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汝霖:一生之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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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汝霖:一生之回忆-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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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亭名士喜弄笔墨,而摄政王对于大行皇帝之事特别严重,二人或有揣摹迎合之意亦未可知。余与二人均系熟友,一日我问伟侯,君与午桥是否有过节。彼笑答,因鹤亭激而出此,想不到午桥竟受到这样的处分,言时有悔意,可见上奏权不应滥用也。
  

二七 罢免袁世凯铸成大错
摄政王当国第一件大事,即为大行皇帝复仇,处袁世凯以极刑,命军机大臣拟旨,将袁世凯明正典刑。庆亲王、世中堂(铎)见摄政王盛怒,相顾惊愕莫知所对。军机大臣张之洞即起立侃侃陈奏谓,此谕万不可下。当今伏莽未靖,人心未安,冲帝登位,正赖老臣协力同心,辅弼幼君,以安人心,安人心即安大行皇帝在天之灵。今摄政王即位,第一道上谕即诛及老臣,臣以为不祥之兆,且与国家攸关,非国家之福,期期以为不可。庆王世相亦谓臣等同此意见,务乞收回成命,乃改为开缺回籍养疴,却与戊戌年命翁同龢回籍养疴意旨相同。项城于奉安礼成,即已称病请假。张南皮与项城本有芥蒂,而临到大节,不避宸严,侃侃谏争不念私怨,不愧有古大臣之风。项城得此旨,即留折谢恩,连夜出京,知者甚少,闻到站送行者,只徐东海、严范老(修)、杨杏城三人而已。回彰德后,在洹上村建修养老园,以示终老之意,然京中一举一动自有通电,无不闻知,起用之说,时有所闻,正所谓身在江湖心存魏阙者也。然摄政王此举,真是不知大势,显其低能,不察国家利害,只知为先兄皇帝复仇,何其小也。
  外部尚书任梁崧生(敦彦),后梁赴德,由左侍郎胡馨吾(惟德)升署,循序递升,余补右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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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调查东三省条陈十事(1)
时东三省总督为锡清弼(良)。关于东省事,外部与日使交涉终无结果,电问锡督,亦不得复。外部乃派余去实地调查,先到奉天见锡总督,晤谈之下,觉此人是正派,但对付交涉既鲜经验,又无助手,年已老迈,又怕多事,听他的话,觉得可怜。他说政府派我到这里来,真是受罪,跟日本办交涉,自愧没有能力,去照会不复,派员去说,一味强硬,蛮不讲理。君来到此,好极了,可将调查情形,回去报告政府,放我回去吧,我在此实在办不了事,反倒耽误。我听了无言可答,即告辞。看看奉天市街,仍是一个古老场面,又无熟人可以打听地方上情形。在客栈住了一宵,即乘火车到安东。安东道尹陶杏南,本是熟人,他留我住在道署。杏南告我,此间人口不多,市面不大,现在日本人越来越多,市面店铺日商为多,将要喧宾夺主了,交涉之难可想而知。日本领事,蛮不讲理,去照会不理,往往自由行动,请看街上情形即可揣想而知,后我到市街看看,到处日人,大兴土木,盖造住屋,店面全是日本式,料理店兼妓馆特别多,几没有中国的面目了。杏南设宴并请日领事,日领事一种傲慢之气令人难受,故亦未往访。住了三宵,又乘安奉铁路火车赴安东采木公司。安奉铁路仍是军用铁路现状,尚未修造,车轻厢小,行车常常出了轨,不以为奇。最妙者余在车中,见两猪在轨上相斗,车笛频鸣,猪仍不走。余恐出岔,岂知车仍前进,两猪未伤,车反出轨。据说此是常事,可见军用时造路之草率了。到了采木公司,公司即设在鸭绿江边,局长胡宗瀛(号玉轩),日本同学,他学农业,人极正派,即留住他寓。鸭绿江边亦都是日本住家,及料理屋、妓馆,中国人不常见到。街上站的警察,中国警察外亦有日本警察。谈到公司情形,胡说清闲之至,公司中只有一个局员。日本方面,亦只有两个林业刚毕业的人。谈到采木情形,他说沿鸭绿江三十里,已将采尽。无木可采,现在三十里以外去采,这是实情,故难阻止。余*日使要求五十里不为无因。当中日会议时,日本本要求五十里,我方只允三十里,彼亦不坚持,可见那时日本亦未调查明白。又询以采木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他说日本人哪里肯去,即两位林业家也没有到过深林里面。采木的人,向来是中国人,来自黑龙江,每交冬季,即来着手入山采木。此辈都是亡命之徒,既无家室,又不知积蓄,来到此地,即住窝店,这是专为采木的人预备的。他们住店,都是赊账,窝店为他们每人预备一套羊皮衣帽乌拉靴又乌拉褥。乌拉草名,产于吉林,暖等于棉,山中非此不成,此间俗谚,吉林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是也。还有砍木用具,预备齐了,入山采砍。挨到春雪融化,砍下之木,即趁雪滑下,直流到鸭绿江,编成木排,由局点收给价,他们把所得工资,除还窝店欠垫之外,所剩无几,即在本地狂饮宿娼。每年所制之衣具,典质一空,明年再来一套,年年如此,说也可怜。余于测勘时,曾同日本技师入山一次,入山未深即禁不住冷,因未备这套行头的缘故,日本技师亦只去过一次。又谈到鸭绿江架桥事,他说早已动工了,离此不远,明日可散步去看看。翌朝同去看桥工,岂知桥工已将及半,还在赶做,不久可成。部中还与日使争持造桥有碍主权的一套官话,等于说梦话,所以日使无可答复了,正在积极赶造。我才明白日本先造江桥,而缓修安奉线之理由,因改修路线,已有协定,造桥我政府尚未应允,故先造桥成为既成事实,政府抗议,亦是徒然。不复照会,即是迁延时日之意。余得了这些资料,即谢别胡君。离了安东,又想看看南满情形。回到奉天,即换乘南满夜车到长春,长春道尹颜韵伯(世清),亦是熟友,好客善绘事,有才干,设宴为我洗尘,坚留一游吉林山水。余因出来已久未允,留一宵,周历市街,一无足观。惟沿路日本军队甚多,韵伯说尚无特别情事,余想看看南满与北满铁路情形,故买联票到哈尔滨。南满火车,新由美国定制而来,整齐洁净,车中寂静,侍应周到,料理和洋兼备,床位舒适美丽,车厢全铺地毯,比日本本国的火、好得多。此路因有国际关系,特别注意,但二等即跟本国的差不多,三等便不成话了。

二八 调查东三省条陈十事(2)
后换乘俄国的北满火车,车型高大,车厢龌龊不堪,每节车只有一人伺候,略懂法语,动辄要小费,且要卢布。幸韵伯先已告我,故已略备卢布。卧车无电灯,每间只有一支洋蜡,床位奇硬,甚不舒适,比之南满车,相差远矣。抵哈尔滨,滨江道尹为施植之(肇基),亦是外部同事。施君留学美国,后任驻美公使,声誉甚好,人品高尚,招待我住在交涉使公署。哈尔滨中国市街在傅家甸,道署亦在傅家甸。植之兼外部交涉使,故公署设在道中,等于俄国租界。道中店铺尽是俄国人开的,售卖货品,尽是俄国货,售货员则中国人为多。又有犹太人设的店铺。住了一宵,翌晨始知日本伊藤博文公爵,在车站被朝鲜人炸伤送到医院,已气绝无救。凶手当场被捕,名安重根,直认不讳,为国复仇。闻伊藤公此来,与俄财政大臣约在哈尔滨晤谈要事,安重根一直秘密追踪而来,乘伊藤下车时,在忙乱无备之中,用手枪一击而中。日韩合邦,由伊藤一手造成,故韩人恨之刺骨。朝鲜隶日以来,屡起骚动,日虽驻兵弹压,仍时有暴动,朝鲜民族性之坚强不屈,尚有我古烈士之风也。余自哈尔滨买联票直达北京,在车上买了一张报,见上谕,余又升补外部右丞(因周自齐丁忧出缺),一年三迁,自愧无所建树,益深惭悚,聊博高堂一乐而已。余在火车上想此次视察,自安奉铁路,鸭绿江架桥,采木公司已知实情外,日本在南满之行动,虽未目睹,然关东军之横行霸道,及日本人之积极进行,已显露其以东省为殖民地之行为。趁此日俄虽订密约,南北满已成势力范围,然日本战后国本尚未复元,移民方在开始,正是我国着手进行的机会。东三省地广人稀,土壤肥沃,每县辖境,比内地大数倍,应将县治划分区域,招内地青年有志之士,加以训练,为之领导,移民屯田,寓兵于农,以防卫地方。多设工厂,尤以纺织为急,增加民需用品。开垦荒田,改用机器可增加农产,自足之外更可出口以换外汇。铁路虽被阻制,可多造公路,用卡车作交通工具亦可补救。设定计划,与美国商建设借款,或可有望。若不及时进行,后患不堪设想。回京后将腹稿拟就说帖,面见庆邸那相,报告视察情形,并呈说帖,庆邸奖勉有加。我说鸭绿江沿江三十里,已无木可采,日本要求扩展,却是实情,不如允他照小村当时提议扩展至五十里之议。安东通朝鲜架桥已将竣工,事实已成,空争无益。安奉路尚未动工,我以为日本以安奉路已有成约,故先造桥而后修路,用意在此。愚意不如早日了结多年悬案,赶紧顿理内政,日本亦许感我好意,将来不至处处与我为难。庆邸以为然,即顾那相说,曹丞所说,颇有见地,以后关于日本东省交涉,可先问曹丞意见而行。从此枢臣对我重视,我在外部更加有了发言权了。又说你明日谢恩,余请摄政王召见,你可直陈一切,畅所欲言,不必顾忌。这说帖余留下细看,你可再递一份,翌日递谢恩折,预备召见。此次召见在养心殿,仪注不同,进殿后先向虚设的宝座行一跪礼,起立再叩头谢恩。摄政王坐在正殿的东间,即称东暖阁,坐东向西。太监引至门口,自行进去,行一鞠躬礼。三品京堂以上,隔案设座位。摄政王即说,坐下奏对,这是*得多,不觉得拘束惶恐,遂将日本在奉天安东情形,详细陈奏,并请趁日本尚未进行成熟之时,我若赶紧施行,正是机会,失此机会,东三省即成为日本殖民地,我国无法抵制。现以臣见所及,拟有条陈十事,并将条陈每条说明,条陈如下:一、练新军以资防卫,二、设军厂以充军需,三、分县区以便治理,四、选贤能以卫地方,五、奖移民以事开垦,六、设屯田寓兵于农,七、立学堂以开民智,八、兴工业以利民生,九、练警察以资保卫,十、辟公路以便交通。每条都有说明,即将条陈呈上。少待,以为必有垂询,或就条陈有所质问。岂知摄政王将条陈置于案上,只问你向庆王报告没有?答以已详陈一切了,即说很好下去吧。余又鞠一躬退出。奏对三十余分钟,只有我说话,摄政王听而不答。我看他既无办事才,又无判断力,望之不似人君。如此庸才,何能当国。日本使馆方面,见我调查东三省回京,多年悬案,即行解决,并且立蒙召见,擢升右丞,以为行将大用,对我非常拉拢,棠荫精舍之宴会不时邀请,从此惹人注目,亲日之名,远于京朝。其实我升右丞由于周子廙丁忧出缺,我即循资递补,虽距补左参议尚不满三月,但并非特擢也。
  

二九 开跳舞会酬治疫会员
未几,东省发生鼠疫,势颇猖獗,有向南蔓延之势,死亡日以百计,且日有增加。地方官电政府,速筹办法,各使亦力请政府,赶紧设法扑灭,以免蔓延。政府以外部左丞施植之,曾任滨江道,熟悉地方情形,且与外人往来亦稔,遂派施植之(肇基)为治疫大臣。施即筹备万国治疫会议,遍邀各国专家,来华讨论扑灭办法,以伍连德博士为会长,由伍博士约集中外医家,共同讨论,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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