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汝霖:一生之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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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汝霖:一生之回忆-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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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当局之颟顸矣。
  

十五 会议完毕奏调外务部(1)
东三省会议后,即以候补主事调外务部,派在庶务司行走。外务部尚书之上,还有总理大臣,须以首席军机大臣兼任。此是庚子改订外部时,为各国要求者,故各公使遇有重要问题,有请见总理大臣者,时总理为庆亲王。外部于丞参外,分设和惠、榷算、通商、庶务四司。庶务司掌交涉界务最为重要,等于日本外务省之政务司,名为庶务,似欠费解。又有司务厅,由候补司员,分日夜班轮流接班,专管收发文件、来文摘由,夜班即宿于厅。来文摘由,须先看来文一遍,方能择要摘由,虽属细事,于历习公文,不无裨益。余初入部,即将东三省会议,由邹杨二位记录之草纸整理。邹氏字虽潦草,尚能辨认,杨氏之字,自认天书,竟难辨认,且二人记录均有详有漏,幸我亦在场,故能推测增添。因此我记东省会议一章,比记廿一条会议,较为详确。
  时外务部尚书,为瞿子玖先生(鸿),他跟左丞邹紫东先生(嘉来)说,这是我在江苏学政时所取的秀才(附生称秀才),其实他记错了,我在瞿学政时,试而未取,后在龙湛霖宗师观风江苏时入泮的。但他既认我为门生,我虽不便辨正,亦不好意思称他为老师,只好仍是官称。我初出茅庐,在商部不久调充议约随员,到外部尚书又误认为门生,总算运气不错,故外部中人,对我都另眼相看。紫东(嘉来)先生是苏州人,与我为同乡,同唐蔚老一同考入总理衙门为章京,后蔚老调到商部,紫老一直在外务部,故熟于外部条约档案,人称他为外务部的活字典。我初入外部,研究条约档案,每请教他,他总从实答复。人亦诚恳和善,每日早到晚散,从事公事。各司拟稿,都经他核阅后呈堂,不厌不倦,惟科举出身,不通外文。与唐蔚芝先生交甚厚,惟唐喜前进,邹主保守,两人对公事用心则一,而志趣稍有不同。紫老在外部循资递升,由章京升至左丞、侍郎,后晋至尚书,始终没有离开过外务部,清亡遂退隐原籍苏州。
  其时我妇要来京,遂迁出仲和家,在顺治门外与张新吾合赁一屋。新吾之妇,亦适来京,遂与同住。我妇来京只带长次两女,而将三男四女仍留在沪,由我母管领,三男权且有喘病,四女还小,有累我母,我很不以为然。旧制各部员司补缺,均由吏部按资铨叙,外部以重才不重资,故照成例变通,定为一次由吏部铨叙,一次由本部遴补,此制亦由邹紫老手定。余到部两年,逢主事出缺,适应由吏部铨叙,到第二次出缺,方得遴补。但越半年,即升补员外郎,以后即补右参议,越过郎中一阶。其时外部四司,各设郎中、员外郎、主事各四人,半为实缺,半为候补。各司又设掌印(等于司长)主稿,由堂官指派,名谓乌布。乌布才是真正办事之人,不论官阶,只论才具,质言之,官以资升,职以才论。乌布系满语,实即职之意。其时外务部官员,实缺候补,共只四十八人,所管事务,除交涉外,凡与外人有关者,如海关、税务、邮政、赔款、洋债等等胥属焉。后设税务处,将关于海关税务之事,划归税务处。设邮传部,将邮电铁路事项,划归邮传部。事务越来越少,而员司反越来越多。及到民国,改为外交部,官制除总长、次长外,有参事、司长、佥事、主事、待命公使等等,不下百数十人,较之前清,几至加了两倍以上。交涉事务,亦许比清繁剧,然成绩未必特别优良,于以见长官用人之权,愈大愈滥耳。惟终北京政府,不闻有一朝天子一朝人之事,事务官尚能久于其任。外交部经费,向沿总理衙门旧制,由海关船钞、罚款两项之三分之一,直解外部,故部库常有剩余。到了民十三四年后,竟至驻外公使,因国内汇款不到,至向外国银行借贷度日,滥费可想而知矣!。 最好的txt下载网

十五 会议完毕奏调外务部(2)
余自补了实缺主事以后,俸入稍裕。又以我友良赉臣(弼)松树胡同之旧居,让赁于我,房屋亦稍多。遂禀请父母,北来迎养,我父复信不允,以年力尚健,不必亟亟迎养。越二年又请,方允来北京一游,遂偕母亲携孙男女来京。时权儿方七岁,常患喘病,在沪医治不愈,我父亦有移地疗养之意。岂知我妇,持有偏见,闻喜又有时欺负弟妹,我妇总是偏袒,以权久病,中西医治仍未愈,生有厌恶之心。我父对于长孙很钟爱,我母又以孙儿因病,又受欺侮,不愿留京,拟偕父携孙仍回上海,余亦无法挽留。闻回沪后,中西并治,常备燕窝汤,稍喘咳即饮之,不分昼夜,经过一年,果有起色,俟痊愈后,始携同来。双亲俱来,余自高兴,但以儿病,累及我母,心又不安,对妇不免有烦言。我告我妇,同是子女,岂可存有偏见,累了老母,你仍无动于衷,岂有此理。且家庭教育,母教为重,母亲一举一动,最易深入子女之心,久之即受影响,不但对于手足有了歧见,连对父母,亦易重母轻父,先入之言最是要紧。我妇嫌我唠叨,渐生意见。
  那时北京相公堂子,收拾雅洁,为士大夫游玩之处。余闲时亦常与二三知友,同游消遣。相公即是幼年学戏的孩子,年纪总在十三四岁,面目清秀,应酬周到。每逛一次,必须摆酒,只费八元,有八碟冷荤,颇可口,能饮者供酒无量,一面饮酒谈天,一面听曲赏花,亦觉别有风味。亦可飞笺,召他处相公来陪侍听唱,相公貌皆娟秀。亦有老板,即是师父。亦有娶妻,妻不陪客。出师后方可自立门户。出师即赎身之意,须缴一笔金钱与师父。我友冯幼伟(耿光),日本士官毕业,服务于军咨府,爱护梅兰芳。时兰芳方十二三岁,未脱稚气,然态似女子,貌亦姣好,学青衣工夫孟晋。幼伟月入银四百两,以其半助兰芳成名,始终如一。后兰芳艺术日进,于四大名旦推为旦王,幼伟与有力焉。今闻幼伟老贫于上海,赖兰芳周济维护,亦难能可贵也。
  北京自赛金花因案提解回籍,南妓视为畏途。北地胭脂又不甚清洁,故南方朋友,不乐与游。后南妓亦渐渐北来,与北妓区别,名清吟小班,标榜卖艺不卖身,其实与上海风习相同,但设备去上海长三堂子远矣。嗣后上海名妓愈来愈多,北京官箴,例禁狎妓,达官们虽不敢公然逛堂子,但可召之来家,因之相公堂子,渐归淘汰。我亦未能免俗,见异思迁,时识一妓,本姓薛,常熟人,性静,尚无习气,相与既久,渐有情感。后又南归,半年后又北来,久别重逢,从过益密,对我时露委身之意,余终婉却。越半年,一日薛妓忽自德国饭店来电,约我即去。德国饭店很清静,是我们常在那里吃饭的地方,余遂驱车而去,她告我已摘牌退捐了。我说:“你又要回南去吗?”她说:“你不要再装儍了,我等了你一年了!你总是阴阳怪气,不说老实话,我知道你不富裕,若说明嫁人,冤钱花得太多,故假称回南,跟你来商终身大事。”我倒出其不意,于无可奈何之中,只好应允,自觉荒唐,亦非得已。薛妓在南班中亦数一数二的人物,想藏之金屋者颇不乏人,她竟舍彼而就我,亦可说是风尘中之知己。遂于友好处,商借后院同居,改名亚梅,以示亚于我妇,岂知又遭我妇之不满。她归我后,亦能省吃俭用为良家妇,惟性傲,不肯下人。故于家庭间,终不能和洽。我妇得知后,与我吵闹,此是妇人普通心理,我并不怪她,总责自己荒唐。但她牵涉到翁姑身上去,怪翁姑不阻挡我,这又太过分了。她要归宁,我亦许之,她一人独去,子女一个不带,又累及老亲,使我不愿意。她动身时,我送至天津,及登船相别,不觉黯然。此不怪她生气,却怪她遗子女独行,是不应该的。过了一月又回来了,我仍到津相接,尽我之责,虽和好如初,但她从此与我生了隔阂,不免处处与我别扭。
  其时,我二妹曾家,亦有不愉快的事发生。志忞之父少卿丈本闽人,来沪经商,颇有名望。时美国颁禁止华工入境令,少卿因而大忿,以美国当年招华工到美,为他开发,华工在美国,受尽苦难,开发完了,不念以前华工的劳苦,鸟尽弓藏,反颁此不近人道的法令,真是太无人道。遂联合上海各巨商,电政府,向美国抗议。政府与美国交涉无效,少卿丈以政府懦弱无能,即联合各省商会,直接电美政府陈情,请其取消此令,非达到目的不止。美国置之不理,于是更进一步,联合各埠创议抵制美货,美国商轮到埠,工人不予起卸。结果美国亦软下来了,改禁止为限制,但要求政府追究倡议抵制美货之人。少卿丈以总算达到一半目的,商人与政府对抗,总是商人居下风,况又有外交关系,遂离沪避到澳门。中国抵制外货,集团罢工,还是曾少卿先生第一次开始的。
  少卿丈急公好义,乐善好施,曾在嘉定购田数千亩,设义庄,又在上海设孤儿院。离沪后,孤儿院由我妹与志忞分管男女两院,因忙于院事,对于家事不免疏忽,致外甥宏杰坠马受伤,又转患伤寒,因耽误竟至不治而殇,才十六岁。此儿聪慧而有志气,不幸夭折,惋惜不已。我妹与志忞,受此刺激,到北京散闷,藉以归宁。时正夏天,遂同游西山竹林寺,借端午桥别墅,全家均去避暑。二妹劝我携亚梅同往,藉以可使妻妾和睦。竹林寺毁于庚子,仅剩有塔基。户外有池,蓄金鱼很多。旁有小山,山上有一亭,可远望北京天台顶影。山下有一洞,夏天可代冰窖。尚有松竹,惟不甚多,颇饶幽趣。住了两月,圆满而归,余颇感二妹之用意。我二妹自宏杰故后,为志忞纳一侧室,教以家事,视同姊妹,后生二子一女,亲自抚育,如同己出,而对长男宏燕,尤为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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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两宫回銮慈禧行新政
和议定后,两宫始起程回京。慈禧太后经此巨创,亦知非变行新政不可,又经袁世凯、张之洞两督交章入奏,请定宪法,开国会,改订官制,推行新政,于是乃下九年立宪之诏,先废科举,开学堂,派学生出洋留学,京师设大学堂,特派张冶秋(百熙)先生为管理学务大臣。适吴挚甫先生,由日本考察学务回国,即派吴为大学堂总教习,并请日本服部文学博士为大学堂教习,共同商榷定学制,编各级学校课程。京师又设译学馆、仕举馆(养成官员)、进士馆(补授新学)。各省省城设一大学堂、高等学堂或方言学堂,各府设一中学堂。县设小学堂。学生毕业,以科举时代之称谓待遇(如进士、举人、附生),奖励极优。惟各国学制,先办小学,由下而上。我国则先办大学,由上而下,因京师已早有同文馆,天津已有北洋大学,湖北则有自强学堂、法政学堂,各省大都先有高等学院等,不能不迁就事实故也。至福建之船政学堂,与上海之广方言馆,开办最早,人才辈出,又当别论。
  文学方面,以湖南、湖北、广东、江苏、浙江、福建等省之官立、私立学堂为最盛;武备方面,以直隶保定军官学堂、湖北武昌之武备学堂、江南南京之武备学堂为最有名,此其大略也。不久学务处改为学部,仍特任张冶老为学部尚书。冶老以学者从政,罗致人才,编各种教科书,学部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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