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爷爷毕加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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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爷爷毕加索-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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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来了,步履轻盈,笑眯眯的。显然,爷爷这次表现得一定很慷慨。不是心,而是钱。
  今天晚上,我们可以吃上从儒安湾街上的达·路易吉店里买来的比萨饼了。
  少有的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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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爷爷毕加索》18(1)
“老爷不愿意别人打扰。”
  我们的头低下来,回家吧。爷爷是别人的,不属于我们。
  我们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他。难道人们有权利喜欢一个拒不见自己孩子的人吗?
  然而很多人都说爷爷很尊重别人。曾有人看见他送客一直送到加州庄园大门口,为他们采摘花园里的柠檬。他曾为来自瓦洛里的理发师欧仁·阿利亚画过速描; 为尼斯的裁缝米谢勒·萨波纳画过画。甚至给自己的狗画过一只盘子。
  但是却什么也没为我们画过。
  这就是毕加索。
  当然也有些拜访是令人欣慰的,父亲很放松,爷爷很高兴。他们在一起谈论西班牙,谈论在西班牙的亲戚,谈论旅行计划,气氛非常融洽。
  我们屏住气,以免破坏这和谐、幸福的时刻。
  还有后来,我们几个同龄人,爷爷称之为“一帮孩子”,其中有帕洛马和克劳德(弗朗索瓦丝·吉洛的孩子),卡特莉娜·于坦(杰奎琳·罗克的女儿),还有我们两个保罗的孩子,大家在一起玩。都是年龄差两三岁的孩子。叔叔、姨妈、侄子、侄女都穿着短裤,在加州庄园乱七八糟的世界里一个比一个淘气、调皮,大厅马赛克地面上画的都是格子,猫儿趴在花园里的树上和雕塑上,我们在储藏室里玩捉迷藏,楼梯上追着打闹玩耍,吵闹声、喊叫声、打闹声伴随着毕加索加油助威声,他是这些孩子的爸爸,又是那些孩子的爷爷。不过,对于所有的人来说,却是个玩伴。
  这样的时刻对于我来说简直太神奇了。总的说来,那时我们还是被认可的。在玩瞎子摸人游戏时,抓阄该我蒙眼睛了,我担心看不见这神奇的场面,就大喊大叫:
  “我不要看不见,饶了我吧,我不愿意看不见。”
  “不愿意看不见。”双重否定等于肯定。我想吸吮眼前不可多见的幸福时刻的蜜汗。
  那时,帕洛马和克劳德的母亲还没有冲出把她囚禁得太久的加州庄园的大门,她的两个孩子还可以住在庄园里。
  那时,巴勃利托和我还能见到爸爸妈妈的争吵的幸福时刻。
  那时候,我们俩还可以接长不短地在城堡中住上一夜,但从来没超过两夜,房间是临时在过道搭成的。我们的存在打扰了毕加索的工作,也打扰了杰奎琳·罗克;因为她要与老爷单独呆在她在毕加索周围立起的黄金牢笼里。
  还有些时候, 巴勃利托和我来时不敢大声喧哗。这种情况一般都是爸爸不想让我听到爷爷对他的责备:“你养活不了他们”,“他们得有一个负责的爸爸”……
  我觉得这些武断的教训很没有意思,也可怜爸爸在这位虐待狂面前的态度。
  为了逃避,我就尽量去想大海、阳光、海滩、同伴和那条破旧的小舢板。我设想有一位渔夫爸爸每天带我们出海打鱼,然后拿到市场上去卖。一位不愿依附毕加索而忙于家务的母亲。还有一位爷爷毕加索……
  我还设想了一些亲戚,不过这些亲戚不是别人强加给我的。
  同样我还回忆起卡特莉娜·于坦给我们谈起为了不影响大师的工作,她母亲把她送进学校。百无聊赖之际,她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给我们上起了课。这是一位严厉的教师,脸上挂着微笑,戒尺却往手上打。
  她对我们的惩处也许是一种发泄;是对毕加索的加州庄园不接受她而表示的不满。
  有一天,我曾看见爷爷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不禁大吃一惊。变成毕加索夫人的杰奎琳·罗克会用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告诉我们见爷爷的时间快结束了,一次;在她还没有做出表示之前,我为了看看还剩下多少分钟,下意识地看了看手上的表,那只表是妈妈不知怎么心血来潮,过分慷慨送给我的。没想到爷爷竟然投来一个痛苦的眼神:
  “你烦了?”他问我。
  我这是第一次看到爷爷真实的烦恼、真实的目光:那是一位实实在在的爷爷的目光。
  我的心灵受到了触动,不能打破这美好的时刻,我没有出声回答爷爷。我心中好担心我们惹他心烦的毕加索会重新浮现出来,担心他会赶走这昙花一现的充满深情的一刻,而我却把这一闪而过的光明牢牢地铭记在脑海之中。
  房地产开发商在加州庄园花园边上建起了一座房宅,挡住了遥望大海和勒兰岛的视线,破坏了城堡的景观,爷爷便在穆汕买下了一处普罗旺斯风格的庄园——生命圣母院。
  这是一座真正的军事掩体,周围布满了电网和铁丝网。门口安装了一套摄像装置可以监视来人 ,院子里还放养着随时准备扑向不速之客的大狼狗。
  到生命圣母院的拜访变成了由铁面无私的圣地卫士杰奎琳操控的正式官方会见。
  毕加索是否知晓她筑起的壁垒?我真担心他是知道这一切的。因为只有他本人才可以赋予杰奎琳这种权力。
  受弗朗索瓦丝·吉洛那本《与毕加索生活在一起》的伤害,爷爷已不再接纳克劳德和帕洛马,而且为了摆不到桌面上的理由,爷爷也拒绝接纳玛丽…泰蕾兹·瓦尔特的女儿玛雅。这一时期,只有我父亲还可以见到毕加索,而且很看重一定要有巴勃利托和我陪伴着,以便证实他还在照顾我们。为什么我们见爷爷时他总是在场?为什么从来没有一次他不在场?否则,我们可以向他表明我们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配件。否则,我们本来可以向他打开想象之门,让他明白我们所期待于他的是什么。
   。。

《我的爷爷毕加索》18(2)
然而,爷爷和我们之间有一道铁幕,而这道铁幕对我们来说太沉重了。它封杀了我们的质疑、我们的愿望、我们的痛苦。
  加州庄园一闪而过的光明哪儿去了?在这儿,在生命圣母院,一切都那么冷冰,那松柏围成的墓地,那忧郁的橄榄树,那不可逾越的院墙,还有从窥视镜孔中发出的冷冰冰的声音:
  “谁?”
  “是保罗,保罗和孩子们。“
  沉默,然后:
  “主人不想见你们。”
  一周后,还是拒不相见,只闻声不见人:
  “主人不在……”
  或者:
  “主人在休息。”
  “主人同意接见你们了。”
  爷爷终于可以在画室中接见我们了。那间画室简直就像过去教堂埋葬死人的地下室。这座教堂的神父杰奎琳也在场,旁边还有一条阿富汗种大狼狗。
  “小心点,狗咬人,”说完她就像影子般消失了。
  “让你们久等了?”
  我们所听到的这个没有一点欢悦的问话是爷爷的声音。我们没看见他是如何进来的。他从天上下来的?
  “你好, 巴勃罗;”父亲轻声说。“孩子们想看看你……”
  毕加索用眼睛与我们打了个招呼,目光咄咄逼人。
  远在搬来生命圣母院之前,毕加索还住过著名的圣维克多山的沃韦纳格堡,那座城堡建有四座塔楼,记得有一次,西北风乍起,头发迎风而立,我眯着被暑假阳光晒皱了的眼皮一一数过,发现这个城堡共有四十个窗户。在阿尔勒收葡萄的大忙季节,我们曾陪伴爷爷和爸爸来过。还有几次,爷爷不在场,爸爸吓唬我们说他曾碰到过幽灵,是这座城堡的老主人德·沃韦纳格公爵,显过灵……
  谁曾想到1973年4月的一天,毕加索也搬到了塞尚的故乡圣维克多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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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爷爷毕加索》19
日内瓦。我陪受煎熬地坐在沙发上。这是最后一搏。我哭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只是觉得自己错了。
  “我为什么看不到?……”
  在我身后,响起心理医生的声音:
  “看不到?清醒点……”
  我不再说话。如何才能表达心灵深处的矛盾?悔、爱、怨交织在一起,理也理不清。
  苦不堪言。
  毕加索对自己作品之外的一切统统无动于衷,我怎么这么笨,这一点总搞不明白?他生活的中心不是巴勃利托,不是我,不是我父亲,不是我母亲,不是我奶奶奥莉嘉,也不是为他而死的女人。唯一重要的只有他的画,其他都不重要。为了创造,他需要毁掉一切妨碍他创造的东西。
  “一张画,”他曾对《艺术画册》杂志的创始人克里斯蒂安·塞沃斯说过,“一般来说;一张画是各种因素相加的总和。而在我这儿,一张画是毁灭的总和。”
  我们这些人怎么能够理解,我们也在毁灭之列……
  “大师不在。”
  大师不可能在。大师不可能为了我们,也不可能为了其他受害者而存在。
  我们只是其艺术剩下的残渣。
  “今天就到这儿吧,夫人。”
  父亲与我约定在儒安湾一家名叫“护航舰”的酒吧见面。他刚与克里斯蒂娜·波普兰结婚,我们曾跟父亲和她在厄尔河吉索尔附近的布瓦热卢城堡一起度过假,所以认识她。
  我对她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她处事很小心,注意不在父亲和我们之间插一杠子。她很放松,可能有些无所谓,我们跟邻近农村的孩子一起玩耍,她也从不干涉:这些了孩子教我们在小灌木丛中抓鸟,与哥哥和我一起在谷仓和爬满常青藤的小教堂废墟上玩捉迷藏,这个地方是爷爷与奶奶奥莉嘉还相亲相爱时买下的。我们一起去鸡舍捡蛋,挤牛奶,喝冒着泡的鲜奶。我喜欢牲口棚里的气味,还有刚收割的青草的气味。我的手什么都敢摸:泥土、麦秸、小牛的屁股。我觉得什么都不脏。那些日子无忧无虑,爸爸也很开心。他常常开怀大笑,看到我们自由自在,自己也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心情格外舒畅。爷爷不在身边,没人管他。
  克里斯蒂娜从来没把父亲理想化,好的坏的她都接受。她从来没有想引诱毕加索。当然,父亲没有自由,她很不开心,但是她知道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她属于那种爱一个男人就接受他全部的女人。
  护航舰酒吧。父亲已等在那儿了。他吸着烟,面前的烟灰缸已堆满吉普赛女郎牌香烟的烟头。他用手指打了个榧子把侍者叫来:
  “一杯热巧克力,一杯可乐!”
  热巧克力是给我的,可乐是给巴勃利托的。
  “学校还行吧?你们的气色挺好……”
  全是些应景的话,无非是“学校、身体、一周的计划”。
  我们没有计划。
  沉默,然后听爸爸说:
  “我没空来看你们。我是从巴黎过来的。你们的爷爷需要画笔和其他东西。我不能不管……”
  我们本来想谈谈他与新夫人生的儿子伯纳德。这是一个具有合法地位的孩子,和我跟巴勃利托一样,都是毕加索家的人。
  他和我们都没好意思涉及这个话题。
  他已经站起身要结账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沓钞票,从中抽出一张一百法郎的。发现那杯可乐巴勃利托一点都没动,他有些纳闷。
  “别不喝就走,”父亲用责怪的口吻对他说。
  巴勃利托拿起杯子,一口气喝了下去……跑向洗手间。他回来时,眼圈红红的,流着眼泪。他刚刚吐出的不是可乐,而是一个不知道疼爱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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