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汝霖:一生之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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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汝霖:一生之回忆-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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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国治疫会议,遍邀各国专家,来华讨论扑灭办法,以伍连德博士为会长,由伍博士约集中外医家,共同讨论,亦无消灭之法。传染死亡者日多,无法棺殓,集团火葬,百姓虽反对,然舍此又无它法。美国医生,主张解剖,以验病菌之来源,卒从其议,以无主尸首,解剖化验,验出病菌,用适当方法药水,劝喻百姓预防,始渐渐扑灭。会议完后,各国专家,均由各国使馆导引观光。植之亦邀各专家,游览北京各处古迹名胜,甚为满意。外务大臣特设晚餐舞会招待。但中国女宾,除植之夫人,胡馨吾夫人能舞外,此外大臣的夫人小姐,均不习此道。访问名媛闺秀,能舞者,亦不到十人。那时西风尚未东渐,中国外部开跳舞会,此为首次,亦可开风气之先矣!是年德国皇太子,本定来华访皇室,以闹疫中止。时余与施省之君(植之之兄)及伍博士拟在北京设一完备之医院,以集款未成而终止。
  

三○ 补左侍郎使法未成行
其时政府亦知东省情形危急,拟用远交近攻政策,以抵制日本。于是派外务大臣梁敦彦使德,邮传部大臣唐绍仪使美,拟借助外力,以救危局。唐使向美国借款,拟建设锦爱铁路(锦州到爱珲),已有成议,为日本援前议定书抗议而中止。外务大臣出差,以左侍郎胡惟德升署,余即署左侍郎,后均实授。当时余是右丞,左丞为高尔谦,按例应以左丞升署。摄政王问庆邸能否越级升署,庆对这是由上宸断,没有定例。又问曹右丞,是否前赴东三省调查的?对是,遂朱笔圈余升署,后即补实。我在右丞时,有兼差数处,到了侍郎一律须辞去。官虽升了,经济可大受影响矣!
  摄政王对我关心,不能不感他知遇,然以他罢斥项城,起用亲贵,仍觉有大事糊涂,小事不糊涂之感,不足与言国事也。时庆王当国,虽明白事体,然年老守旧,不能大有作为。惟对使才,特别注意。当时孙慕韩(宝琦)、李木斋(盛铎)、陆子兴(徵祥)、胡馨吾(惟德)、刘镜人(士熙)、施植之(肇基)诸君,皆由庆邸提拔。尤以陆子兴以驻俄二等参赞,特赏三品京堂出任荷兰出使大臣,并令不必来京,径赴荷兰,称为异数,时正荷兰在印尼对华侨施行虐政之时也。人都称庆邸贪污,观之庆邸在贪污中比其他亲贵尚可称为廉洁者也。后庆邸面保余出使法国,已蒙俞允,并特赏二等双龙宝星。那相告我,此系庆邸特保,以你尚未到过欧洲,故令使法增广识见,以备大用,将来黑头宰相,大有希望,可为预贺。我想不到庆邸寄望于我,虽逊谢不遑,然内心却很高兴,以为得使欧洲,可转变环境,从此可避免亲日之名,以后对我,可另一看法。但是尚须由部递折请简,才能明发上谕。外部递奏日期,规定每月十日二十日。正拟二十日上奏,恰值八月十九日武昌起义,庆王嘱咐此折缓递,等乱平再递,想是庆邸看重留京之意。哪知此折一搁,竟无再递之时,使法之事,即成黄花。可知人生遭遇,自有命运之安排,只是冤了廖凤书(恩涛),因此折附有附片,派廖出使墨西哥,正折不递,附片当然一同搁置。凤书不比我,他是走了振贝子的路,花了本钱得来的。
  

三一 武昌起义星火竟燎原
摄政王罢斥了袁世凯,即起用亲贵,加以重任,如载洵之海军大臣,载涛之军咨府大臣,荫昌之陆军大臣(荫虽留德学陆军,然于军事毫无研究,惟载涛之命是听),载泽之度支大臣,瑞澂之两湖总督(载泽姻戚),时论谓满朝亲贵,贿赂公行,实非虚语。亲贵贪污,首推载洵,他在海军大臣任内,卖官鬻缺,贪婪无厌,后到英国定购战舰,议价未成,先讲回佣,声名狼藉,贻笑中外。其弟载涛,尚知自爱,惟年少气盛,傲慢性成,人皆以为薰莸同器,其实以乃兄之污名而弟同受其累,亦是事实。但以毫无军事经验之幼弟,付以陆军之重任,其举措亦属荒谬。张南皮相国力争不可,未蒙容纳,遂自请休致,不久薨于京邸。老臣到此,亦只付之一叹矣。武昌兵变,由于中央集中军权之后,引用士官出身之军官与北洋将领遂分派别,有新旧之分。武昌起义,由于新派主谋,初仅两营起事,余皆观望不动。后鄂督瑞澂搜得叛军名册,牵涉新军士官很多,士官恐株连,遂先发响应。假使瑞澂处以镇定,将名册销毁,即可使反侧者安心,徐图处置,何至酿成大祸。乃瑞澂操切从事,不查真伪,一律按册严捕;遂使未变之军,全部叛变,其为无能,实堪痛恨。迨兵变后,不知所措,性又怯懦,仓卒逃入兵舰,只顾性命,不能收拾时局。统制(等于师长)张彪,亦是蠢才,不知率军镇压,见督帅已逃,亦只顾身家,不发一兵,避匿无踪。于是叛军拥协统(等于旅长)黎元洪为都督,黎不敢就,匿不出见,经叛军运动其姬人本危夫人,强逼受命,可见蜀中无大将,诚属滑稽可笑。遂以咨议局为大本营,发号施令,本是星星之火,不加扑灭,遂致燎原至不可收拾。
  其时,载涛贝勒,正有事于永平秋操,新军全被调赴秋操,正是这位贝勒爷首次出现身手,即庆邸亦不敢撄其锋,请抽调新军南下平乱。于是政府派荫昌陆军大臣,率领毅军二十营,开拔南下,以姜桂题为副,驰赴汉口。荫昌虽曾学陆军于德国,娶了德国太太,德语娴熟,但于军事知识有限,又没有经过战事。姜桂题统领之毅军,亦无新式行军经验,出发之时,已耽搁许久。及至开发,又各自为政,争先恐后,毫无秩序。兵车沿途拥挤,到了刘家店,不能前进,经京汉局长率领军务人员,前往指挥调度,方始前进。及到汉口附近,检点军装,有携炮没带炮弹者,有带了炮弹与炮膛不合者,转展配换装运,费时一月有余,正让武昌方面,从容布置,通电各省,呼吁响应。又与英领事交涉,决守条约,保护外人。各省本以亲贵用事,贿赂公行,对清廷已感不满。各国领事,见叛军秩序整然,南下毅军,反无秩序,遂承认叛军为交战团体。两月之中,毫无进展,遂使各省响应宣告独立者竟有二十一处之多。庆邸知荫昌不胜任,毅军不中用,形势日非,不得不力请起用袁世凯。摄政王亦知朝中无可膺此重任之人,不得已而允其请,任项城以两湖总督。项城以军权不属,辞不受命,又加以钦差大臣名义节制各路军队,始行起程,但不即晋京,正在途中,观察形势。吴禄贞方授山西巡抚,拟在石家庄截留袁军军火,致遭暗杀。又有蓝天蔚张绍曾本驻军滦州,电请政府缩短立宪年限,颁布宪法,释放*,名为兵谏。滦州离京师甚近,早发夕至,于是京师震动,立电蓝天蔚止兵勿进,同时电允立宪年限改为五年,宪法从速颁布,由摄政王宣誓太庙,决不更改。滦州方面,闻因意见不一,趁此下台。回想当年代表团请愿,驱逐出京,今者统帅兵谏,立即照准宣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由此政府威信坠地,政治等于儿戏,当兵谏电到之日,亲贵大员眷属,纷纷逃往天津,京津火车拥挤到无立足之地,人心之乱,于此可见。而亲贵中之富有者,则以金钱宝钻之类,寄存英商汇丰银行,因不明手续,存于中国之买办处,收据亦由买办所出。迨事平往取,洋经理不知有此事,华买办不知何往。亲贵大受损失,买办大得其利,此亦可证亲贵们之毫无常识也。
  其时人心惶恐,谣言四起,报纸竟有政府请日本平乱之登载,资政院召开临时会议,请总理出席答复。外务大臣出席答复,以报纸登载,尽属谣言,不可相信。议员以兹事体大,非总理大臣负责答复不可,于是庆总理到院,议员即起立责问,外间有政府将请外兵平乱的风说,这事重大,到底政府有无此事,请总理负责答复。庆邸即起立答道,哪有这样的事,岂有叫外国人来打咱们中国人之理,外边谣言,切勿轻听,政府决没有这种意思。说罢,即说我还有事告辞了,话虽简单,亦干脆爽快,议员亦再不提议了。
  

三二 起用项城为总理大臣
庆邸面奏,以年老力衰,朝中又没有能当此重任之人,非起用袁世凯,实不足以平乱。摄政王亦觉关系国家重大,只好照准。袁不辞,亦不起程,电复庆邸,以手无兵权,何敢受命?又授以钦差大臣,节制各路军队,乃拜命起程,在途中电令冯国璋率师赴汉口,荫昌即率毅军回北京。冯到汉口,进攻汉阳,不日即下。隔江炮轰武昌,一弹适中都督府,黎元洪惊而逃避,朝廷大为嘉奖,锡冯以男爵。项城恐平乱太速,又长亲贵骄矜之气,故态复萌,乃调令段祺瑞,前往代冯,授以两湖总督,节制各路军队,并授以机宜。庆王以年老气衰,力辞总理,保举袁世凯继其任,前已提及。袁要请由资政院通过,方能拜命,遂如其请,摄政王自请退位。项城入京之日,万人空巷,争看风采,所过之处,欢声雷动,外人登城观看,亦拍手欢迎。项城沿途向众挥手,以示谢意。项城就任后,立电前方段祺瑞,令统兵大员,联衔电请政府,改政体为君主立宪,其意在实行宪政,以杜亲贵预闻军政大事,可见其起初并无取清室而代之意。
  当项城起用之时,日本即派伊集院彦吉氏为驻使。伊与袁在津即相处甚得,其时伊为天津总领事。迨袁晋京第二日,伊即请见,项城嘱我同见。伊即说奉政府密令;以中国时局混乱,日本政府甚为关心,此次阁下出山,必定有计划,阁下仍拥护清廷呢,或另有高见,务请密告,日本决以阁下之意旨是从,且愿援助,故特来密商,决不外泄。项城答以现在我是清朝钦派的总理大臣,怎能说不拥护清廷。至南方乱事不足平也,请谢贵国政府好意,无庸援助。日使称谢,握手而别。后以项城言行不符,遂辞职回国。其实项城答词,言外之音,已有含意,言现在言怎能不拥护,惜伊使未能领略其语意耳。此事恐外间无人知道。
  项城受任总理大臣后,每有奏事;必进宫面奏。后在东华门外十字街口,遭刺客投炸弹,虽受虚惊,一马炸伤,回邸马毙。隆裕太后即传旨不必亲自进宫,可由赵秉钧代奏,遂不再入宫。前方军事,亦不前进,因民军已得到交战团资格,外国守中立,各省都响应,新军都倾向民军。各省咨议员,本是主张君主立宪,政府不能利用,激成为革命排满之中坚。处此情形之下,自然难于言战,遂奏请派员与南军言和。当各省纷纷独立之时,山东巡抚孙宝琦亦凑热闹,宣布独立,项城派人到鲁,对孙连讽带骂,勒令取消而罢,这真近乎儿戏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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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唐绍仪奉旨南下讲和
清廷一无主张,只好由袁总理办理,于是总理大臣奏请派唐绍仪、杨士琦、严修为议和代表,南下议和。严修辞不就,还派各省代表,每省一人,真是冠冕堂皇。但各省代表,只等于戏剧中之跑龙套而已。南方派伍廷芳为议和代表。会议有正式非正式之分,重要会议都是密谈,各省代表亦无从预闻,然于清室,终处于不利地位。项城方面参预密勿者,只梁士诒(燕孙)一人。梁亦善于用权谋,与袁水*融,相得益彰。唐绍仪则偏向南军,梁唐之间,密电来往,由袁主持,梁亦时参意见。袁对清室存废,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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