都是悲剧。也许支队长真的是对的,他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实质,自己只不过是在沽名钓誉而已。
  我不适合在部队发展,我的体能不好,我没有魄力,我受不了部队的这种电脑程序一样的生活,我对部队组织的一切活动都没有兴趣。我要承认我不行了。
  我到底为什么当兵?为什么要主动要求来红戈壁?当我发现了理想和现实的差距的时候,我是不是还要坚持下去,我需要的不是一个理由,而是一个真实的动力。
  阳光穿透绿色的军装,刺在身上,一片灼痛。
  逆光看过去的战士的剪影,让王响亮想起了高大壮。
  王响亮不能不想起高大壮。
  换一种角度说,王响亮必须想起高大壮。
  可以说,高大壮已经成为王响亮心中一个抹不去的存在。他高高在上,用真理和命令的形式表达他自己,权威不容侵犯,更不容忽视。用部队很专业的名词说的话,这就是冷血。
  他冷血吗?
  他不冷血。他只是眼毒。他是一个兵,一个用看兵的眼光看别人的人。
  王响亮叹了口气。坐在门槛上继续想:
  我当兵到底值不值,我需要的是能够实现自我的人生。我学的专业可是中文系。中文系,顾名思义,那跟当个天天站岗的班头完全都没有相提并论的关联性,完全就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这么些天的思考,或者干脆直接精确的说是发呆,王响亮的精神状态就开始一落千丈,他已经失去了刚来时的激情,那种年轻的、热血的、缺乏对人生掌控的冲动,都褪色还原出他的本质了。
  王响亮已经很久没有给杨婷写信了,电话打得也少,自从分别后,就打了一次,还是在支队大院里打的。这唯一的一次,竟让杨婷在电话里哭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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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苦水期(1)
红戈壁中队方圆50公里的戈壁滩不见一棵像模像样的树。如果,一定要把那些歪瓜裂枣、弱不禁风的与杂草别无二致的细条条称之为树的话,最多也不会超过30棵。
  苦水期红戈壁一年四季爱吹风,却下不来雨。明明眼看着天上高高的乌云翻滚作势,在边缘处开始往下走边线,形成一道道黑线,细细的一根一根地往下落,但,就是没有雨。因为这些雨尚未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在半空中又变成云再次回到天上了。
  每每望着这欲来却还的雨,王响亮真希望自己是个跳大神的,也许,跳跳,真能下来雨。有那么一个时期,在训练间隙休息的时候,只要一坐下,脑子里就开始走跳大神的路线图。
  雨,是天上的水;水,是地上的生命之源。而在红戈壁,最令中队官兵们痛苦的莫过于这生命之源的饮用水问题。
  红戈壁的饮用水都是从一百多公里之外的叶河里引来的河水,并且这水还有季节局限性,得等初夏的雨后,河里涨了水,水线漫过河沿,溢出来的河水顺着塔克拉玛干沙漠边沿,沿着天然形成的蛛网河道,流至红戈壁那一百多公里长的人工渠沟。
  水先将干涸的渠道泡软、浸透,将蓄积了一个冬天的盐碱溶解在水里,经过十几天的时间才流到红戈壁,然后进入人畜共同吃用的涝坝里。因为水中含的盐碱大,水渠的边边沿沿都是白花花的一层盐碱,风一吹就会“簌簌”地往水里落。就形成了红戈壁有名的“涝坝水”,吃了这种水,人就会拉起肚子来没完没了。
  这也是红戈壁的苦水期。
  苦水期的到来,被视为红戈壁必经的一次大劫。年年如此,没有谁能逃过拉肚子的厄运,如果说有区别的话,只是基于个体差别产生的拉肚子时间的长短。
  这是怎样的一个场面啊,整个厕所就像在进行一场大规模的军事演习,“枪炮”声响成一片,甫近厕所,就能闻到、听到、想象到里面正在进行着怎样的一场宏大悲壮的“叙事诗”。
  北方兵肠胃好,腹泻期也就个把月。南方兵至少要一个季度以上,所有的不平衡的感觉都是经过比较后,才发现的。南方兵计算出结果,得出结论:遭受这次大劫还是南方兵吃了不少亏。
  逐渐地,王响亮也适应了红戈壁的这种节奏,开始和班里的兵聊天说话,交往。在和兵们的交往中,王响亮发现似乎往日的郁闷在一点点地减少。
  王响亮学会了写信,或者说,第一次,王响亮开始了用信件这种原始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杨婷的绵绵爱意。
  红戈壁不下雨的时候,大家都开始怀念起雨来了。
  怀念的方式就是蹲坐在一个太阳看不见自己的角落里面,眯着眼睛注视着太阳,目眩头晕的时候,那白花花的阳光,就会变成江河湖波里面翻滚的波涛,给自己吹过来一阵想象中的湿风。在太阳炎热的日子中,王响亮最怀念的还是杨婷,在最艰难的、没有了追求和目标的日子中,杨婷成了王响亮贫瘠心理的唯一寄托。
  王响亮带过来的不多的几本小说和文学史以及其他杂书早就可以倒背如流了。现在,所能想的,只剩下一个美丽的白色的身影,活在自己记忆中的杨婷还是那么的清新脱俗,遗世独立。只是每想一次,王响亮心中对失去最爱的恐惧感就增强一分。
  根据中队所有的战士、士官的前车之鉴,王响亮晓得几乎所有有女朋友的士官和战士,都在入伍三个月后就分手了。 。 想看书来

03 苦水期(2)
对于这一点,王响亮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以至于王响亮抱着一种自欺欺人的信任,告诉自己,我绝对相信杨婷,绝对!
  对王响亮的这种盲目乐观的精神,兵们私下里都用鼻子中的一声“嗤”一下带过,甚至懒得对他多讲。继而,私下里兵们开始对王响亮的感情打赌,有的赌一个月,有的赌三个月,赌半年的只有一个人。
  王响亮知道后,完全哭笑不得。
  只是,王响亮确实发现,信件越来越少。可在为数不多的信件中,王响亮依然能够触摸到杨婷火热的心跳,似乎字里行间都渗透着杨婷兰芷般的气息。日子平淡的时候,王响亮就用这些信给自己无味的生活添加一点温馨。
  时间是天底下最神奇的东西,从两分论来看的话,时间同时具有加深和淡化两层作用,长时间的不见面和无止境的思念,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模糊起来,就像被时光冲刷过后,逐渐洇染出画意的古画。两人加深的是思念,冲淡的是那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信心,似乎除了记忆,其余的都开始了流失。王响亮不敢多想,但是忍不住要想。
  在内地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讨厌下雨,一下雨,所有的人都往房子里跑;在这儿,正好相反,一下雨,所有的人都往外跑。一边跑一边飞快地除去身上灰污的外套,不顾中队长和指导员的吼骂,一个劲儿地往前疯跑疯叫。实在累得跑不动了,跑着跑着就跪倒在地上,抬头闭眼,把嘴张到最大,冲着天空的方向,就等清纯干净没有污染的雨水落到自己口中。特别是在腹泻期,南方兵都希望下场雨,哪怕用舌头尝口雨水也开心。王响亮跟老兵学得很快,第一次尝试到这种大汗淋漓、被雨水冲刷之后的酣畅痛快,很快就加入到这种违反纪律的行列之中。
  等雨过天晴后,几个人就被指导员、队长扯到房子里面,狠狠地批上一顿。兵们承认错误的时候,态度比狗诚恳,速度比兔子快,可是私下交流眼神的时候,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对雨,王响亮后知后觉。
  这天眼看着云快过来了,然后几个人就开始对着云压过来的方向疯跑,后来有人一判断,认识到这种云可能不会下雨,就停住狂跑的脚步,以手为扇,在自己的耳边扇了两下,把刚脱下的制式衬衫从腰上解下来,穿到身上,整理好,又施施然地走回来。
  王响亮不然,他跑得最快,很快就过了一道山坡。他跑得浑身是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然后双腿在火辣辣的沙子上一跪,双手平展展地伸开,眼睛注视着天空的乌云一点一点地,被风吹过来。王响亮兴奋地喊:“下雨了,快点给我多来一点,快一点,快、快、快……”声音飘过半里地,所有人都听到了。
  结果,王响亮的歌声就在注视着头顶乌云变幻的过程中,越来越小,眼看着巨大无比的一团乌云,忽忽悠悠的从自己脑袋上方飘过,他的口型立即定格在某个音节上,嘴张得大大的。
  “唉,唉……怎么走了!”真是挥挥衣袖,不留下一片云彩。空荡荡的天地间只有跪在地上的王响亮在目瞪口呆地、看着天上这举世无双的超级大骗子。
  这时候,所有的兵都围了过来,看着王响亮坏笑。
  王响亮刚站起来,就看到跑得更远的几个家伙也在视线中由小黑点变得大了起来,“原来还有更远的!”说完这句话,王响亮想起一个笑话,话说一只乌鸦飞到了一头牛身上,貌似无比惊讶的感慨道:“哇,天下居然有这么黑的东西。”牛抬了抬头:“先看看你自己吧!”王响亮产生了一种五十步笑百步的平衡感。
  王响亮和兵们大笑起来。
  日子循环往复。
  每天,兵们都盼着雨;每天,兵们继续拉肚子。
  水,成了他们心中的太阳。
  王响亮依然爱坐在门槛上发点小郁闷,琢磨点小矛盾,但他天天看着战友们包括他自己一边喝水,一边拉肚子,脑海中竟开始不停地胡思乱想,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让红戈壁的兵们不拉肚子。这个念头刚刚闪出来,王响亮眼前一亮,“腾”地一下,心跳忽然在失搏和加快之间来了个前空翻。
  是的,是的!我可以让这儿的水变甜,变得干净、清澈。
   。。

06 个别人(1)
水太阳在部队,个别人就是思想和行为与绝大多数人不一样的人。
  在红戈壁中队,王响亮就属于个别人。
  个别人不过,如果一个人会被一句话、一个经历、一个眼神改变的话,那么,王响亮这个红戈壁中队的个别人竟被那次演讲改变了。
  每当王响亮在中队的整容镜前面站立的时候,他发现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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