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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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王-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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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懂得观察那些山村的痕迹,她只是比别人更善于从那些稀奇古怪的谈话中去找寻那些需要用到的材料。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黑袍展魔力(2)
然而这一次,她就不能利用什么了,她站在将军山的北侧,越过丰乐河闪闪发光的清晨的亮色,向着北边的青龙嘴,向着更远方的北边,长久的凝望,她知道天的尽头是一抹永远不会褪去的青色,然而这青色只属于早晨,当太阳更高地升起,它就会刷得发白,就会瑟瑟发抖。然而在第二天和第三天,它们还会出现。她知道,那个逃犯即使从这个地方被赶走,但他绝不会像那只豹子被打死,他会越过山峰流浪到更加遥不可及的地方。她知道自己想多了,她需要的是行动。
  在她站着的左边,是这个三线厂的办公室,在她的右边是一个修在山冈上的厕所,在厕所北墙的外边是一个带着钢钉拉手的水泥盖,这个水泥盖下边就是粪坑,她想即使使用法术也无法预计这个粪坑的重要性,她默默地走过去,用一根很粗的竹棍撬开带钢钉的石板,这时一股恶臭从里面冒出来,还好,厕所里没有人,因为她起得很早,她把一排的水泥板每隔一只撬开一块,看着参差不齐像是可以跳跃的方格子,她终于知道鸟儿落不进去虫子也落不进去,人是可以掉进去的。她在将军山的北坡干完了这件事情,便用手在她的围腰上轻轻地擦了擦,把那只用来撬水泥板的竹杠扔到了两棵橡树之间的土沟里。她跨过北侧的菜园,望着那棵大橡树,几乎是跳跃着下了山。她的速度快如闪电,她甚至觉得她比那只豹子拥有更强的能力,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每当她做完一件事,看起来是巫事,实际上她知道她很勤劳,这是她的命运。
  撬开水泥板,放倒一棵树,杀死一只兔子,就像播种、割稻、栽秧一样,也是一种经历,是她人生的一部分。她不走公路,这不是她这样一个巫婆的习惯,她钻进了柳树林,跨过一道河,这是一条丰乐河的小河,上了河中的一个沙洲,在这个沙洲上她把手伸进了沙子里,使劲地搓,当那股奇特的痒的感觉钻进她内心的时候,她才发觉这一次她有了希望,她的围腰像女王的裙子一样散落在沙滩上,然而,她的头朝着天空,这时似乎有一个陀螺在无限地旋转,它旋转的中心越来越清晰,凑得足够近的时候,她才发现,那只不过是一个无法逃脱她掌心的外乡人。
  刘宜村回到了村子,没有直接进她的家,因为在那个田埂上有一块碑,在碑的边上有几只碗,她一眼就发现有人昨晚一定在这里坐过。对乡村的一切她都很留意,她想这线索迟早会找到的,她去了她家的菜园,在菜园里摘了些菜,用围腰兜住,走向她家门口的池塘,在池塘里她照了照她的影子,这时她更加自信了,她想在做好中饭之前她必须做完她的法事。
  她喃喃自语地说,出去,出去。大小二的身后突然有几只鸭子,昂首向天,呱呱地乱叫,在那个笼子的上方,在那个说不出名字的,也许是梨树,也许是枣树,也许是杂木的树上有几只鸟,站在枝头上,突然一小块白色的鸟屎落在他的肩头,他并不去擦,但他知道有一种奇异的,钻心的,莫名其妙的东西向他的体内钻去,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跳起来了,钻进他的家,喊上他的弟弟小四,两个人一起爬过毛泽东万岁的红字,跳过冬青树,走过水泥台,斩断了几棵树的枝丫,打开院墙西北角的木门,向着厕所走去。

黑袍展魔力(3)
这是下午三点钟左右,他没有能够幸免,因为橡树也不能救他,他甚至想过爬上橡树,摘下橡果,就在这个厕所的北墙下面,一个念差,他滑进了粪坑,并在粪坑里大喊大叫,只是他的弟弟惊得目瞪口呆,很快喊来了他的父亲,他的父亲还不在家里,还在前面的农庄里。当他的父亲拿着一支很长的木棍还有一根绳子把他从粪坑救出来的时候,他的父亲差点气断了气,他的父亲这一次没有打他,因为他实在太脏了,他的父亲和他保持着谨慎的距离,这在有史以来是罕见的,因为他的父亲除了揍他就是不和他在一起,如果和他在一起,就一定狠狠地打他。
  这一次,他们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一前一后下了山,他的弟弟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他的父亲把他领到小界河,父亲站在沙滩上一步一步把他赶到了水里,让他好好地洗洗,而这时无论是他的父亲还是大小二都并没有看见在他们清洗地方的西边的那个土堆上有一个农妇,正在那里看着他。小界河是丰乐河在广城将军山一带最大的支流,它比青龙嘴、杨家湾、毛家湾流下的支流都要大许多,因为小界河的发源地是天龙庵,而天龙庵是这一带比较大的山峰之一。大小二被他的父亲赶到河里洗他身上的脏物,冰凉的河水使他浑身发抖,但他怎么也洗不干净,他的父亲毒辣的目光始终不肯离开,后来少年战胜了他的父亲,毕竟他的父亲僵持不过他,因为有事他先走了,留下一句话,你必须洗干净才能回去,他叫他洗干净才往家跑,要跑十里路,要把身上的臭气都散尽才能够回家。
  当老戴穿过玉米地,过了沙地,绕过枫桨树,迈上将军山北侧的山坡时,少年大小二终于从水中跳出来,在沙滩上哇哇大哭起来。他这一哭似乎使他浑身的臭气变得与众不同,似乎在褪去那些臭气的皮肤上,发出了响亮的嗒嗒的声音,他真想在沙滩上打滚,可是他又不能,因为他终于注意到河的对岸一直在观察他的农妇正走向他,跨过河流,她来到沙滩上,她显得那么高大。
  他无法解释,想告诉她点什么,但是他知道在这个妇女无比强悍的背后一定有一种他无法回避一直渴望的神奇力量,他很想仔细去辨别这个妇女身上古里古怪的衣服,像一条毯子,像一块窗帘,像一块麻布,像围腰,像破布,像丧服,或者一块塑料,总之,他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一件衣服像这样富含这么多无法弄清的意思,孩子不敢伸手去摸这样的衣服,甚至不敢更多地看。强悍的妇女终于也熬不过这个孩子,她低下头来问他,大小二,你叫大小二,是吗?大小二说,是的。她又问他,告诉我,他在哪?这一次大小二并没有像回答其他孩子或者大人提问时所惯用的办法,反问她,你指的是谁?现在剩下的问题只有一个,他应该告诉她吗?他的头脑在激烈地斗争。
  其实,他并没有意识他已经讲话了,他只是觉得他的头脑,闪现着那个山洞,那个山峰,那个山崖,那个埋下豹子尸体的河沟,以及在那个山洞里拐向里侧再爬上一个大石坡,在顶峰背面的石槽里所坐着的那个奇异的男人,那个所谓的外乡人,他不相信他已经告诉了她,但她全都听见了。也许今天的人们了解巫术,但在当时的乡村却有这样一个强悍的妇女,她获得了一种近乎超自然的力量,从这个孩子懵懂的欲言又止含混不清的嘴巴里读出了那个她一直想获得但却无法通过她自身去获得的消息,她知道,虽然这只是一个孩子的口述,但她相信这无比重要,她拍了拍孩子的后背对他说,也许,过几天你会带我去。孩子完全信了,也不知道这种沟通是怎么发生的,但是他是完全信她了,也许是他太冷了,也许是在父亲走后迅速的闪现了他的整个童年都笼罩着辱骂和拳头,他并没有发现他的身上已经披上了女巫那厚重的外衣,包裹着他,他感到了温暖,同时他也讲出他绝不轻易讲出的与他的内心紧密相连的绝密消息。他向这位强悍的妇女毫无保留地讲了出来,并答应过几天会带她去,去那个地方。刘宜村蹲下来用衣服裹紧那个孩子,孩子后来意识到他都说了,他也看见身上披了女巫的衣服。他转身向沙地里跑去,并把那件厚重的衣服重重地摔在地上,他那精巧的身体灵活地跳过沙地松软的沟坎,跳上公路,没有跑向将军山,而是沿着土公路,沿着小界河湾,向着董岗,向着豹子出没的呼啸着的山庄跑去,他想甩开这一切,像甩开这个强悍的妇女刚才灌输给他的那种*一样无法解释的痛苦的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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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送神秘人(1)
但是大小二到底犯了什么样的错误呢?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跟我提起,他碰到了一个强悍的妇女,那是一个叫刘宜村的农妇。秧塘庄有这么一个古里古怪的女人,其实谁不知道呢,只是不愿意提起她。他说他什么都告诉她了,他把没有跟大人说的所有的话都告诉她了,这是没有原因的。
  丁书记带着民兵悄悄地钻进了董岗窑厂的仓库,说是仓库,实际上就是窑厂靠里的离烤炉比较近的一间密室,民兵一共十六个人,荷枪实弹,做好了去抓捕的准备,早前就被请来的刘宜村关在另外一间砖砌的房子里,民兵们围着圆桌坐好,有的在擦枪,有的在喝水,有的正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丁书记。丁书记打开那扇通往砖坯房间的门,见那刘宜村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刘宜村对他说,丁书记,我正在准备上坛。丁书记说,我带来的民兵已经坐在隔壁了,只要你说出地方,他们马上就去抓。刘宜村似乎胸有成竹,但是她不愿意立刻就把那个地点说出来。她说,我可以带你们去,但我有个条件,你们必须听我的,并且以后县里或乡里问起这件事,不要说是我帮你找到的这个人。丁书记问,为什么?刘宜村说,我可不想担这个罪!丁书记生气了,想拍桌子,这怎么能说是罪呢?这是为人民立功啊!刘宜村不多讲,又闭上眼睛。丁书记火急火燎的,他不断地催她,说,你快说,到底在哪,快带我们去啊!刘宜村说,马上就知道了,我要先上坛。
  丁书记有点纳闷,心想,你早都知道啦,还需要这个形式吗?刘宜村可不这么看,当着这么多民兵的面,她也要上坛,也要口吐白沫,也要欲仙欲死,才能把那个地址从她的脑子里抓出来,即便她可以带他们去,但那是神的意旨,不是她刘宜村一个人说了算的。丁书记还是把刘宜村拽到了民兵们坐的那间房子,说是一间密室,只是在左右两个方向开有天窗,上面有亮瓦,直接通向窑厂的传输带,里边还有烧断的红砖。刘宜村进了这间房子,看到那么多穿军装的民兵以及他们乌黑的枪管,心里一下子哆嗦了,心想要是那些枪统统打向那个逃犯,那会在他的身上打下多少洞啊。要是有一天,这些民兵的枪口都对着她呢,她的身上也会有同样多的洞。她虽这么想,但她知道没有回头路了,只有带他们去,但是形式还是要履行的。
  刘宜村终于上坛了,没有香,就用窑厂一块没有烧尽的砖,从那红色砖坯的消失了的火焰中,冒出一点点类似香火一样的轻烟,成团状的,像乌丝一样的向上冒着,丁书记站到屋角,坐在那抽烟,民兵们还是很严肃,围在筛子的四周。她开始说话了,她在召唤,在告示,在警告,到底在哪个地方呢,她并不能说出来,一般做法事需要很长时间,可是在这危急关头,她必须要提速,必须要加快,但无论怎么加快,那复杂的程序是简化不下来的,每一个步骤,都必须要走下去,其实她不需要想象,她已去过。她曾系着那个围腰,戴着一顶草帽,在腰上拴着一把镰刀,她已去过,她已打探清楚了,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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